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自新世界》作者:[日]贵志祐介

编辑推荐

“新的秩序,要经过无数鲜血浇灌之后才能诞生。”

被网友们评为“恶意毕现”到令人想要膜拜的奇幻恐怖小说“神作”。

“鬼才”作家贵志祐介的科幻反乌托邦作品。

网络上受到热捧的同名动画片《来自新世界》原著。

第29回日本科幻小说大奖获奖作品。

关于1000年以后“未来世界”的奇幻故事。

内容简介

故事发生于1000年以后,人们放弃了高科技,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前现代农业生活。与人类的祖先不同的是,这个社会里,每个人都有意念移物、意念点火(“咒力”)等超能力。拥有凡人一样的躯体,却有神一样的能力,有着如此矛盾结构的新人类组成的世界,称为“新世界”。然而这种神的能力对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轻而易举就能改变物质,告别了一切机械和科技依赖,和大自然水乳交融。学校教育也只有两个等级,幼儿园和“咒力”学校。高强度的劳动由一种新出现的智力生物——化鼠——承担。人人遵守着代替法律的伦理规定,人和人之间洋溢着爱的氛围,生活天然就是幸福的。然而假象看上去有多美,揭开假象之后看到的现实就有多可怕……

“离开小町回头去看,有一件事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的小町,很扭曲。

为了维持小町的安定和秩序,不断杀害孩子们的小町,还能称之为人类的社会吗?人类从涂满鲜血的历史中走过,才抵达如今的状态。然而即使是和过去黑暗的时代相比,今天的小町也是并不值得自豪的替代品。

我们已经无法在神栖六十六町活下去了。小町不许我们活下去。只要被打上了失格的烙印,便无法再回到当初了。这不是对待人类的方式,而是和甄选不良品一样的做法,你不觉得吗?当烧瓷窖开启的时候,走型的、有裂纹的瓷器,等待它们的就是被敲碎的命运。”

作者简介

贵志祐介,1959年生于大阪,毕业于京都大学。30岁时因为同事的意外死亡而改变人生轨迹,从公司辞职,专职从事写作。擅长推理、恐怖和科幻小说,处女作《第十三种人格》,代表作《黑屋吊影》、《青之焰》、《恶之教典》等。获奖记录:日本恐怖小说大奖(1997),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2005),日本SF大奖(2008),山田风太郎奖(2010)。

作者序

给台湾读者序

贵志祐介

我第一次拜访台湾是在十年前。当时为了纪念《玻璃之锤》上市,在微风广场举办簽名会,比想像中更多的读者莅临现场,温暖欢迎我到来,这幅景象至今深深留在我的心中。

在夜市大啖鸭舌,对臭豆腐退避三舍,参观关帝庙、故宫博物院、台湾大学,在地下街接受占卜师的占卜,给中医师把脉,还有体验让人叫苦连天的脚底按摩。明明是初次造访台北,但不可思议地有一股怀念,不禁让人浮现再次造访这座城市的念头。

这次,《来自新世界》在充满回忆的台湾翻译出版,我非常高兴,也十分荣幸。

这部作品的故事舞台是发生在离现今千年后的日本小镇,当时的人类获得了光靠意念就能移动物体的能力,而尽管世界表面上看起来是桃源乡,但在无法抑制好奇心和行动力的孩子眼中,逐渐映照出无比恐怖的真相。请沉醉在故事中,想像台湾发生同样的事情,如此一来,阖上书的时候,每个人的心中都会出现对人类和社会的崭新见解。

推荐序

我相信「神栖66町」真实存在著──阅读《来自新世界》

陈夏民(逗点文创结社总编辑)

原本就擅长用小说揭穿人性黑暗面的惊悚小说家贵志祐介,重回科幻创作跑道,交出一部质量超重量级的小说《来自新世界》,他经由对心理学的精通研究,辅以人物、念能力、社会、礼仪、法制、奇幻生物、世界观等钜细靡遗的设定,打造出一座「美得有病」的乌托邦城镇「神栖66町」,再让少年主人翁们逐渐发觉美好生活背后的丑陋真相,并在书末大屠杀的悲鸣中,上演一场血流成河、惊天动地的革命灾祸。

这部世界观庞大无比的作品,读来却没过分负担和沉重,可见贵志祐介说故事的能力无从挑剔。《来自新世界》内许多特別设定不落传统奇幻/科幻小说的窠臼,亦带弦外之音,充满奇趣。其中,仿佛出没身边的怪物、非典型少年英雄更是笔者最喜爱、折服的部分。

