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哦,多离奇啊!让我想一想吧!哎呀,当然了!可我从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那时,我怎么能想到呢?然而,那时我确实觉得奇怪。”

  波洛向前倾了倾身子,说:

  “所以——你能帮助我们,小姐。你又一次可以帮助我们了。C'estépatant(法语:这太好了。——译注)!”

  “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么回事!哦,全都符合。”

  “我求求你,告诉我,你闻到过漆味——是吗?”

  “是的,我当然闻到过,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想——天哪——是油漆味吗——不,更象地板蜡味,后来,我想自己一定是在幻想吧。”

  “那是什么时间?”

  “让我想想——那是什么时间?”

  “是在复活节周末房子里住满客人的时候吗?”

  “对,就是那时候——我是在回忆具体是哪一天……噢,那不是星期日,也不是星期二——那是唐纳森医生来吃晚饭的日子。星期三,他们全都离开了。当然也不是星期三,那就是星期一——是银行公假日。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还没睡着——您知道,我当时很忧虑。我总认为银行公假日是个令人烦恼的日子!晚饭只有冷牛肉还够吃,我怕阿伦德尔小姐会为这事生气。您知道,我星期六订了带骨肉,当然我应当订七英磅,可我想五英镑就够了。但如果东西不够吃,阿伦德尔小姐总是很生气——她是那样好客……”

  劳森小姐停下来,深吸了口气,然后又说下去:

  “所以我没睡着,我不知道她第二天会不会因为东西不够吃而说什么。我心里一会儿想着这件事,一会儿又想着那件事。我很长时间才入睡——可就在我刚睡着的时候,好象有什么声音把我给弄醒了——一种敲东西的声音,或者是轻轻敲东西的声音——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我闻了闻。当然,我总担心失火——有时,我觉得那一夜我闻到了两三回着火的味道——(人要是中了邪,什么怪事都会出。)那股味总是不散,我使劲闻了闻,发现那不是着火的烟气味儿,也不是类似着火的味儿,我自己对自己说:这象是油漆或者地板蜡的味儿。可是,人在深夜时是不该闻到这种味道的。但是,那气味很强,我坐了起来,闻呀闻,然后我从镜子里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你看到谁了?”

  “您知道,我从镜子里看东西最方便不过了。我总是让我的屋门稍稍开一点,这样,假如阿伦德尔小姐要叫我,我能听得见;假如她上下楼,我能看到她。走廊里有一盏通宵开着的灯。这就使我能看到她蹲在楼梯上——我说的是看到了特里萨。她蹲在大约是楼梯的第三层阶梯上,低头正干什么事,我想:‘多奇怪呀,她是不是病了?’后来,她站起来,走开了,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滑倒了,或者她是弯腰捡什么东西。但是,后来,我一点也没再想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把你惊醒的那个敲东西的声音,可能是用锤子敲钉子的声音,”波洛沉思地说。

  “是的,我想可能是。但是,哦。波洛先生,多可怕呀——真的,多可怕呀。我总觉得特里萨或许有点疯了,她竟干出这样的事。”

  “你肯定是特里萨吗?”

  “哦,天哪,就是她。”

  “比方说,会不会是塔尼奥斯夫人或者一个女仆人呢?”

  “哦,不会是别人,就是特里萨。”

  劳森小姐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哦,天哪!哦,天哪!”她一连说了好几遍。

  波洛用一种我很难理解的目光凝视着她。

  他突然说:“请允许我做个实验。让我们到楼上去,尽力把当时的情况重新表演一下。”

  “要表演当时的情况吗?哦,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波洛说:“我做给你看。”他以权威者的姿态打断了她的怀疑。

  劳森小姐有点慌张,她率先上了楼。

  “我愿意屋子整洁些——但因为有这么多事要做——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语无伦次、吞吞吐吐地说。

  房间确实让五花八门的东西搞得乱七八糟。很明显,这是劳森小姐把小柜橱里的东西翻倒出来的结果。劳森小姐象往常一样,语无伦次地说出她自己当时所在的位置,波洛自己进行验证,使楼梯的一部分映在她卧室墙上的镜子里。

  “现在,小姐,”他提议,“请你到屋外把你看到的情况表演一下。”

  劳森小姐还在嘟哝:“哦,天哪……”,她奔忙着去完成自己扮演的角色。波洛充当观察者。

  表演结束了,他走出来,到了楼梯平台上,他问夜里是哪一盏电灯开着。

  波洛伸手把灯泡摘了下来,查看了一番。

  “我看这是四十瓦的灯泡,不太亮。”

  “是不太亮,只是为了使走廊上不至于太黑。”

  波洛又回到楼梯顶上。

  “请原谅,小姐,由于灯光很暗,这样你就不太可能看得清投射出来的影子。那么,你能肯定就是特里萨·阿伦德尔小姐,而不是另一个穿着晨衣的女人吗?”

