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各顾各的事。比我在十五年前离开英国时要不同得多了。”

“你说你不很赞成的那个年轻的男孩子如何?她可不可能跟他跑了呢?”

“但愿千万不至于。虽然有可能,可是我想不至于——我内人也认为不会。我相信

你见过他,那天你去我们家去见我舅舅的时候——”

“呵,是的,我想我认识你所说的这个青年人。蛮漂亮的一个年轻人,不过,我看,

却不是一个作父亲的人会看得上的。我觉察到你夫人也似乎不很赞成。”

“我内人深信他那天去我们家是刻意避免被人看见的。”

“也许,他心里有数,他在你们家是不受欢迎的?”

“他是不会不知道的。”芮斯德立克绷着脸说。

“那么,你不认为你的女儿不是太可能与他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至少——起初我没这么想。”

“你去报警了吗?”

“没有。”

“像有人失踪这类事件,通常最好是去报警。他们也很谨慎,而且他们处理此种事

件的方法,也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作到的。”

“我不愿去报告警察。这是我女儿的事,老兄,你该懂我的意思吧。我的女儿,如

果她要到哪儿去一阵子,而不愿意我们知道,这是她的事。我们也没有什么理由认为一

定出了危险或什么的。我——我只是为了自己安心才要知道她在哪里。”

“不过,很可能,芮斯德立克先生——我希望我不是在胡疑,我看你担心你女儿的

事,绝不仅于此吧?”

“你为什么认为还有别的事呢?”

“因为如果仅仅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告诉父母跑走了几天,或是也没告诉与她同住的

人她到哪里去,在这种时代本不算是什么特别不寻常的事。因此,我想该是与另外的事

情扯在一起,才使你如此焦虑。”

“这,也许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他神色疑虑地望着白罗说:“只是这种事体

向陌生人是很难启齿的。”

“倒也不见得,”白罗说:“这种事体,通常对陌生人说说远比对朋友或熟人说要

容易得多,这点,你该同意吧?”

“也许,也许。我懂你的看法。好吧,我承认我很为我女儿烦恼。她——她与许多

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而且已经有些事情的确很令我担忧——我们夫妇两人都很忧心。”

白罗说:“你的女儿,也许正处于那种少女的艰难时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不成熟

的女孩子,坦白说,有能力做出许多事,而责任则不一定该由她们来承担的。请不要见

怪我作这种推测:你女儿或许对自己有个后母十分反感吧?”

“很不幸,确乎如此。可是她实在没有理由如此,白罗先生。我与我前妻并非最近

才分手的,我们好多年前就分开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干脆坦白对你说吧,反正,

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与我前妻是慢慢疏远的。我也不必粉饰事情,我认识了另

一个女人,我十分迷恋她。我离开英国跟这个女人去了南非。我太太不肯离婚,我也没

有强求她。我为我太太和孩子作了适当的财务上的安排——那时她才不过五岁——”

他停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回顾过去,我可以看出我早已长久不能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了。我一直渴望四海云

游。在我那段人生中,我痛恨自己被扣在办公室里。我哥哥多次非难我对家里的事业不

表兴趣,如今我终于回来一起照顾了。他又说我未尽全力。可是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生活,

我无法定下心来,我要过刺激冒险的生活。我要畅游世界与蛮荒所在……”

他突然停了下来。

“反正——你也不想听我的人生故事。我去了南非,露薏丝也跟着我去了。结果我

们两个搞得并不好,这我可以坦率地承认。我痴恋她,可是我们不停地争吵,她受不了

南非的生活,她要回伦敦与巴黎去过更高雅的生活。我们回到这里差不多一年才分开

的。”

他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当时该返回自己深恨的安份守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没有,我不知道我太

太还会不会与我重拾旧好。她也许会觉得那样做是她的职责的,她是个尽责的好女人。”

白罗察觉到他说这后面一句话时,语调中隐藏的些微怨恨。

“不过,我想我至少应该替诺玛多着想着想。然而,事情却又是另一种情况。这孩

子跟着母亲过得很好。我为她们作了生活上的安排。我偶尔也写信或送礼物给她,但从

未想过回英国去探望她,这却也不全是我的过错。我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全然不同的形态,

我想一个作父亲的时来时去,对孩子终究不是妥善的办法,也许会更扰乱她内心的安宁。

总之,我可以说,我这样作对大家都是最好的办法。”

芮斯德立克的话愈说愈快了,似乎他感到能对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听者倾诉心中的一

切,给予他莫大的慰藉。这种反应,白罗以前也会注意到而且经常加以鼓励。

“你从未为自己打算才回来的?”

