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大增。
而且――
「自从黑助因身体衰弱躲起来,初音夫人常愁容满面地凝望庭院,黯然伫立于缘廊。」
看在邻居眼中,就像是那位夫人的鬼魂。而夫妻俩也声称「其实我们一直在忍耐,那座宅邸真的很可怕」,最后传闻甚至流回他们耳中。
「真是因祸得福啊。」
不,这样说似乎不太妥当。小师傅搔着鼻头,阿近莞尔一笑。
「什么方法都有呢。」
「没错。一名隐退的堂堂武士,原本对鬼魂嗤之以鼻,坚持搬进那座宅邸,不
料,才住一年多,竟吓成这副德行。顾不得武士的面子,直嚷着无法再忍耐,仓皇逃离。周遭人见状,想必都心底发毛。」
加登新左卫思虑周到。
「为避免药下得过猛,让屋主兴起拆毁绣球花宅邸的念头,师傅不忘加演一出
戏。」
――那位夫人的亡灵无法前往阴间,成为迷途的幽魂,于是选择那座宅邸安居。
若这座宅邸没了,或有人想驱魔净化,亡灵恐怕将燃起恨意与怒火,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这么一来,屋主就无法对那座宅邸下手。毕竟敬鬼神而远之,方为上策。」
从此,绣球花宅邸平安无事。
「不过,黑助应该和他们夫妻俩一样寂寞吧?想必它很难过。」
阿近不禁询问,小师傅露出像在教导孩子般的眼神
「听说师傅曾对黑助晓以大义。」
――黑助啊。
你寂寞吗?我也很寂寞。
你又会变回一个人,独自住在这座大宅里。
不过,虽然一样孤独,但你已与我们相遇前不同。
我不会忘记你,初音也不会。
尽管分隔两地,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我们永远都会想念你。当月亮升起,我们
会想,啊,黑助现下应该也望着月亮,放声高歌吧。当春暖花开时,我们会想,黑助可能在花丛里玩。下雨时,我们会想,黑助可能在宅邸的某处望着这场雨。
黑助,你将重回孤独,但你不是孤伶伶一人。因为我和初音都知道你在这里。
像紧咬着牙一字一句倾吐,无比悲伤,却又如此温柔。阿近听得频频颔首。
屋内一片悄然,或许是觉得难为情,小师傅略微提高音调说声「对了」。
「听闻师傅与初音夫人搬至仓库,诸星主税马上前去拜访。」
他一脸认真,相当替师傅他们担忧。
――身为弟子,这种话实在不好启齿,所以在下一直忍着没提。
「师傅和初音夫人之前就不太对劲。每次见面总是脸色苍白。无精打采,气色一点都不像阳间之人。虽然我认为问题出在绣球花宅邸,但一直开不了口,非常忧心。」
「可是……」阿近侧着头感到纳闷,「那是诸星先生多心吧。加登夫妇为黑助的
事烦恼憔悴时,诸星先生已和他们没有往来。」
小师傅也侧着头应道:「倒也不能这样断言。」
阿近不解。
「黑助再可爱,终究非阳间正道之物。若是与此物走得太近,恐有危害……用『危害』一词不太恰当,改成『有所不妥』吧。两人在绣球花宅邸生活的那段日子,黑助逐渐衰弱,另一方面,师傅和初音夫人或许也慢慢流失原有的生气。」
只是,他们太过投入与「黑助」的珍贵交流,以致浑然未觉。
诸星主税认为,之前待他都很亲切的初音,会突然变得冷淡疏远,都是绣球花宅
邸的缘故。师傅和夫人遭宅邸附身,差点被吞噬。
「夫妻俩搬离宅邸后,他一放心,又大口喝起酒。」
真是不会记取教训,但并不惹人厌。
时光匆匆流逝。
「故事总算回到与平先生。」
听小师傅这么说,阿近重新坐好,双手并拢在膝前。
「为让黑助待在绣球花宅邸,师傅与初音夫人才搬离。,它应该不会消失,也没变回尘埃,而是一直住在宅邸。」
其实,绣球花宅邸周遭流传着奇怪的传闻。听说,半夜会响起孩童的歌声。偶尔,屋顶会盘踞着一个黑影。理应无人的庭院树丛间,有东西飞快穿越。
「绣球花宅邸变成骇人鬼屋的故事,甚至超越那名横死女鬼。经年累月地口耳相傅,附近居民更加畏惧和避讳。」
那歌声和黑影,恐怕都是「黑助」吧。
这些年,空荡荡的绣球花宅邸始终矗立原地,渴望有人前来。那表示黑助再次深深融入宅邸,严格地说,黑助已成为绣球花宅邸的主人。」
但这名主人不会维修宅邸,人类远离的绣球花宅邸,正慢慢毁损、荒废。
「当宅邸寿命将尽,就是『黑助』命终之时。这是我的想法。」
