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六先生!”
阿近与藤兵卫急忙赶向声源。清六打开某房间的衣柜门,上身钻进里头。这大概是伙计住的房间,模样简朴,衣柜却大的几乎占去整面墙壁。
“奇怪……她刚才明明跑进这里。”
清六喃喃自语地爬出衣柜。他一见阿近便猛然大叫,
“这位小姐!”
他突然飞扑过来,差点撞倒阿近。藤兵卫笑着挡在两人中间。
“清六先生,请冷静点。”
清六这位老先生不愧是极具耐心的专业锁匠,眼手动作十分利落。他问藤兵卫“你是谁”,藤兵卫还没回答,他已陷入沉思。
“不……总觉得认识你们。这就怪了,分明不是我的客户,却不知为什么很眼熟。”
藤兵卫轻拍清六的手肘,安抚般地莞尔一笑。
“我们会认识彼此,都是托这位阿近小姐的福。”
对阿近而言,两人皆是奇异百物语里的角色,而今已成为亡灵。阿近做梦似的看着藤兵卫与清六的邂逅,不过,现下可不是站在这儿惊奇连连的时候。
“阿贵小姐刚刚在这里吗?”
清六板着脸,转头望向衣柜。
“我发现她从前面跑过,所以出声叫唤,但她还是跑走了。我明明一直喊着“我是清六爷爷”啊。”
“请继续找。找到后请告诉她,我们要一起离开,然后带她到庭院去。”
“有办法离开吗?”问完,清六侧着头。“说到离开……我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阿近小姐是发起人。这是我们举办的一场类似进香团的活动,仅只这么一次。”藤兵卫答道。没错,进香团。他似乎很中意这种说法,又重复一次,阿近进香团。
“要去伊势神宫参拜是把?”
清六的口吻相当悠哉,像是尚未察觉自己已不在人世。
“是啊,不错吧?”藤兵卫展露笑颜。“总之,清六先生,请找出阿贵小姐,我们也会帮忙。”
三人叫唤着阿贵的名字巡过每个房间,最后抵达厨房。配合宅邸的格局,厨房也颇为宽敞。两座炉灶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常春藤从烟囱爬进厨房,垂落地面。
尘埃密布的碗盘散落在地。后门旁有三个大小足以双手环抱的水瓶,其中一个破裂、一个翻倒、一个瓶口缺损出现裂缝。
前方有名女子蹲着哭泣。另一名身穿条纹和服、绑着束衣带,有点年纪的男子,弯身靠向女子,不断轻抚她的背。
“宗助先生。”阿近唤道。
男女一同抬起头。那名涕泪纵横的女子,果真如阿福所言地相貌平凡。
“您是阿吉小姐吧?”
宗助的骨架比阿近想象中粗大,体格精壮。不过,一看手便知道他从事织细的裁缝工作。
“少奶奶不认识我,我不晓得该怎么办……”
宗助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阿近孩子般地跺下土间。
“但宗助先生认得阿吉小姐对吧?”
即便已不在人世,这名忠心不二的伙计仍挂心着石仓屋。
“没错。可是,您和这位先生又是打哪儿来的?”
宗助口气相当谦逊,似乎一眼便看出藤兵卫的身份绝非工匠或伙计。
“您慢慢就会明白。”藤兵卫客气地回应。“石仓屋的少奶奶,不,阿吉小姐,请别再哭泣。这位小姐知道您为何伤心,所以不需要再流泪了。”
就算是丑女阿吉,啜泣时仍有娇柔的一面。尽管其貌不扬,长相却十分讨喜,想必她确实曾为石仓屋带来开朗的气氛。
“很害怕吧?”
阿近没想太多,自然地搂住阿吉。阿吉哭着倚在她身上。
“您一定感到孤单又可怕,不过一切都已结束。”
“我……我……”
“真的已经彻底结束,您就尽情地哭吧,哭完就好了。”
藤兵卫态度温和地说服阿吉。
“我也和您一样,因此感同深受。这位阿近小姐很清楚您的遭遇,当有人愿意倾听并试着理解我们的伤悲,我们便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您真的很令人同情,藤兵卫低声道。“但并非有人心怀怨恨而致您于死地。我不会强迫您要原谅,不过,还是请您宽恕这一切吧。”
应该可以吧?
“就从现在起,行吗?”
阿吉眨眨眼,泪水滑落。她眼神迷蒙的望向藤兵卫与阿近。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马上就能离开,我们一起走吧。阿吉小姐,您不是孤单一人。”
宗助使劲点头。“我会陪在少奶奶身边。”
看着他那真挚的侧脸,阿近不由自主双手合什。婶婶说的没错,像他这样的伙计,一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