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的朋友摊开双手,说:

  “这最简单不过了!有人把钉子钉到楼梯顶上一个有利的位置上。钉子上涂着棕色的漆,和壁角板的颜色一样。”

  “这是一种新的魔术吗?”特里萨问。

  “不,小姐,比那要简单得多。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星期二,有人把一条线或者一条绳子,从钉子上拉到楼梯扶手的栏杆上,结果当阿伦德尔小姐走出卧室,就绊住了她的脚,她头朝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特里萨突然吸了口气,说:

  “她是让鲍勃的球给绊倒的!”

  “对不起,不是鲍勃的球给绊倒的。”

  屋内暂时一片沉静。唐纳森打破了这种沉静气氛,他用平静而清晰的声音说:

  “对不起,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

  波洛平静地说:

  “有钉子为证,有阿伦德尔小姐自己写的字句为证,最后还有劳森小姐的眼睛为证!”

  特里萨接过来说:

  “她说我跪在楼梯上了,是吗?”

  波洛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这,这是说谎!我同这事没有关系!”

  “你是不是曾经因为完全另外一种原因跪在楼梯上过?”

  “我根本没有跪在楼梯上!”

  “再仔细想想,小姐。”

  “我根本没在楼梯那儿!我在小绿房子住的那几个晚上,从没有在睡觉后又走出卧室。”

  “可劳森小姐认出是你。”

  “很可能她看到的是贝拉·塔尼奥斯,或者是另一个女仆。”

  “可她说是你。”

  “她真是个讨厌的说谎的人!”

  “她认出来你的晨服和你戴的胸针。”

  “胸针——什么胸针?”

  “镶有你名字缩写字母的胸针。”

  “噢,我知道那个胸针了!她说谎说得多么圆滑,多么逼真啊!”

  “你还否认是你吗?”

  “假如我要说她的坏话……”

  “那你就比她还会说谎,是吗?”

  特里萨镇静地说:

  “那完全可能。但是就这件事,我说的是真话。我没有在楼梯上设圈套,也没跪在那儿祈祷,或者拾金条、银子,或者干别的事。”

  “你有她说的那枚胸针吗?”

  “可能有。你想看看吗?”

  “请拿给我看看吧,小姐。”

  特里萨站起来,走出了屋子。室内又是一阵使人尴尬的寂静。唐纳森医生眼睛盯着波洛,那副眼神就象在看一具解剖过的标本。

  特里萨回来了。

  “在这儿。”

  她几乎是把那装饰品扔给了波洛。这是个挺大、引人注目的圆形胸针,不是镀铬的,就是不锈钢材料做的,上面有TA两个字母。我不得不承认这枚胸针真够大的,够显眼的,在劳森小姐的镜子里是很容易看得清楚的。

  “现在我不再别这枚胸针了。我对它厌烦了,”特里萨说,“伦敦到处都充斥着这种胸针。每个小女仆都别着一个。”

  “可是你买它的时候,这东西相当贵吧?”

  “噢,是的。最初这种胸针很时髦。”

  “那是什么时候?”

  “我想那是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是的,大约是那时候。”

  “你把它借给别人过吗?”

  “没有。”

  “你住在小绿房子的时候别着它吗?”

  “我想我别着它。是的,我别着它,我记起来了。”

  “你曾经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吗?你在小绿房子的时候,这胸针有没有离开过你?”

  “没有,没有。我记得我把它别在一件无袖罩衫上。我每天都穿着这件罩衫。”

  “晚上呢?”

  “它还在罩衫上。”

  “罩衫放在哪儿呢?”

  “嗳,罩衫他妈的就放在椅子上!”

  “你肯定没有人把胸针取走过,第二天又把它放回吗?”

  “如果你高兴的话,我会在法庭上这么说——假如你认为我说的是弥天大谎!我肯定,真的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这是有人要陷害我,而想出的妙计——但我认为这不是事实。”

  波洛皱了皱眉。然后,他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胸针别在他的外衣翻领上,他走到屋子另一端,站在放在桌上的一面镜子前。他面对镜子站好,然后慢慢后退,从远处往镜子里看,看会是怎么个结果。

  然后他哼了一声,“我真笨!当然是这样了!”

