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两眼翻白,仰倒在地上。

「她放声大叫时,指着那边的烟囱。」

贯太郎比向前面房间的屋梁上方。

「不晓得她是怎么了……我背她回村里吧。」

底稿几乎都固定完毕,别房宛如一盏贴满水墨画的座灯。屋里传来画师们的话声。

阿月悄声问:

「阿玉会不会是希望哥哥理她,才刻意这么做?」

咦?发出惊呼的,不是一平,而是贯太郎。

「阿月,妳别胡说。」

一平又气又急,但阿月毫不顾忌。老爱添乱的阿玉如果是在演戏,绝不能将贯太郎这样的好人卷入其中。

「贯太郎先生,我是说真的。阿玉整天嚷着要当我哥的媳妇。」

「原本说好,要让我哥娶一名叫阿夏的女孩当媳妇,但去年夏天她突然病逝。阿玉觉得自己有希望,渐渐变得厚脸皮。」

动了怒气的阿月口无遮拦。贯太郎闻言,再度发出「咦」一声惊呼,收起带有调侃意味的笑容。

「一平,真有这件事?」

虽然两人无话不谈,但贯太郎毕竟是余野村的人,应该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那名叫阿夏的女孩,是病死的吗?」

「是的,死于疫痢。」

原来是这么回事――贯太郎颔首。

「真可怜,你一定很难过。」

令人惊讶的是,他眼中竟微泛泪光。阿月和一平面面相觑。

贯太郎急忙拭泪。

「哎呀,让你们见笑了。抱歉、抱歉。其实,去年春天,妻儿双双离我而去。」

这次发出惊呼的,是阿月和一平。

「现在还是不时会想起他们,管不住泪水。其实,我们村子原本应该是要派一位名叫伊助的老爷爷来作画,但他有事离不开村庄,我自愿代替他前来。」

阴错阳差问出这么沉重的一段过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贯太郎频频吸着鼻涕,颓然垂首。就在这时――

「哇!」

阿玉突然大叫一声,猛然坐起身。阿月他们大吃一惊,纷纷往后退开。

「阿玉!」

「阿,阿月!」

阿王面无血色。

「阿、阿、阿……」

阿玉口水飞溅,下巴抖个不停。看来不是在演戏。

「是我。我在这里。」

阿月执起阿玉的手。「我哥也在。阿玉,到底怎么了?」

阿玉突然表情一垮。

「有、有,有妖怪!」

画师们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跑到外廊来。

「噢,她醒啦。」

阿玉不顾一切握紧阿月的手,拚命摇晃,放声哭喊。

「有妖怪!我看到了!妖怪瞪着我们!」

「在、在哪里?」

众人尽皆错愕,

一平率先提出正经的提问。

「那座烟囱!」

阿玉看也不看,转身指向房间的烟囱。

「啊,一平。」

阿玉猛然回神般,甩开阿玉的手,紧抱着一平不放。

「一平,我好怕啊!我想回村子。」

一平连忙着将阿玉往回推。

「真会添乱。」

巳之助爷爷半生气、半无奈地说道。

「这种地方哪会有妖怪啊,妳是被狐狸或狸猫耍了吧。」

「它,它长着人脸。」

阿玉紧抱着一平,极力辩驳。

「它一头乱发,下巴凸尖,瘦得像骷髅一样。」

同样瘦得下巴凸尖的贯太郎,尴尬地搔抓脸颊。

「那个东西从高高的烟囱往屋内窥望。」

巳之助爷爷指向烟囱。

「会不会是有人从村里跑来看热闹?」

「不,应该是狸猫在搞鬼吧。」

这群作画者你一言、我一语时,阿玉再度放声尖叫。

「那是老太爷变成的妖怪!」

这时,原本面露苦笑,望着这场骚动的石杖老师,突然一本正经地喝斥。

「不可胡说。」

他的严厉口吻,令其他脸上挂着笑容的人纷纷转为严肃。

「可是……」阿玉再度哭起来。

「一平,带这女孩回村里吧。」

一平和阿玉离去后,众人又开始作业,不时更换底稿的位置。老师打开阿月运来的木盒,检视里头的东西,接着向众人说明颜料的色调和用法,别房又恢复生气。

阿月忙着汲水、调制浆糊,张罗各项琐事,但若说阿玉刚才的话她完全不在意,那是违心之言。

她忍不住抬眼往上瞄。那是再平常不过的烟囱,拆除木板后,一平重新套上网子,不必担心鸟兽会闯入。土间上方的烟囱朝西,房间上方的烟囱朝东。此时已是向晚时分,橘红色的阳光从土间射进屋内。

「今天就到这里吧。」

晚上众人会先将防雨门和门板装回去。正当众人拆下暂时固定的底稿时,一平返回。「占用各位的时间,真是抱歉。」

众人小心收拾整理、熄灭余火,一起离开。

「话说回来,还真是奇怪。」

巳之助爷爷笑着朝阿月问道。

「阿月,妳不怕吗?」

一点都不会――阿月回答。「不过,我是不是不该在场?女人向来不能参与座灯祭。」

「妳和阿玉都还不算是女人,只是小孩。」

就是说啊――其他作画者跟着附和。贯太郎颔首赞同。

「在制作大座灯时,向来都会请女人帮忙张罗 妳工作勤奋,做事又谨慎,别说不能参与了,连明大人都会夸奬妳。」

石杖老师也在一旁面露微笑。但阿月看得出,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立春的脚步一天一天接近,对于别房的工作,众人也加快步调。

从那之后,阿玉非但没到别房来,连在佃农长屋里,也不再纠缠一平和阿月。阿玉的母亲从一平口中得知经过后,将阿玉痛骂一顿。因此,阿玉总站在不远处,怨恨地注视着每天去别房报到两兄妹。

「阿玉才像妖怪。」

一平如此说道,露出许久未见的愉快笑容,阿月看到也同感开心。

在立春前三天,第一次贴上全部上好色的图画,虽然是暂时固定,但这是正式要用的图画,势必得小心处理才行。

「哇……」

眼前的景象美不胜收,阿月看得目眩神驰。

「老师,好美喔!」

「是吗?妳也喜欢?」

老师指着其中一幅「秋天」的图画。

「这里不是画了一名采收树果的少女吗?因为人太小,脸画得没那么像,不过这就是妳。」

这么一提才想到,这就是先前老师要阿月「维持这个姿势别动!」时,她摆出的姿势。

「数数看从春天到冬天画的所有人像,刚好就是小森村的人数。」

长木村和余野村分别画出象征他们村庄的半缠,加进画面。在「冬天」的图画中,披在地藏王身上的是长木村的半缠,而「夏天」时插在水田中的稻草人,穿的则是余野村的半缠。

「我在这里。」

贯太郎指着站在图画角落朝田里施肥的人,莞尔一笑。

「这是巳之助爷爷画的,下巴明显往前凸出。」

等入夜后,四周变得昏暗,把屋内的灯点亮,就会浮现每一幅画。如果从外头看,感觉像在观赏巨大的幻灯片。

大家都欢欣鼓舞,阿月拍手直喊「好美、好美」,雀跃地绕着别房转圈时,有个东西映入眼帘

是手。

土间上方的烟囱。将原本封住的木板拆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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