语毕,小师傅望向阿近。
「讲故事前提过,火灾发生后,我在那附近绕了几圈。当地居民不知是顾忌鲶鱼须大人,还是害怕遭大火烧毁时,一并夺走三条人命的绣球花宅邸,个个三缄其口,问不出结果。」
「嗯。」
「所以,刚刚谈及的传闻,并不是我从当地居民口中问来,而是从一位更适合打听……该说是观察敏锐的人那里听到的。」
对方是当地的捕快。
阿近眨眨眼。「捕快的话,不就是鲶鱼须大人的手下吗?」
「注意当地居民一举一动的捕快,不仅一人。」小师傅解释,「捕快的地盘互相交错,且其中不乏深具风骨的人。他们看不惯同业向有钱有势的人谄媚逢迎、扭曲事实,一发觉事有蹊跷,便会展开调查。」
当小师傅见与平横死,心里正难过时,恰巧碰上这样一名捕快。
「鲶鱼须大人的手下及我遇见的捕快,就略去他们的名字吧。日后要是造成三岛屋的困扰可不妙。」
不过……小师傅莞尔一笑。
「由于工作的关系,与平先生交游甚广。他性格敦厚,又有人望,不少人和我一样,为他的死惋惜,而想厘清真相。」
阿近抢先问道:
「刚刚那名捕快也是其中之一吧?」
「就是这么回事。」
没有名字不方便叙述,小师傅继续道。
「此人鼻子旁有颗黑痣,就叫他『黑痣老大』吧。」
先前小师傅走得两腿酸疼,仍一无所获,但黑痣老大在短短时间内,便找出许多
线索。果然姜是老得辣。
「据他调查,跟与平先生一起丧命的年轻武士及女侍,似乎是……」
小师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于是阿近接过话:「是情侣吧?」
「没错。」小师傅搔着鼻头补充,「我原想说他们在幽会。」
不过,鲶鱼须大人居然也看上这名女侍。尽管正室住在同一屋檐下,鲶鱼须大人仍对她纠缠不休。
「话说回来,主人向女侍下手的情形并不罕见。无论在市井或武家都一样。」
女侍想尽办法,边在屋里工作,边躲避鲶鱼须大人的恶心骚扰。只是,两人之间毕竟存在极大的身分差距,女侍愈来愈难摆脱他的魔掌,内心恐惧不已,而那名武士也相当苦恼。
最后,小两口决定私奔。
「之前,他们似乎都在绣球花宅邸幽会。因为就在隔壁,且是其他人都害怕不敢靠近的鬼屋。」
两人相约见面讨论,分多次将身边的物品带过去,暗中进行准备。
「黑痣老大从与死去女侍十分要好的资深女侍口中得知此事。对方透露,他俩怕逃出鲶鱼须大人宅邸后,会遭追捕或冠上污名,所以相当谨愼。」
阿近听得眉头紧蹙。「不择手段达到目的,鲶鱼须大人这么执着吗?」
小师傅又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有些人遇上这种事,就会不顾一切。」
与其说是对不顺从的女人产生迷恋,毋宁说是出自「区区一个女侍,竟敢忤逆主人」的愤怒。不管怎样,都很任性胡为。
阿近倾身向前,「与平先生知道此事吗?」
小师傅颔首。「与平先生都看在眼里,十分同情两人。那资深女侍证实,他多次帮年轻女侍躲开鲶鱼须大人的骚扰。」
这么一来,自然会被鲶鱼须大人盯上。
「那天晚上,三人聚在绣球花宅邸 」
他们相约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何时逃走,及后续如何善后。在绣球花宅邸能慢慢商量,只要顺利潜入,做什么都行。
这并非推测。依黑痣老大打听的消息,火灾发生前坐个时辰,有人路过瞥见绣球花宅邸里浮现两盏灯,一灯火摇曳。目击者以为是鬼火,拔腿就跑。
「黑痣老大循线进一步打探,发现不少人声称在火灾前看过鬼火。」
那灯光肯定是年轻武士与女侍幽会时点的烛火。不管当天有没有月光,要约在无
人的宅邸见面,绝对少不了灯。
仅仅是一般的烛火,看着也像鬼火。人们的胡思乱想虽会带来不少麻烦,但对不
想让主人发现的两人,却形成掩盖事实的烟幕。
「该不会是那晚他们在密谈时,不小心打翻油灯,导致火势延烧?」
小师傅双臂交抱,并不答话。
「绣球花老邸相当破旧,大概变得比加登夫妇居住时脆弱吧。」阿近继续道。
「所以一点小火也会酿成火灾。」
小师傅吁口气,松开双臂。
「捕快真的很了不起。不,我指的是正直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