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声询问,但清六连头也不抬。没办法,辰二郎只好向负责打理家务的女婢打听。
“这两天,师父一直在研究那把门锁吗?”
平时总是朝气蓬勃,忙进忙出的
女婢,似乎老早就等着辰二郎开口似的点点头。
“是啊。我照顾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连饭也不吃,彻夜耗在那门锁上。”
视力模糊的清六,不眠不休地钻研锁中奥秘。尽管没有灯光,他照样能工作,不过这情形实在有点夸张。
“昨天有人邀他对局,他却退拒了。”
清六有几名棋友,乐于接受他以手摸棋盘和棋子的方式下棋。只要他们来访,清六总是欢喜不已,从未拒绝过。据说有次他感冒发烧,卧病在床,仍想起身对弈,反倒是来客劝他别逞强。
“他指头的伤势如何?还在流血呢。”
“是啊,似乎伤得比表面看来深。”
门锁的工具前端见习,即便只轻刺一下也会受创。
“可是,师傅就像忘记此事般地全神贯注。”
那婢女仿佛在看小孩耍淘气,呵呵而笑。不过,她随即补上一句叫人有点担心的话。
“辰二郎先生,你没闻到吗?”
“什么?”
“这么说来,是我神经过敏啰。从前天起,我便不时闻到某个既像铁锈味,又像鱼腥味……反正就是一股难闻的气味。”
辰二郎再次努力嗅闻,依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在三张榻榻米大的小房间里,清六背对辰二郎,低着头、弓着背,不断研究那把锁,时而发出微微声响。
“当家的,别再说啦。”阿三大声道。“很可怕耶,太阳都下山了,不要讲这种故事吓我们。”
在她的责备下,辰二郎猛然回神,只见孩子哥哥目瞪口呆地聆听。坐在阿三膝上的春吉,转身环抱住她。阿密和阿贵则紧紧相依,握着彼此的手。
唯有蓑吉仍坐的挺直,惊诧地半眯着眼。
“啊,抱歉,我没有吓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既然要决定今后的路,也让你们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比较妥当。”
辰二郎摩挲着后颈。
“看来,这事还是我和你商量就好,孩子们先去睡吧。”
“我不要,”阿密嘟起小嘴,“我也是、我也是”,阿贵也在一旁附和。
“都听到这里,不知道结局反而更恐怖。”
春吉睁大着眼睛,频频摇头。
“可是……”
“爹,好啦,你就继续讲下去吧。”蓑吉央求着,这会儿才移膝靠近父亲。
“我很好奇故事的发展。我不怕,你们应该也不怕吧?反正爹娘都在,没什么好怕的吧?”嗯!弟妹们异口同声应道。
“这样啊。嗯!……”辰二郎深吸口气,“两天过后,我去找师父,师父却不在家。”
那名女婢急忙走来,说师父去了越后屋。越后屋是他女婿家。
“上次您到访的当天傍晚,小姐带着小少爷过来。”
她说的是师父的女儿和外孙。
“那天天气晴朗,小姐带孩子出外游玩,买了许多礼物。只是师父忙着研究那把门锁,起初小姐叫他,他还不理。”
不过,婢女也帮着将清六拉离那锁,加以可爱外孙“外公、外公”的不断叫唤,清六终于改变心意,与女儿、外孙共进晚餐。
“小姐想必很担心,因为师父这几天两颊消瘦不少。”
清六似乎废寝忘食地探究那把锁。此外,另有一事颇令人挂怀。
“辰二郎先生,您记得师父手指的伤吧?”
当然记得,就是遭门锁反噬,经过两天仍流血不止的那道伤。
“伤口已肿胀起来……”
清六食指前端肿了将近一倍大。清六的女儿非常担心,劝父亲看大夫,清六却一笑置之,称这点小伤用酒精清洗一下就没问题。
“小姐只好就这么回去,可是……”
隔天一早,越后屋便派人来通报,小少爷发高烧、昏睡不醒。
“听说小少爷半夜就泣着惊醒,烧的跟暖炉一样烫,不停大吵大闹。”越后屋立刻安排大夫来诊察他昨晚是否吃下不该吃的食物,同时也通知清六一声。
“那师父赶到越后屋去喽?”
“是的,出门后还没回来。”
下女双手搓着身子,满脸担忧。辰二郎请她好好看家,旋即直奔越后屋。
抵达后,伙计告诉辰二郎,不巧清六刚走。折返前,辰二郎顺口关切小少爷的病况。
“仍旧高烧不退,直说梦话。”
这名身材高大的伙计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