芮斯德立克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你知道,我一直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命中注定的生活。我从南非跑到东非。在事业方面,我作得很发达,凡是我经手的,都

会赚钱;有时与人合伙经营,有时自己处理,都非常成功。我时常去丛林中旅行,这才

是我始终追求的人生。我天性是个户外生活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与前妻结婚之后,

感到陷入牢笼被捆住了。我受不了,我要享受我的一份自由,我不愿意回到这边拘泥的

生活方式。”

“可是你终究是回来了?”

芮斯德立克叹了一口气说:“是的,我还是回来了。唉,我想,是上了年纪了。此

外,也因为我与另外一个人作了一笔很好的生意。我们获得一项利润可能极高的专利,

这需要在伦敦商洽。本来可以请我哥哥代办的,可是他又故世了。不过我仍是这家公司

的股东,我愿意的话,我仍然可以回去自己经营。这是我第一次想这么作,我指的是重

返都市生活。”

“也许你夫人——你现在的太太——”

“不错,我懂你心里想的。我与玛丽结婚就在我哥哥去世前一、两月的时候。玛丽

出生在南非,但是她来过英国几次,很喜欢这里的生活,特别喜欢有一个英国式的花园!

“我自己吗?也是头一次感到也许我会习惯英国的生活的。我也想到了诺玛。她母

亲两年之前去世。我跟玛丽谈过,她也很愿意照顾诺玛,使我女儿有个家。看起来,一

切都会很美好,因此——”他露出一丝苦笑:“因此我就回来了。”

白罗看了看悬挂在芮斯德立克后面的画像。这里的光线比乡间他们宅子里要好,一

眼就可以看出画的是此刻坐在办公桌前的这个人;五官十分特殊,突出的下巴,玩世不

恭的眉,与头部摆出的姿势,只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却缺少一股画像中具有的气质—

—青春!

白罗脑海中又涌起另一股思潮。芮斯德立克为什么把这幅画像自乡间移到伦敦的办

公室来了呢?他与他夫人的画像是一幅,在同时由当年一位极富盛名专绘人像的画家所

画的。白罗想,按理说,这两幅画像应该依原来的构想,配在一块儿悬挂在一处才合道

理啊。然而,芮斯德立克却把自己的画像移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了,这是否基于他的虚荣

心作祟呢——为了表现自己是个都市人,本城颇有声望的显要人士?然而他又是个在蛮

荒地区度过长期生活的人,何况他自己也声称喜欢蛮荒生活的。要不然,他就是要随时

提醒自己,他如今是个都市人物了。他是否感到自己需要加强这种形象呢。

“或许,当然了,”白罗心中想道:“这全然出于虚荣心!”

“即令我自己,”白罗以一种颇不寻常的谦虚在心头对自己说道:“偶尔连我自己

也禁不住虚荣心的发作的。”

这一阵两人均未觉察到的沉寂,终于被芮斯德立克稍带歉然的话语打破了。

“请千万原谅我,白罗先生。似乎我谈了半天我的生活已令你嫌烦了。”

“那里的话,芮斯德立克先生。其实你所谈的你的生活,也无非仅限于可能影响到

你女儿的事情而已。你十分担心你的女儿,可是我想你还没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呢。你说,

你是要寻找她?”

“是的,我要找到她。”

“好的,你是要找她,不过,你是要我去找到她吗?呵,不要犹豫了。客套——在

人生中有时是必要的,但在此刻是不必了。听我说,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寻找你的女儿,

我——赫邱里·白罗——建议你去警察局,因为他们有这种能力。而且据我所知,他们

也非常谨慎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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