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疑问?」
「恶鬼在方才一战受到严重烧伤,他总以为自己不会受到咒力攻击,这时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例外。」
「这么说来……」觉抬起头说。「早季烧掉狂人毁灭弹时,反而变成攻击恶鬼,妳怎么办到的?」
「这个……」我开始扪心自问。「可能烧掉狂人毁灭弹的最终结果是救恶鬼一命,我才会成功。为了救对方一命而让对方受伤,这就不算攻击吧?」
「原来如此……」觉喃喃自语。「能不能利用这一点?表面上好像要救恶鬼性命,然后发动咒力……」
「不可能啦。」我摇摇头。「之前出现恶鬼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试过隐藏攻击意图,可是一次都没成功……本人知道是谎言,就骗不过攻击抑制和愧死机制了。」
如果这么简单的骗术奏效,我们何必到这地狱里来找狂人毁灭弹?
此时隧道外传来野狐丸响亮的声音。
「让我们好好谈谈吧!我是盐屋虻鼠窝总司令野狐丸,何不让我们放下屠刀,省去无意义的杀戮呢?」
「那混帐在鬼扯什么啊?」觉气呼呼地耳语。「到底是谁趁人不备残杀那么多无辜生命?」
「请回应我的喊话!虽然人类与化鼠种族不同,却拥有智慧!无论有什么利益冲突,必定能商量解决!第一步就是要彼此沟通!」
「千万別回话。」奇狼丸小声叮咛:「他或许打算用我们的回应来确认位置。」
「……这样下去,我不得不将各位消灭殆尽!」我们毫无反应,野狐丸还是继续大喊。「屠杀并非我的本意,我以野狐丸之名保证,各位现在投降便保证性命无虞!更答应各位将对俘虏采人道处置!」
「这就像芒筑巢对鸟保证,在我做的窝里下蛋绝对不会被我吃掉。」奇狼丸出言讽刺。「那油嘴滑舌的家伙肯定不认为我们会傻傻地听话现身,说说这话并没什么损失。」
野狐丸发现我们完全不打算回应,不再喊话。
再来就只能等待敌军準备万全,发动攻击了。
我们三个一语不发,气氛沉重。
「觉……对不起,我太笨了,一想到觉也会感染狂人毁灭弹,忍不住就……」
「没关系,我懂。」觉心不在焉地说。「如果当时狂人毁灭弹发挥功能,确实可以感染恶鬼,但我在感染之前应该会被恶鬼宰掉……想想或许多少捡回了一条命。」
「……最后还是被你说中了。」我转向奇狼丸挖苦自己。「我白白弄丟跟恶鬼同归于尽的机会,只能在悔恨中死去。」
「我们的社会有句俗话,叫做进了坟墓找蛆聊。」奇狼丸剩下的那只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两位放弃还太早,我等一族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都要寻求反败为胜的方法。即使最后徒劳无功,也亏不了什么。我在尽军人的本分之前更要尽生物的本分,战到最后一口气。」
奇狼丸在这节骨眼上依然不失斗志,令人肃然起敬,可是当时听在我耳里是故作坚强,逃避现实。
「奇狼丸,我有件事想问你。」觉抬起头。
「请问何事?」
「刚才我们完全著了野狐丸的道。老实说我当时觉得是你出卖了我们。」
「原来是这档事。一旦遭受精神打击,这么想也在所难免。我也承认自己完全中计。」
奇狼丸说着,一点也没有动摇。
「但只要冷静想想,便知道无此可能。第一,我没有动机出卖两位,加入油嘴滑舌的家伙。如今我活下来的目标,只有救出我等女王,再将他千刀万剐扔去餵猪。第二,若我与两位为敌,两位肯定早已魂归西天,尤其分头行动之时多的是下手机会,老实说简直易如反掌。」
「这话或许没错。」
我直盯着奇狼丸的眼睛瞧,无论看几次都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快被恶鬼杀死的时候,你不顾生命危险出手相救,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怀疑你……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非问你不可。」
「请问,只要我还活着必定据实以告。」
「你不是说曾经率领属下到东京?你确实对这里熟门熟路,可是当初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宁愿牺牲三分之一的属下,还得来这么恐怖的地方?」
奇狼丸扬起嘴角,直达耳根。
「原来这就是对我起疑的源头。其实这件事情我不想多提,但现在也不必打马虎眼了。」
奇狼丸起身嗅了嗅,听了听,确认敌军没有动作之后才接着说下去。
「我们前来东京地底探勘的目的,与本次一行完全相同,就是为了取得人类古文明遗产中的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要做什么用?」
奇狼丸听我一问,不禁失笑。「您问做什么用?通常谁要找寻武器,必定不是为了收藏,而是为了上战场。狂人毁灭弹力道稍嫌不足,若能找到核子武器或大量辐射物质,那么取代人类建立我等霸权便不是痴人说梦。」
「为什么!?虎头蜂鼠窝不是跟人类关系良好吗?难道你们的野心跟野狐丸一样?」觉难以置信地大叫。
「请先了解一点,这与野心一词并无关联,所有生物生来都是为了生存繁衍,而我等鼠窝至高无上的目标,便是鼠窝永续的生存繁荣。为了保障鼠窝安全,必须考虑所有危险来準备对策。虎头蜂鼠窝旗下确实有许多强大鼠窝,随时做好準备突袭消灭敌对鼠窝,但仍对友好鼠窝订下一样的战斗计画,有必要便可随时执行。」
奇狼丸静静说着。
「听我一解释,两位想必很清楚人类的存在对我等鼠窝是多么不确定的威胁。究竟何谓关系良好?我等宣誓效忠人类,进贡山珍海味,做牛做马,才勉强获准生存。但伴君如伴虎,整个鼠窝就因为无法理解的原因而被消灭殆尽,此情况并不罕见。」
