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十分怪异,仿佛理应存在的建筑遭到连根拔除,地面外露,有道雨水汇流而成的沟渠。
“这里是空屋的遗迹。”清太郎朝空地双手合十。
“姐姐向小姐提到的那件事,发生于十五年前。”
清太郎的外公锁匠清六,在徒弟辰二郎决定举家迁往此地时,当然没什么好脸色,提议辰二郎留下孩子遭驳回后,他仍极力反对,只是,面对一百两这一大笔钱的诱惑,辰二郎不肯听动。不得已,清六便告诉辰二郎,我会时时到安藤坂探望,要是你或老婆孩子中有谁状况不佳,不论如何,我都会抓着你们的后头,将你们拖出屋外。
然而,实际上事情并不顺利。每当清六想到安藤坂探望时,之前遭门锁咬伤,理应痊愈的伤口,便犹如突然想起似地隐隐作疼,令他发烧畏寒,躺在床上无法起身。
清六觉得此事透着诡异,更加担心辰二郎一家。于是他雇人代庖一趟安藤坂,请辰二郎到他这里。
辰二郎赶来,只见外表没异状且脸色红润,充满朝气,似乎还变胖了些。
他说阿三和孩子过的很幸福。那座宅邸相当适合居住,他们宛如置身天堂,甚至对那一年的期限感到可惜,很想永远长住——辰二郎滔滔不绝,不需清六开口,他便神情陶翠地直夸安藤坂的宅邸。
今后每半个月,你都要来这里露个脸。辰二郎爽快地答应清六的要求,每半个月一定会来一趟,每次都笑容满面地描述在宅邸里的快乐生活才离去。
就这样过了十个多月。
“爷爷告诉我,那天像今天一样。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清太郎仰望蓝天,继续道。
“辰二郎先生第一次没在约定的日子前来。”
清六等了一整天,隔天也耐心等候,接着又多等一天,便再也按耐不住。
清六想前往安藤坂,偏偏闪了腰,但这回他意志坚决,绝不罢休,于是请工匠朋友及邻居以门板抬他过去。
他隔着宅邸外的树篱朗声叫唤辰二郎,然后呼唤阿三和孩子。
但无人回应。舒爽的秋风吹得点缀庭院的树木不住摇曳,果真如辰二郎所言,美不胜收。
清六说服抬他前来的男子,进屋找寻辰二郎。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从这房间走到另一房间,打开像刚换新的雪白拉门、拉开绘有华丽图案的纸门,穿过雕工精细的门楣窗下,众人四处搜寻。
最后发现阿贵独自坐在锁着的仓库前。
大家都怎么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们上哪儿去?清六哑声询问,阿贵却不答话。只睁着眼睛,嘴巴微张。其中一名男子抱起阿贵,才惊觉少女的身体松软无力,犹如一尊木偶。
先将她带离此地吧。清六躺在门板上发号施令,男子尽管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从眼前古怪的状况中感觉到阴森的气氛,便急着离开。
这时,阿贵突然大哭大闹起来。
我要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我要待在这里、我要待在这里!
那是她这年纪的少女所发出的叫声,然而,她却接着以讨男人欢心的口吻央求“让我留在这里嘛”,嗓音和表情竟带有一股女人的媚态。
“快轮到这女孩了,请稍等一会儿。”
阿贵以成熟女人的嗓音说道,不久,又恢复成少女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不行!还没轮到我!我要待在这里!
一行人皆震慑于眼前可怕的情景。一人向后退,撒腿便跑,其他人也争先恐后逃出屋外。清六则在门板上吓出一身冷汗。
“阿贵姐从此在我外公家生活。”
清太郎继续说。阿近猛然回神察觉天气并不冷自己却以衣袖包住全身。
“外公担心那来路不明的掌柜会为阿贵闯入家中海特地请人在屋外把守。”
不仅如此,清六决定委托当地的捕快,调查安藤坂宅邸和屋主的来历。捕快有感这或许是复杂的绑架案,于是权利展开搜索。
“经过好几天,阿贵姐还是不肯开口,变得像在仓库前发现她的时候一样。”
睁大眼睛,表情恍惚。
“我只见过当时的阿贵姐一面。”
她仿佛一个长有女孩形体和眼鼻的空袋子。
伊兵卫润润干涸的喉咙,开口依旧沙哑:“捕快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清太郎颔首。他低下头,脸庞蒙上一层暗影。
“有,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我的话并无意义,劝你最好别和那座宅邸有任何瓜葛。这是为你着想。
捕快板着脸对清六说道。
——那原本是座武家宅邸,许多内情不是我们这些町人所能知道的。不过,确实发生过一些怪事。
捕快告诉清六,那座宅邸兴建至今,已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
——可是房屋始终完好无缺。虽从未聘用园丁或植树工人维护庭院,却依然保有如此美丽的景致。
一百五十年来,不会有任何变化。
——有件事我也非常好奇,就是那座宅邸的仓库。
那间仓库往昔似乎曾当做牢房使用。
“不晓得是谁、为何被关在里头。不过,原屋主的武士一家后来断了香火,宅邸也因此易主。”
尽管换过新主人,仍陆续有人遭到囚禁。同样的事重复上演数次后,房屋终于空下。
——然而,那里未曾荒废,美得一如往昔。
清六心想,那是有那名以一百两引诱辰二郎的男子守着的缘故。虽不晓得他是关键亦或掌柜,但她有这座宅邸,并打算维护。
只是,捕快在清六面前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