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这一点,我们还有更好的线索可以追查,比方说,剑柄上的指纹。”
波洛的行为突然变得令人费解,每当他感到兴奋时,他的表现总是如此。
“M.l’Inspecteur(法语:警督先生),”他说,“要谨防盲目——盲目—
—Comment dire(法语:是怎么说的)?——小路条条,没有尽头。”
拉格伦警督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付。我非常机敏地接过了话题。
“你的意思是钻死胡同?”我说。
“是这个意思——死巷子没有出路。就这些指纹来说,很可能得不到什么结
果。”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警督说,“你是不是在暗示这些指纹是伪造的?我
在书中确实看到过这类故事,但我在办案中从未遇到过。不管是真是假——我们
总能够获得一些线索。”
波洛只是耸了耸肩,伸了伸双臂。
警督把各种放大的指纹照片拿给我们看,从技术角度给我们讲解了手指罗纹
的问题。
“喂,”他终于说道,显然对波洛的冷漠态度感到很恼怒。“你得承认,这
些指纹肯定是那天晚上屋子里的某个人留下的,你说对不对?”
“Bien entendu(法语:当然罗)。”波洛一边点头一边说。
“那好,我已经把家里所有人的指纹都取到了。跟你实说,从老太太一直到
帮厨女工,无人例外。”
我想艾克罗伊德太太并不愿意别人称她为老太太,她在化妆方面花了不少的
钱。
“每个人的指纹,”警督先生怕别人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也包括我的。”我毫无表情地说。
“验指纹的结果表明,没有一个人的指纹跟剑柄上的合得起来。现在只剩两
个人了,不是拉尔夫·佩顿的指纹,就是医生遇见的那个神秘陌生人的指纹。当
我们找到这两个人后——”“许多宝贵的时间都给你浪费掉了。”波洛打断了他
的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波洛先生。”
“你刚才说你把所有的指纹都搞到了,”波洛低声说,“真是这样吗,警督
先生?”
“当然罗!”
“没有漏掉任何人?”
“什么人都没有漏掉。”
“包括所有的活人和死人?”
对这番带有宗教色彩的话,警督一时摸不到头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
说:“你的意思是——?”
“死人的指纹,警督先生。”
警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明白。
“我的意思是,”波洛平心静气地说,“剑柄上的指纹是艾克罗伊德先生本
人的。要证实这一点非常容易,他的尸体还在。”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你不是说他是自杀吧,波洛先生?”
“啊!不。我的意思是,凶手戴着手套或者用什么东西包住自己的手,行刺
后他就用死者的手去紧紧握住剑柄。”
“但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呢?”
波洛又耸了耸肩。
“使这个复杂的案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那好,”警督说,“我就去查验一下。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当你把剑拿给我看,并指出上面的指纹时,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对手指
罗纹所知甚少——说老实放,我对指纹一窍不通。但我当时就发现剑柄上的指纹
位置有点别扭。如果叫我去杀人的话,我绝不会这样拿刀。很明显,用右手举到
肩膀后面很难拿到正确的位置。”
拉格伦警督瞠目结舌地盯着那矮个子侦探。波洛显出心不在焉的样子,掸了
掸衣袖上的灰尘。
“不错,”警督说,“这是你的想法,我马上就去证实一下。如果不是这样,
你可不要失望。”
他说话的口气很温和,但带点上司和下级说话的味道。波洛目送他走出屋去,
然后转向我,对我眨了眨眼。
“以后我得对他的amour propre(法语:自尊心)多加提防,”他说,“现
在我们可按自己的方案行事了,我的朋友,我们来一次‘家庭小聚会’怎么样?”
波洛所说的“小聚会”半个小时后就进行了。我们在弗恩利大院的餐厅里围
着桌子坐着。波洛坐在桌子顶头,犹如董事长召开严肃的董事会。仆人不在场,
我们总共有六人。艾克罗伊德太太、弗洛拉、布伦特少校、年轻的雷蒙德、波洛
和我。
人到齐后,波洛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
“先生们、女士们,我把你们召集来是为了了解些情况,”他停了一会儿,
“首先我对小姐有一个特别请求。”
“对我有请求?”弗洛拉问道。
“小姐,你跟拉尔夫·佩顿上尉已经订婚,世界上他能够信得过的人就是你。
我真心向你恳求,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就去说服他回来。”弗洛拉抬起头正想
开口,波洛又说:“等一会儿,想好了再说。小姐,他的处境日益危险。如果他
能马上来这里,不管情况对他有多么不利,他是有机会澄清这些事实的。但他保
持沉默——避而不见,那说明了什么呢?当然只能说明一点,他承认自己犯了罪。
小姐,如果你确实认为他是清白无辜的,那就去说服他,请他快回来,否则就会
太昂。”
弗洛拉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
“太晚了!”她语速非常慢地重复了一遍。
波洛身子前倾,看着她。
“你得明白,小姐,”他非常和蔼地说,“现在是波洛大伯向你请求。波洛
大伯对这类事见得多了,是很有经验的。我并不是设隐井害他,小姐。你还不信
任我吗?不愿意把拉尔夫·佩顿躲藏的地方告诉我吗?”
姑娘起身面对波洛。
“波洛先生,”她以清脆的嗓音说,“我向你发誓——最庄重的发誓——我
对拉尔夫的下落确实一无所知。自从那天起,也就是谋杀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
有见到他,也没收到他的来信。”
她又坐了下来,波洛一语不发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用手在桌子上敲了一
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吧,就这样了,”他脸绷得紧紧地说,“现在我请求其他在座的各位,
艾克罗伊德太太、布伦特少校、谢泼德医生、雷蒙德先生,你们都是这位失踪年
轻人的好朋友和知心人。如果你们知道拉尔夫·佩顿的藏身这处,就请说出来。”
久久没人作声,波洛一个个轮流看了一遍。
“我再次请求你们,”他低声说,“请说出来吧。”
仍然没人说话,最后艾克罗伊德太太开口了。
“我不得不说,”她悲戚的语调说,“拉尔夫的失踪非常奇怪——确实非常
奇怪。到现在还不露面,看来一定有缘故。亲爱的弗洛拉,我一直认为你们没有
正式宣布订婚对你来说,确实非常幸运。”
“妈妈!”弗洛拉气冲冲地说。
“上帝啊,”艾克罗伊德太太说,“我虔诚地信奉上帝——上帝决定我们的
命运——莎士比亚的优美诗句就是这么写的。”
“你的脚踝太粗,该不会怪罪上帝吧?”杰弗里·雷蒙德开玩笑地问,放声
大笑起来。
我想他意图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气氛,但艾克罗伊德太太用责备的目光瞥了
他一眼,然后掏出了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