「所以你们想先下手为强,消灭人类?」
「若先发制人有其胜算,我等早像那野狐丸一样动手。但很遗憾,我等并未发现核子武器或其他大量破坏兵器,这企图自然消失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有核子武器?」
「我想两位早已明白,来自两位口中的拟簑白与假拟簑白,也就是图书馆终端机。我等早已体会到知识便是力量,因此致力於捕捉图书馆终端机。原本终端机仅演化出对人类用防卫装置,最近似乎出现了新型号,连我等也难以捕获……很遗憾,我等鼠窝持有的终端机已被野狐丸夺去,目前牠手上应该至少有四部终端机。」
我们有咒力这压倒性的力量,所以变得毫无防备。或许所有时代的统治者,都是被粗心与傲慢啃蚀了权力基础,才会走上崩溃一途。
「谢谢你老实告诉我们,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听了会不会再相信你?」
「当然要信,正因为神尊不得不信,我才全盘托出。」奇狼丸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的问题。「我等并非彻底敌视人类,也没有狂热的征服欲求,我仅衷心盼望鼠窝的生存与繁荣,但当下我等鼠窝正面临存亡之秋,元凶正是禁闭我等女王的野狐丸与盐屋虻鼠窝。」
奇狼丸说着,目露凶光。
「牠是权势薰心的怪物,失去我等为鼠窝而生的种族本能,藉民主主义之名散播危险思想,掌握所有权力,企图成为独裁者。」
奇狼丸似乎怒不可遏,语带野兽般的咆哮,但又怕被敌军听见,赶紧克制下来。
「我等虽然长久以来受到人类奴役,却也获准拥有独自的文化与传统习俗,若野狐丸建立霸权,我等一族将走上绝路。生母遭受额叶切除手术化为奴隸,我绝对不接受如此社会的到来!」
我想起在盐屋虻鼠窝见到「畜舍」的悲惨光景,第一次对奇狼丸感到跨种族的共鸣。
「……因此,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我都必须杀死恶鬼,粉碎野狐丸的野心。就这点来说,我与两位的利害关系完全一致,两位是否接受?」
「我可以接受。」我点头。
「我也是能接受,不过……」
觉没有继续说,但我很清楚他想说什么,就算现在知道奇狼丸信得过,状况也丝毫没有好转。我们三个都深信眼前已束手无策,奇狼丸应该也不例外,或许就连野狐丸都这么想。
但实际情势不同,如果我们早点发觉,应该不必多流一滴血就能获胜。
但究竟谁想像得到,其实当下我们正有著压倒性的优势呢?
……有意思。
我脑中又响起了声音。
瞬?你指什么?哪里有意思?
我只在心中发问,避免觉与奇狼丸起疑。
奇狼丸啊。牠或许是张鬼牌……甚至是王牌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讲清楚点啊。
我不是说了吗?他不是恶鬼,从这点来看……
瞬的声音快速消失。
瞬,瞬!怎么了?快告诉我啊!
……知道的……妳有看过……我在地面上……变成什……样子。
突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愣了一阵子。
「早季,怎么了?」觉看我状况不对,担心地问。
我正想提瞬的事,奇狼丸先小声开了口。
「恶鬼……来了。」
我俩心头一惊地看往入口,由于身处的死胡同半途拐过大弯,没办法直接看见隧道。
「他正悄悄走往这里,愈来愈近,只剩两、三公尺……」
恶鬼真的发现我们躲在哪里吗?如果他走进这死胡同,我们就无处可逃。我开始集中精神弄塌洞窟,但这不只是为了自杀,更为了带恶鬼一起走,所以最后一刻很可能会触发攻击抑制,限制我的咒力。
那不就该趁现在看不见恶鬼的时候动手?
我抬头看着洞顶……不行,心头立刻感到绝望。
如果现在弄塌洞穴就会杀死觉,我还是无法发动咒力。
我闭起眼睛等一切结束。
但过一阵子,奇狼丸却安心低语。「恶鬼走过去了,似乎要与野狐丸一行会合。」
一听这话,全身血液又开始流动起来,突然心跳加速,汗如雨下。
觉大喘一口气后说。「为什么恶鬼要走开呢?」
「或许是怕我们孤注一掷,对野狐丸进行自杀攻击。两位神尊只要用咒力避开枪弹,随便一人存活都能将对方屠杀殆尽。」
奇狼丸说着,侧头思考。
「但对方从包抄转为单向攻击,放弃一条路线,也成了我们的退路。这是引诱我们逃走的陷阱,或者是……」
「就算是陷阱也要逃,对方可能正在等其他部队,现在不逃就没机会了!」觉说着就打算退出死胡同。
「等一下!」我突然大喊。
我懂了。总算是想清楚瞬要说什么了。
那孩子并不是恶鬼,如果真的是拉曼?库洛基斯症候群的病患,我们就会如富子女士所说般束手无策。
但他并不是恶鬼,这么说来……
「早季?」觉不解地看着我。
「我们真是瞎了眼,一路上明明有那么多绝佳的机会,竟然都白白溜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奇狼丸凑上来问。
「虽然会比刚才更难,但或许有机会……可是如果相反呢?如果能好好反将对方一军的话……」
「早季,拜托妳说清楚点,我才能听懂啊!」觉忍不住大喊。
「想击倒恶鬼,只有一个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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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眞理亚他们的孩子就这么巧是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