“不觉得麻烦?想一个人待着?觉得和别人在一起心神不定?”
不麻烦,小村回答。他一面喝啤酒,拿毛巾擦头发,一面和岛尾一起看了一会电视节目。地震专题报道。还在重复那些画面:倾斜的楼房、崩裂的公路、流泪的老妇、混乱以及无处发泄的愤怒。到广告时间,她用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好容易在一起,两个人还是聊点什么吧。”
“好好。”
“聊什么好呢?”
“车上你们两人谈熊了吧,”小村说,“关于熊的趣闻。”
“唔,熊的故事。”她点头道。
“什么故事,不能让我听听?”
“好的好的。”
岛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新啤酒,倒进两人的杯子。
“稍微有点色情,由我口中说出,你不会讨厌?”
小村摇摇头。
“因为有的男人讨厌那种故事。”
“我不是。”
“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所以嘛,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可以的话,想听听。”
“那好,只要你说可以的话。”
“我不在乎。”
“三年前,当时我刚进短大[6],和一个男的交往。对方是个比我大一岁的大学生,让我第一次有性体验的人。和他一块儿去爬山来着,爬北边很远的山。”
岛尾喝口啤酒。
“时值秋天,熊进山来了。因为秋天的熊要为冬眠采集食物,所以相当危险。人时常遭到袭击,三天前就有一个登山者受了重伤。当地人给我们一个铃,风铃大小的铃,告诉我们走路时要叮铃叮铃摇铃才行,那样熊知道有人来,就不出动了。熊不是想袭击人才袭击的。熊这东西是杂食动物,主要吃植物,几乎没什么必要打人的主意。在自己领地里突然碰见人,难免吓一跳,或者气恼,这才条件反射地向人发起攻击。所以,只要叮铃叮铃摇铃行走,对方就会躲开。明白?”
“明白。”
“这么着,我们两人就叮铃叮铃地在山道上走。走着走着,在没有人的地方他心血来潮地提出想干那个,我也并不讨厌,就说好呀。于是我们钻进山道旁边别人看不到的茂密树丛,随便铺了一块塑料布。但我怕熊。不是么,要是正干着给熊从背后扑上来咬死,那怎么得了?我可不愿意落得那么个死法。不那么认为?”
小村表示赞同。
“因此,我们一边一只手摇铃一边干那个。自始至终,一直叮铃叮铃的。”
“哪个摇?”
“轮流。手摇累了,就换一次,再累了再换。心里怪怪的。哪有一个劲儿摇铃做爱的呢!”岛尾说,“如今正做爱的时候都时不时想起那时的情景,忍不住笑。”
小村也笑了笑。
岛尾拍了几下手道:“这下好了,你也是会笑的么!”
“那当然。”小村说。不过想起来,是好久没笑了。上次笑是什么时候来着?
“嗳,我也洗个澡好不?”
“请。”
她洗澡的时间里,小村看电视里一个粗声大气的喜剧演员主持的娱乐节目。半点儿娱乐性都没有。至于是节目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原因,小村无从判断。他喝着啤酒,拿出冰箱里的一袋坚果打开吃了。岛尾洗澡时间相当之长,出来时仅用浴巾围起胸部,在床上坐下。随即拉掉毛巾,猫也似的一骨碌缩进被窝,径直盯住小村的脸。
“嗳,小村,最后一次同太太做爱是什么时候?”
“我想是去年十二月底。”
“那以后没干?”
“没干。”
“和任何人?”
小村闭目点头。
“我在想,时下的你所需要的,应该是痛痛快快换个心情,干干脆脆享受人生。”岛尾说,“不是么?明天没准发生地震,没准给外星人领走,没准被熊瞎子吃掉。谁都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谁都不晓得。”小村重复一句。
“叮铃叮铃。”岛尾道。
尝试了几次,终归没有结合成功,小村只好作罢。这在小村还是头一遭。
“怕是想太太了吧?”岛尾问。
小村“嗯”了一声。不过说实话,小村脑海里有的只是地震光景。就像幻灯片,一幅浮上来,一幅撤下去,又一幅浮上来,一幅撤下去。高速公路、火、烟、瓦砾堆、路面裂缝。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切断这些无声的图像链。
岛尾把耳朵贴在小村裸露的胸口。
“那种情况也是有的。”她说。
“噢。”
“我想最好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