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诡计多端。”
波洛突然咧开嘴笑了。他拉着我走出前门。
“来,圣·伦纳德,”他说,“这家伙真可笑!我个人认为波洛开这么个玩笑太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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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我坐在椅子上思考
当我紧跟在波洛身后走的时候,袄想,现在这件事确定无疑了:阿伦德尔小姐是被谋杀的,而特里萨了解底细。但是,她就是凶手呢,还是另有一种解释?
她害怕——是的。但她是为自己还是为另一个人而害怕呢?那另一个人会是那个沉默寡言,举止镇静自若的年轻医生吗?
那老妇人是不是纯粹由于人为造成的疾病而死亡的呢?
有一点能解释得通——唐纳森的野心,他相信特里萨的姑姑一死,她就可以继承一笔遗产。甚至在出事那天晚上,他还来小绿房子吃了晚饭。他很容易那天晚上虚掩一扇窗户,然后,等夜深人静时推开窗户,把谋杀人的线拉过楼梯再回来。但是,又如何解释把钉子钉到壁角板上这件事呢?
那一定是特里萨干的。特里萨是他的未婚妻和同谋。他俩合谋干,看上去整个事件就清楚了。要是那样的话,也很可能就是特里萨把线拉到那个位置上的。第一次作案,没有成功,那是她的大作。第二次作案,成功了,这次是唐纳森的科学的杰作。
是的——全都解释得通。
然而,还有漏洞。为什么特里萨脱口说出人为地使人体感染肝病的事呢?好象她没有认识到这样说会……那样看来——我觉得我心里越来越糊涂了,我中断了思索,问道:
“波洛,我们到哪儿去?”
“回到我住的地方。可能我们会发现塔尼奥斯夫人在家等着我们。”
我的思绪又转向另一个不同的方向。
塔尼奥斯夫人怎么样!那又是一个谜!假如唐纳森和特里萨犯了罪,那么,塔尼奥斯夫人和她那笑容可掬的丈夫和这起案件有什么关系呢?那女人要告诉波洛什么事?为什么塔尼奥斯要急于阻止她去说呢?
“波洛,”我谦卑地说,“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他们不会全都和这起案件有牵连,是不是?”
“你说这是一个犯罪集团的谋杀吗?是一个家庭犯罪集团?不是,这次不是。从迹象上看是一个人想出来的,是这一个人干的。从心理学上看非常清楚。”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特里萨干的,就是唐纳森干的——而不是两人共同干的吗?那么会不会是他以某种完全无关的借口,要她钉上了那颗钉子呢?”
“我亲爱的朋友,从我听到劳森小姐讲述的时候起,我就认识到存在三种可能性:一、劳森小姐讲的完全属实。二、劳森小姐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而编造了谎话。三、劳森小姐确实相信她自己讲的,但她是根据那枚胸针而认出来的——而我早已对你指出过了——胸针是很容易同它的主人分开的。”
“是的,但是特里萨一口咬定胸针没离开过她。”
“她这么说完全正确。我忽略了一个微小但极为重要的事实。”
“你这么说很不象你,波洛,”我庄重地说。
“不象吗?但谁都会有疏忽。”
“是因为上了年纪吗?”
“年纪和疏忽没有关系,”波洛冷冷地说。
“好了,那你忽略的重要的事实是什么呢?”当我们转进公寓入口时,我问道。
“我一会儿给你看。”
我们到了波洛那套单元的门口。
乔治给我们打开了门。他摇摇头,回答了波洛那急切的问题。
“没有,先生。塔尼奥斯夫人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
波洛走进会客室。他在屋里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他拿起电话听筒,叫通德哈姆旅馆。
“是的——是的,请。啊,塔尼奥斯医生,我是赫尔克里·波洛。你夫人回来了吗?噢,没有回来。天哪……你说她把行李都搬走了……还有孩子也带走了……你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是的,不错……噢,好极了……从我职业上看,我能不能对你有什么用处呢?这些事我有点经验……这种事要谨慎处理……不,当然不会……是的,当然会是这样……一定,一定。我会尊重你在这件事上的请求。”
他挂上了听筒,沉思了一会儿。
“他竟不知道她在哪儿,”他想了想后说,“我想这是真的。他的声音确确实实地流露出着急的情绪。他不想去找警察,这是可以理解的。是的,我理解。他也不想要我帮忙。这或许不那么好理解了……他想找到她——但不想要我找到她……是啊,他肯定不想要我找到她……他看上去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事情。他认为她不会长期躲藏,因为她身上没带多少钱。另外,她还带着孩子。是的,我想不久他就会找到她。但是,黑斯廷斯,我想我们动作要比他快一点儿才行。这很重要,我认为我们要行动得快一点儿。”
“你认为她真的有点疯了吗?”我问。
“我想她处于神经过度紧张的状态。”
“但是没到该进疯人院的程度。”
“肯定还没到那程度。”
“你知道,波洛,我真不太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黑斯廷斯,请原谅我这么说:你是根本一点都不理解。”
“看上去有这么多——呃——枝节问题。”
“有枝节问题,这很自然。条理清楚的人,其首要任务就是把主要问题同枝节问题分开。”
“告诉我,波洛,你是否一直就认为有八个人,而不是七个人是怀疑的对象呢?”