仿佛出没身边的怪物

每日夕阳时分,神栖66町便会透过扩音器放送乐声〈归途〉,提醒居民赶快回家,因为危险的时间到了。是啊,要是跑出结界,说不定会碰上「传说」中会夺人性命的「业魔」、「恶鬼」、「猫骗」等生物,自己死亡也罢,若为町内带来危险,那可就麻烦了。

除了上述的生物(邪恶存在),《来自新世界》尙有各式各样的奇异生物,如外表像人却过着蚁族阶级生活的化鼠、浑身长满触手,能驱逐害虫象征吉兆的簑白、遇到危险就会膨胀爆炸的气球狗、难以解释来源就真的长了个袋子的袋牛、由虎头蜂和胡蜂混种而成,凶猛无比的赤雀蜂、有三个头六张嘴只会吃桑叶同时吐丝却不会结茧的常陆蚕,甚至也有被咒力改造成产肉机器的各式家畜……

各式各样的神祕生物,架构出由「咒力」运作的世界观,而作者贵志祐介创造各式生物时,并非只思考到牠们在故事中的功能性,更设定诸多细节,让牠们在故事中反覆登场,让读者一窥神祕面纱,理解除了咒力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能量(动机)让这些生物被创造出来,背后究竟还指涉哪些阴谋。

在这些生物中,最令人深深感慨的,除了扮演重要角色的化鼠,便是业魔与恶鬼了。只剩下孤单为伴的少年幻化成业魔,还会污染身边环境与生物;至於背离社会规则、残杀同类的人类则化作恶鬼。贵志祐介不仅讨论了文明社会对于恶鬼与业魔所侵扰的恐惧,深谙心理学的他,在两者身上贴上刻板印象的标签,却又在哀伤的叙事中,将标签一一解除,诠释了现代社会对于异己或是身心失调者的不友善与排斥,也揭露了他们的真实处境,令人读完不胜唏嘘。

非典型少年英雄

热血少年漫画其实与恐怖片相同,尙未社会化、仍保持童贞的主角须与夺人性命的怪物对抗,战胜后,还得迎接片尾最后的惊吓(The final scare),彼时总有风吹草动暗示怪物尙未死透,既然邪恶并未消失,便极可能由各式躯体再次复返──战胜了邪恶势力的少年,可能在进入成人世界后就此腐败,成为下一个必须被推翻、攻撃的魔王。

进入成人世界的入口之一,除了恶意的伤(杀)人,便是性爱,因此除了特殊类型的动漫作品,多数少年战斗漫画几乎只让主角开开胸部和底裤的玩笑,不会出现更踰矩的行为。为什么纯真(保持处子之身)在热血少年漫画中这么重要?捍卫童贞仿佛就是捍卫孩童时期的潜能与美好,因为每一个孩子在这段时期都有机会变成更好的大人。

但《来自新世界》的主人翁:渡边早季、朝比奈觉、青沼瞬、秋月真理亚、伊东守,却与上述的传统设定不同,他/她们并非一般少年形象。此处所指的并非是五人性格的缺陷或是刻意安排的身体障碍,而是在「神栖66町」中存在著不成文的规定:男女间要纯洁交往,但低调鼓励少年少女与同性交谊(《美丽新世界》中也有类似的性爱游戏,欢迎交叉参照)。於是,我们看着这些刚进青春期的主人翁,一方面在学校与同学互动、(如哈利波特一般)学习用念动力,另一方面为爱情烦恼,不忘找到姊妹淘或是好兄弟亲热。

此外,念能力在性慾高涨的青春期开始觉醒,令人联想到山姆?雷米《蜘蛛人》首集中的彼得?派克、庵野秀明导演《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碇真嗣、绫波零、明日香三人,甚至是史蒂芬?金笔下同样拥有咒力的《魔女嘉莉》。孩子们除了担心无法驾驭咒力,极有可能「被消失」,也不忘青涩地与友人探索身体奥妙,对比「神栖66町」完全服从於社会规则、情绪起伏不高,几乎完全「无性化」(以延续生命为要的性)的大人,这些看似解放的孩子反倒显得有血有肉,真实多了。

另外,神栖66町的孩子在家长与社会极度保护下成长,活在宛若乌托邦的理想世界,记忆受到更高层级的念动力控制,除了可随时被读取,更可能遭改写,此中政治结构无比复杂,夹杂人类存续文明的渴求与不择手段。而这群主角身负着扮演叛徒角色的责任,揭开神栖66町的神祕面纱,探究城镇的血腥过去,同时身陷神栖66町与异族的大战,须在战场上扮演救世主与杀人魔的身分,诚实面对杀戮带来的罪恶感与快感,无法自拔。