  他回过来,向特里萨鞠了一躬,把胸针递给了她。

  “你说的对,小姐。胸针没有离开过你!我愚蠢得可怜。”

  “我确实很喜欢谦虚的人,”特里萨说。她漫不经心地把胸针扣好。

  她抬头看了看波洛,说:

  “还有什么事吗?我该走了。”

  “事情以后再谈吧。”

  特里萨向门口走去。这时,波洛用平静的语调继续说:

  “有掘墓开棺的问题。这是真的……”

  特里萨站住了,她呆若木鸡。胸针从她手中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波洛一字一句地说:

  “可能要从墓里掘出埃米莉·阿伦德尔小姐的尸体。”

  特里萨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双手拧在一起。她用低沉、愤怒的声音说:

  “这就是你要干的吗?没有家庭的申请不能这么干!”

  “你错了,小姐。有内政部的命令就可以。”

  “我的上帝!”

  她转过身来,来回疾走。

  唐纳森平静地说:

  “我看你没必要这样不安,特里萨。我敢说,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这种想法也令人很不愉快,但是……”

  她打断了他的话:“别傻了,瑞克斯!”

  波洛问:“这种想法使你不安吗,小姐?”

  “当然使我不安喽!真不象话。可怜的老埃米莉姑姑。究竟为什么要掘出她的尸体呢?”

  “我想,”唐纳森说,“是对死因有怀疑吧?”他用试探的眼光看着波洛。他继续说,“我承认这消息使我感到惊奇。我认为阿伦德尔小姐是由于长期患病自然而死。”

  “有一次,你给我讲了兔子和肝病的故事。”特里萨说,“详细情况我现在忘掉了。但我记得你把患黄疸性肝萎缩病人的血注射到兔子身上,使这只兔子患了肝病。你又把这只病兔的血注射到另一只兔子上,再把这第二只兔子的血注射到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得了肝病。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那是个比喻,借以说明什么是血清疗法,”唐纳森耐心地解释说。

  “遗憾的是故事中有这么多兔子!”特里萨一面说,一面哈哈大笑,“我们谁都没养兔子。”然后,她转向波洛,改变了声调。

  “波洛先生,是真的要掘墓开棺吗?”她问。

  “是真的,但是——有避免这样做的办法,小姐。”

  “那么就避免吧!”她的声音低到差不多是耳语。但声音显得很急迫,非逼人同意似的。“请你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它!”

  波洛站了起来。

  “这是你的旨意吗?”他庄重地问。

  “是我的旨意。”

  “但是,特里萨……”唐纳森打断了她的话。

  她急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未婚夫,说:

  “住嘴!她是我的姑姑,对不对?为什么要把我姑姑的尸体掘出来呢?你不知道会登报,还会有许多闲话,引起大家都不愉快吗?”她又转过身来对着波洛,说:

  “你应该阻止它!我全权委托你。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要阻止它。”

  波洛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我将尽力去做。Au revoir,mademoiselle,au revoir,doctor(法语:再见,小姐,再见,医生。——译注)。”

  “噢,走吧!”特里萨叫起来。“请把你的圣·伦纳德(原名:St.Leonards英国著名法理学家,生于一七八一年,死于一八七五年。他以修改有关遗嘱和托管财产的法律而闻名。特里萨把黑斯廷斯比做圣·伦纳德是对他的讽刺。)带走吧,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俩任何一个人了。”

  我们离开了屋子。波洛这次没有故意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但是他停下听了一会儿——是的,他停下听了一会儿。

  他没白停下,他听到了特里萨清楚而带蔑视的话语:

  “别象那样看着我,瑞克斯。”

  然后话音突然断了,只听见说了一声——“亲爱的。”

  接着唐纳森医生用清晰的声音回答了她,他非常清楚地说: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