波洛冷冰冰地回答:
“从特里萨·阿伦德尔提到她最后一次见到唐纳森是在四月十四日在小绿房子吃晚饭的时候起,我就在考虑这个事实了。”
“我弄不明白……”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弄不明白什么?”
“啊,假如唐纳森计划用科学的办法——用接种注射的办法搞掉阿伦德尔小姐,那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采用在楼梯上拉线这样一种笨方法。”
“Eh Verité(法语:老实说。——译注),黑斯廷斯,有时我真对你不耐烦了!有一种方法是高度科学性的,完全需要专业方面的知识。就是这么回事,对吧?”
“是的。”
“而另一种方法是个很简单的办法——‘是妇人想出的办法’——象广告上妈妈哄小孩那样简单。对不对?”
“是的,确实如此。”
“那么,你想想,黑斯廷斯——请仰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用脑筋好好想想。”
我遵命。那就是说,我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努力贯彻波洛的第三点指示——用用我的脑筋,然而,结果并没有把事情澄清多少。
我睁开眼睛,看到波洛正注视着我,他善意的目光,象一个保育员对她所照管的孩子那样亲切。
“Eh bien?”
我竭力效仿波洛的样子。
“好吧,”我说,“在我看来,最初设圈套的人,不是那个用科学方法来谋杀的人。”
“一点不错。”
“一个受过科学训练,思维复杂的人,想到用这种幼稚的圈套制造那次事故,对这点我有所怀疑——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你的推论很清楚。”
我受到鼓励,胆子大了点,继续说道:
“因此,看上去这个案件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是——两次谋杀的企图是两个不同的人策划的。我们要对付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策划的谋杀。”
“你认为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你有一次说过,谋杀案中几乎总会发现巧合。”
“是的,那是真的,我不得不承认。”
“就是这样嘛。”
“那你说谁是凶手?”波洛问。
“唐纳森和特里萨·阿伦德尔。最后成功地进行谋杀很明显需要个医生。另一方面,我们知道,特里萨·阿伦德尔和第一次谋杀未遂有关。我想,有可能他们是单独行动的。互不相关。”
“你这么喜欢说:‘我们知道,’我们代表谁?黑斯廷斯。我向你担保,不管你怎么看,我知道特里萨和这个案子无关。”
“但是劳森小姐说了。”
“劳森小姐说的就是劳森小姐说的。只此而已。”
“但是她说……”
“她说——她说……你总是想把人们说的当作经过证明了的、可以接受的事实。现在你听着,我亲爱的,我那时就告诉过你:我发现劳森小姐说的有错的地方。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告诉了,我记得你这么说过。但你不知道错在哪里。”
“好了,我现在发现了。我这个人多愚蠢啊,过一会儿我就让你看,我应该当时就明白这事。”
他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硬纸板,他用一把剪刀剪这张硬纸板,向我示意不要看他在干什么。
“耐心点,黑斯廷斯,我们一会儿就进行实验。”
我有礼貌地把眼睛转到别处去。
过了一小会儿,波洛发出满意的叫声。他把剪刀放在一边,把碎纸片扔进废纸篓,然后穿过屋子走到我面前。
“现在还不要看,我要把一样东西别在你的外衣翻领上,请你继续把头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