  劳森小姐生气了。

  “确实不是别人,波洛先生!这一点我完全肯定!我完全了解特里萨!哦,没问题,就是她。她穿着黑色晨衣,胸前挂着那有缩写字母的闪光大胸针,缩写字母代表她的名字——我看得很清楚。”

  “所以说,你肯定是她了。你看见缩写字母了?”

  “是的,我看见T A两个字母(特里萨的全名为Theresa Arundell,缩写为T A。——

  译注。),我知道她有那枚胸针。特里萨常常戴着它。哦,是的,我可以发誓,就是特里萨——如果需要,我可以发誓!”

  她最后两句话说得很坚定、果断,这同她平常的样子很不相同。

  波洛看着她,他的目光又一次使人感到有些奇怪。一种非常冷漠,好似在进行估价的眼神——同时也是最后下结论的样子。

  “你可以发誓,是吗?”他说。

  “假如——假如——需要的话。但是我想这——这有必要吗?”

  波洛又看了她一眼,对她又做了一次估量,说:

  “这要看掘墓开棺的结果了,”他说。

  “您要掘——掘墓开棺吗?”

  波洛伸出手拉住她。劳森小姐太激动了,几乎差一点栽下楼梯去。

  “可能这是个要掘墓开棺的问题,”他说。

  “哦,但是肯定——那会使人非常不愉快!我的意思是,家里的人肯定要强烈反对这种想法——肯定会强烈反对的。”

  “可能会反对。”

  “我肯定他们不会同意。”

  “噢,但假如这是内政部的命令。”

  “但是,波洛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我的意思是不象——不象……”

  “不象什么?”

  “不象有什么事——错了。”

  “你认为没什么事错了吗?”

  “是的,当然不会有什么事错了。嘿,不会的!我的意思是医生,护士全都……”

  “不要心烦意乱,”波洛镇静地安慰她。

  “哦,但我没办法不心烦意乱呀!可怜的亲爱的阿伦德尔小姐!她死的时候好象特里萨也没在这儿。”

  “没在,她是在她姑姑病倒之前,于星期一走的,是不是?”

  “她早上很早就走了。所以您看,她同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关系呀!”

  “让我们希望没有什么关系吧,”波洛说。

  “哦,天哪,”劳森小姐把两只手握在一起。“我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可怕的事!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脚朝地还是脚朝天了。”

  波洛看了看表。

  “我们该走了。我们要回伦敦去。小姐,你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

  “不——不……我还没有呆在这里的计划。实际上,我今天也要回去……我到这里来,只打算呆一夜——做点安排。”

  “我明白了。好吧——再见,小姐,如果我使你不安了,请你原谅。”

  “哦,波洛先生。您使我不安了吗?我确实觉得很不舒服了!哦,天哪。这个世界充满邪恶!多么可怕的邪恶的世界!”

  波洛坚定地握住她的手,减轻了她的悲伤。

  “正是这样。你还打算发誓说,你在复活节银行公假日那天晚上看见特里萨·阿伦德尔跪在楼梯上了吗?”

  “是的,我能发誓。”

  “你能发誓,在你们晚上聚会时,曾经看到有一轮光环绕着阿伦德尔小姐的头吗?”

  劳森小姐张嘴结舌。

  “哦,波洛先生,不——不要开这些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我很严肃认真。”

  劳森小姐举止庄重地说:

  “确切地说那不是个光环。它更象一种神秘现象的开始。显示一条发光物质的彩带。

  我想这是开始显灵了。”

  “太有趣了。Au revoir(法语:再见。——译注),小姐,请你保密。”

  “哦,当然了——当然。我做梦也不会想到去泄密。”

  我们最后看到劳森小姐,是她站在前门台阶上盯着我们,脸色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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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塔尼奥斯医生拜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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