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知为何,婆婆显得无精打采。」

阿路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冷淡地说道。

「不管怎样,真是可喜可贺,我们非常感激阿胜小姐。」

原来如此,那名女子已圆满达成使命离去――阿近心有所感地暗忖。

「于是,我们四个老人决定一块生活。不过,本家和分家都将收起生意,接下来大概会忙着处理善后吧。」

得和老客户打声招呼,也得替店内的伙计决定出路才行。

「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阿路露出开朗的神情。

「即使结束生意,我们还有积蓄及几间可收租的房子,四人应该会边为阿花祈求冥福,边过着平静的日子。」

自然也会供养祖先,阿路笑着补上这么一句。

「虽然是退休生活,但四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想必会很热闹。不过,大哥和大嫂似乎想皈依佛门。」

为了阿花及阿花的人偶。

「人偶原本收在本家,但前天已寄放到菩提寺。大嫂不忍心烧毁人偶,住持也赞

同她的想法。」

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阿路神色略显落寞。

「哎呀,我这故事说得真长。」

阿路彷佛抛却一切烦忧,挺直腰杆,重新端坐,双手并在膝前。

「而且,还是个诡异的故事。不,或许您听过更可怕的故事。」

阿路卸下重担,语气轻松不少。

「这奇异百物语才开始不久,我听过的故事并不多。确实是个很诡异的故事。」

不过,这果真是遭诅咒和鬼怪作祟的灵异故事吗?

「方便请教您一事吗?」

「好啊。哪里没交代清楚吗?」

「不,是关于阿胜小姐的事。」

那修长的身影浮现在阿近脑海。

「她对自身的力量有何看法?你们聊过这个话题吗?」

怎么可能,阿路摇着手应道。

「那样未免太失礼。。况且,我们全赖她的帮忙,哪能问她这种问题。」

阿胜个性温和沉静,寡言少语。阿梅虽很快与她相熟,仍没办法与她无话不谈。

「她是重要的守护神,我们总是恭敬地对待她。」

阿胜不会住得不自在吗?她习惯受这样的礼遇吗?

获瘟神守护,而受仰赖的人,平常过着什么日子?同样是凡人之躯,却被视为能消灾驱魔的神明使者。人们虽敬重她,却也避而远之,一旦完成任务,更孤单离去。

「阿胜小姐有家人吗?」

阿路侧头寻思,不像故意转移焦点,而是真的不知道。

「从年纪来看,可能已有孩子。」

「她应该没嫁人吧,我不认为有人愿意娶她。」

尽管感激阿胜,但或许因是两件事,阿路的口吻干脆直接。有别于对阿花人偶的感情,很快切换情绪。

「对了,阿近小姐。」

阿路似乎有所领悟,突然眨眨眼。

「您该不会想雇用阿胜小姐吧?」

阿近颇为惊讶,这话什么意思?

「您是指?」

「雇来驱魔啊。您年纪轻轻,独自负责聆听奇异百物语,难免会害怕吧?要是有阿胜小姐在一旁守护,心里应该会踏实不少。」

阿近从未这么想过,但也许是个好点子。

重要的是,阿近愈来愈想见阿胜一面,最好能请她到「黑白之间」一趟,慢慢说

出她的故事。

听过阿胜以旁观者的角度叙述一切经纬后,这故事才能够完结。

「阿胜小姐平时都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话一出口,阿近便明白问阿路也是白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丰岛屋那媒婆会晓得吗?」

「与其向她打听……」阿路忽然望向走廊深处,「不如直接问阿民夫人。」

「咦,问我婶婶?」

「对啊,三岛屋与灯庵老板有往来吧?」

她指的是从事人力中介的那名蛤蟆老叟。

「是的。」

「小一郎婚礼当天,媒婆就是透过灯庵老板雇用阿胜小姐,安排那样的人,是人

力中介商的工作,我们也付了一笔介绍费呢。」

蛤蟆老叟的人面竟然这么广?生意范围涵盖这么广?

「所以,不妨请阿民夫人找来灯庵老板,向他打听阿胜小姐的事。」

这天,阿近与叔叔婶婶共进晚餐,吃的不是米饭,而是热粥。阿民让阿岛下去休

息,亲自张罗。叔侄三人和乐融融。

「傍晚阿路夫人离开时,阿近好像很疲惫。」

入口即化的热粥,清爽顺口,吃了全身洋溢着一股暖意。对婶婶的用心,阿近十分感动。

「谢谢您。」

其实她并不觉得疲惫,或许是惦记着许多事,显得有些消沉吧。不过,阿路却是步伐轻快地走出三岛屋。

将「黑白之间」访客的故事,转述给叔叔和婶婶听,是阿近的工作。

「故事若很复杂,讲起来得花不少时间吧?不必急在今天。」

伊兵卫语带顾忌,阿民也跟着颔首。然而,嘴巴上虽这么说,两人都目光炯炯――或许形容得有点夸张,但眼里确实兴味盎然,似乎相当想知道隔壁住吉屋到底

发生何事。

于是,阿近细说从头。

说完后,伊兵卫与阿民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这次真辛苦啊。」

阿民突然起身打开碗柜,取出绑着礼品绳的漂亮点心盒。

「今天阿路夫人带来谢礼。」

掀开盖子一看,摆着红、白两色的大福,数量已少掉一半。

「大伙分着吃过了,剩下的全给妳。要消除疲劳,甜食最有效。」

阿近不禁一笑。「一个人吃这么多,包准马上变成丑女多福【注:多福指圆脸、凸额、塌鼻的女人,泛指丑女。】。」

「就算那样,也得红、白各吃一个,沾沾喜气。」

说着,阿民的口吻有点沉重。

「阿梅小姐终于顺利出嫁,真是太好了。」

「婶婶,之前婚事告吹的原由,您多少知道一些吧?」

「只晓得无关男女情爱,而是有其他麻烦。」

「因为那不是妳和阿路夫人能边喝茶配烤红梅,边闲聊的话题。」

「哎呀,讨厌。我们在工房才不会那样。」

打混也有打混的规矩,何况是在伙计面前。阿民一本正经地辩驳。

「我明白、我明白。」伊兵卫夸张地安抚道。「对了,妳猜是谁干的?」

他悄声问。「往阿花小姐的人偶插那么多针的,会是什么人?」

阿民回望丈夫,「你认为呢?」

阿近塞了满嘴的大福,觑着叔叔和婶婶。

伊兵卫率先举手,「身为男人不太好猜,但我觉得阿累夫人最可疑。」

「说得也是。」阿民叹口气。「不过,阿路夫人也很可疑。因为她能自由进出本家。」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下手的不止一人。若是不同人在不同情况下,因不同的理由下手,也不足为奇。

「最早插针的应该是阿累夫人。由于阿梅在那场演奏会大放异彩,她化身成阿花小姐,嫉妒起幸福的阿梅小姐。」

「所以,她才会往阿花小姐的人偶插针。」

「果真如此,本家的多右卫门老板不也一样?」

「从某个时候起,住吉屋众人都视诅咒为理所当然。这么一来,若遭有心人利用,也不奇怪。」

叔叔和婶婶聊得正起劲,阿近擦擦嘴角,从旁出声道:

「可是……每次人偶被插针,阿梅小姐就会受苦。不论是她的亲生父母或养父母,都不希望发生那样凄惨的情况吧?」

伊兵卫和阿民瞪大眼睛。

「阿近,妳不懂吗?」

「阿花小姐的人偶被插针,和阿梅小姐冒湿疹,完全是两回事。」

湿疹是阿梅的心理因素造成,阿民轻捶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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