看着这些身怀咒力的少年,反覆逼问自己「哪一边才是对的」时,我们将意识到,他们的遭遇其实暗示著真实世界的无解习题,关于「政治的抉择」更令人两难(尤其是女主角早季於故事尾声的抉择),究竟应该认同我们的社会结构,继续成为共犯,还是打破结构,却让国民承受危险……

在虚拟叙事中挖掘现实困境

如此困难的处境,暗示了《来自新世界》中「美到有病」的神栖66町,几乎就是极权国家的缩影。若曾看完《美国队长二:酷寒战士》和《X战警:未来昔日》两部电影,比对《来自新世界》的故事发展,或许能够理解现代人对安全的渴求已近盲目,宁愿主动牺牲个人的自由或其他珍贵价值,也不愿暴露在(由政府刻意设计的)危险之中。

《来自新世界》是一部虚拟著作,却真实得彷若预言书,在阅读的过程中让人坐立难安,其中任一场景都可以确切指涉目前社会中发生的问题(能源污染、种族歧视、大规模屠杀、阶级制度、战争、极权控制、媒体洗脑、复制生物等)。对一个专业的小说家而言,要在题材中装塡各式议题并非难事。但贵志祐介坚守小说家本分,打造出栩栩如生的国度,让分为上下两册出版的大部头作品,在翻开之后即刻成为崭新完整的世界,读者可以奔驰、遨游在其中,沉迷於精彩刺激的事件,并找到足以反观现实的最佳角度。

也因此,眼前这数十万字的巨型叙事,完全不是阅读上的挑战,不仅充满挖宝的乐趣,更让读者看见一名优秀小说家的创作野心:贵志祐介希望写出一部无论科幻新手或老鸟,都能一读就喜欢或进入的著作,但不代表媚俗和妥协,他反而用强大的说书功力,说服翻开书页的读者:「你正要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抓好了,不要掉出去喔!」

作者介绍

陈夏民,独立出版人,逗点文创结社总编辑。著有《那些乘客教我的事》、《飞踢,丑哭,白鼻毛:第一次开出版社就大卖骗你的》,译有海明威作品《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我们的时代》。

谨献给冈圭介先生

Ⅰ 嫩叶的季节

1

夜深人静时,我偶尔会深深坐进椅子,当我闭上眼睛,浮现的总是一成不变的光景。法坛上的火光在黑暗的佛堂中摇摆;橘红色的火花飞舞,仿佛附和著从地底传来的真言诵唱声。

每次我都想不透,为何又见到这幅景象?

距离我十二岁的那夜已经过了二十三个年头。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也包括出乎意料的惨痛意外。这些事情,彻底颠覆我以往相信的一切。

但为何最先从我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一晚的光景?

难道我被下的催眠暗示真的那么强?

有时甚至认为,自己到现在仍未摆脱洗脑控制。

我到现在才愿意写下一连串事件的来龙去脉,是有原因的。从万物化为灰烬的日子以来,十年光阴流逝。十年这个单位并没太大的意义,只是堆积如山的悬案接连破解,新体制也逐渐上了轨道,我却讽刺地在这时开始怀疑未来。近来的閒暇时刻,我钻研起过往历史,重新发觉人类这种生物无论流下多少泪水、尝到多少次教训,总会在事过境迁后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我们每人都不可能忘记当天心中难以言喻的思绪,也发誓绝不会再引发当时的悲剧。但若是在遥远未来的某天,人们的记忆随风而逝,是否会重蹈我们愚昧的覆辙?我怎么也放不下这样的担忧。

於是我赶忙提笔,拟起这本记事的手稿,途中一直犹豫不决;因为记忆像被蛀得七零八落,想不起重要细节。为了确认细节,我拜访几个当时的关系人。但人似乎会捏造印象好塡补记忆空缺,众人的共同经验,不时成为互相矛盾的记忆,令我错愕不已。

比方说,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筑波山因为双眼疼痛,我忍不住戴上红色的墨镜,接下来才见到拟簑白。但不知为何,觉却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戴什么墨镜。不仅如此,他还若有似无地暗示,发现拟簑白是他的功劳。当然,压根就没这回事。

我有些赌气地寻访我想得起的相关人士,对比一切矛盾之处,却在过程中被迫承认无可辩驳的事实: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记忆篡改到对当事人有利的方向。我不禁苦笑,并将自己对人类愚蠢程度的新发现书写下来,却突然发现没理由只有自己置身事外。在他人眼中,我想必将记忆窜改得对自己有利。

所以我要声明,这份记事只是我单方面的诠释,是我扭曲事实为自己辩护而写的故事;尤其我们的行动,可说是往后造成许多生命消散的导火线,而我的潜意识中应该也有这么做的动机。

话虽如此,我仍希望搜索记忆,诚实面对自己,尽量精确描写细节;并希望透过模仿古代小说写法,尽力重现当时的想法与感受。

这份草稿用不褪色的墨水,写在不会氧化而得以保存千年的纸上。完成后会装入时光胶囊,深埋地底,之前不会让人读到内容(我或许只会让觉看,听听他的意见)。

封存前,我会另外拷贝两份,共留下三份。如果未来哪一天,旧体制或类似的体制复活了,回到审核所有书籍的社会,这份手记就须严加保密。在保密的前提下,三份已经很勉强了。这份手记是一封给千年后人们的万言书,信件重见天日的时候,人们应该就能够明白我们人类是否真正改变,迈向新的道路。

还没自我介绍呢。

我的名字是渡边早季。二一〇年十二月十日,出生于神栖66町。

我出生前,发生了各种异常的气候变化,百年开花一次的竹子突然百花齐放;连续三个月大旱不雨,接着却在盛夏飘雪。最后在十二月十日的夜晚,天地漆黑,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天空,如浑身金鳞的飞龙穿梭云间,映入众人眼帘。

……上面这些事,一件都没发生。

二一〇年是非常平凡的一年,我与其他出生于神栖66町的孩子一样,平凡无奇。

但对妈妈来说可不是如此。她怀我的时候年近四十,原本还担心这辈子都生不出小孩;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三十好几已经是标準的高龄产妇。而且,我妈妈渡边瑞穗肩负要职,是图书馆司书。她的决定不仅影响町的未来,甚至可能让许多人丧失生命。每天承受沉重压力,又要注意胎教,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我爸爸杉浦敬是神栖66町的町长,也是诸事缠身。我出生后,司书这职位的责任便远大于町长。虽然现在司书的责任也很重大,但比不上当时。

妈妈在发现新书籍的分类会议上,突然剧烈阵痛,虽然比预产期早一个多星期,但羊水破了,不得不立刻送进町外的妇产科医院。不过十分钟,我呱呱落地。倒楣的是,分娩时脐带缠住我的脖子,我脸色发紫,一时哭不出来,助产士是第一次上阵的年轻人,慌得手忙脚乱。幸好脐带轻松解开,我才大口吸入世界的氧气,发出响亮的啼哭。

两星期后,那家医院的托儿所又多了一个女孩,她是我后来的好友秋月真理亚。真理亚是早产儿,胎位不正,出生时和我一样脐带绕颈。但她远比我严重,刚出生时几乎是假死状态。助产士因为有接生我的经验,这次能冷静处理。要是手脚再笨拙一些,晚一点解开脐带,真理亚肯定没命。

我每次听到这件事都非常高兴,自己间接挽救了好友的性命,但如今回想起来却五味杂陈,如果真理亚没诞生在这世上,最后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失性命……

回归正题。总之我在故乡美丽的大自然中,幸福地渡过童年时代。

神柄66町是由方圆五十公里内零星分布的七个乡组成。八丁标是本町与外地的分隔线。千年后,八丁标也许不复存在,我在此先说明:八丁标是结上许多纸垂(注:白色卷纸条)的注连绳,大剌剌挡着路,防止外界的坏东西侵入。大人们总严厉禁止孩子跑出八丁标,说外界随处可见各种妖魔鬼怪晃荡,一个孩子独自跑出去会碰上惨事。

「可是,究竟什么鬼怪那么可怕?」

我记得某天这么问过爸爸,应该是六、七岁的时候。说不定还有点口齿不清。

「很多种啊。」

看着文件的爸爸抬起头,抚著他的尖下巴,对我投以关爱的眼神。那温暖的棕色眼眸至今仍烙印在我的记忆中。爸爸从未对我不假辞色,我只被他大吼过一次,但那是因为我走路东张西望,如果不吼住我,我一个不小心就要摔进平原上的大洞。

「早季不是也听过化鼠、猫骗和气球狗之类的故事吗?」

「妈妈说那些都是传说,实际上不存在啊。」

「其他我不知道,但至少化鼠是真的存在哦。」

爸爸随口一句话,让我大受震撼。

「骗人!」

「真的。之前町里办的互助工程,也派了不少化鼠过来呢。」

「我怎么都没看过?」

「因为不能让小朋友看见呀。」

爸爸并没说明为什么,我心想,化鼠一定长得丑恶狰拧,不好让小朋友看见。

「可是化鼠会听人话,应该不可怕吧?」

爸爸将看过的文件放在矮桌上,举起右手,口中低吟咒语。纸张的细小纤维开始躁动,渐渐浮出复杂的花样。那是代表町长批准的画押。

「早季听过阳奉阴违这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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