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不会去找警察,除非——除非我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宁可找一名私家侦探?”

“是的。可是你看,我又对私家侦探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该信赖谁。我不知

道谁能——”

“你对我又知道多少呢?”

“我的确对你有某些认识。比方说,我知道你在战时在情报工作方面担当过责任不

轻的职位,事实上我舅舅就曾对我推崇过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罗脸上泛起的一丝讥讽,芮斯德立克并未察觉到。所谓不争的事实,白罗自己非

常清楚,完全是幻觉;这一点,想必芮斯德立克本人也应该知道罗德立克爵士的记忆力

与视力是多么的不可靠;他将白罗对他本人的所知连鱼钩、鱼线与鱼丝锤子一股脑儿全

吞了下去了。白罗并没有哄骗他。他只是为那老先生证实了自己一向坚信的:在没有求

证之前,绝不可轻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怀疑每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这一辈子,也

至少有许多年了——始终是他奉守不渝的第一条金科玉律。

“让我再度向你保证,”白罗说:“我这一生的职业生涯可说非常成功,不瞒你说,

在许多方面都不是他人可望我项背的。”

芮斯德立克的反应远比他可能反应的神情更欠缺信服感!对一个英国人说来,居然

有人如此自吹自擂,多少会引起他的疑虑的。

他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白罗先生?你有信心能找到我的女儿吗?”

“也许不如警察那么快,但是我能。我会找到她的。”

“要是——要是你能够——”

“如果你希望我找到她,芮斯德立克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都告诉了你了。时间、地点,还有她应该在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一

份她朋友的名单……”

白罗猛烈地摇着头。“不,不。我要你告诉我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认为我还瞒着你些什么吗?”

“你还没有都告诉我,这点我可以肯定。你怕的是什么?尚未说明的事实是什么—

—如果我要帮你把案子办好,我必须要知道这些事实。你的女儿不喜欢她的继母,这很

显然,也没什么奇特,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应该记得她曾有许多年私下里将你视作十

全十美。这对一个家庭破裂中情感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是的,

我当然明了我所谈的事情。你认为一个孩子总会把事情淡忘的。不错。在某方面,你女

儿是可能忘记你的,也就是说她再见你面的时候,也许不认识你的容貌与声音了,她会

自己为你制造一个形象。你抛下她远去,她渴望你回来。她母亲,无疑地,会设法劝阻

她谈起你,也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更想念你。你在她心目中也就更加重要。因为她不能

与自己的母亲谈到你,她就会产生一般孩子常有的反应——将离去的父亲(或母亲)的错

处,全埋怨在留下来的母亲(或父亲)一人身上。她会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父亲喜欢

我,不喜欢我的是母亲。’这样,她在与你的冥冥联想之间,就把你理想化了。一切都

不是她父亲的过错。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的确,我敢担保,这种情形经常发生的。我多少懂得些心理学。如此,当她获知

你要回来了,她要与你团聚了,许多搁置多年不愿再拾起的记忆,会一下子都回头了。

她爸爸回来了!他跟她会一辈子快乐地在一起!可能在她见到继母之前,根本没有意识

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会无比的嫉妒,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自然的事了。她所以如此强

烈地嫉妒,部分原因是你这位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风华娴雅,这又是女孩子通常最表

反感的,因为她们本身常常缺乏自信。她本人可能笨拙且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她见

到继母是如此能干、漂亮,就很可能恨上了她;而这种妒恨都是属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

子的心态的。”

“这——”芮斯德立克踌躇地说:“我们去请教医师时,他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

我是说——”

“呵,”白罗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去跟医生谈过了?你们去找医生总得有个理由

吧,不是吗?”

“那也不尽然。”

“喔!你可不能对我赫邱里·白罗这么说啊。没什么不尽然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因为我搞清楚了这女孩子的心事之后,才好进行这桩事情,也办得

更快些。”

芮斯德立克沉默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

“你能绝对保密吗,白罗先生?我可以信赖你——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得到你的保证

吗?”

“绝没问题。到底是什么麻烦?”

“我——我,我不能肯定。”

“你女儿对你太太采取行动了?而且不只是幼稚的无礼行为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比这要厉害——要更严重。她是不是对她作了身体的攻击?”

“不,不是攻击——不是身体上的攻击,可是——又没法子证实。”

“的确,这点我们要认定。”

“我内人身体愈来愈不好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呵,白罗说:“是的,我明白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消化系统方面的,可能

吧?一种肠炎?”

“你的脑筋真快,白罗先生。是的,正是消化方面的。我内人老觉得不舒服,情形

又很费解,因为她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后来,只好送她去医院,作他们所称的‘观察’,

也就是检查。”

“结果如何?”

“我看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检查之后,好像身体又复原了,也就回家了。可

是,之后病情又复发了。我们对她的饮食作了很周全的检查。她好象肠子中了毒,但是

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我们又进一步把她吃的食物作了检验。每一种食物都抽验过之后,

确定在许多食物中都存在有某种物质。而抽验的每一种食物都是只有我内人一人爱吃

的。”

“说白了,也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对不对?”

“正是。份量很轻微,但是到最终会有累积的效果。”

“你怀疑你女儿吗?”

“不。”

“我想你是怀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你是怀疑你女儿的。”

芮斯德立克深深地长叹一声。

“坦白说,我是怀疑她的。”

白罗返回家中的时候,乔治正在等他:

“一名叫艾蒂丝的女人打电话来,先生——”

“艾蒂丝?”白罗皱了皱眉头。

“她是——据我猜——是在奥立佛太太家帮工的。她叫我通报您奥立佛太太现在在

圣·吉尔斯医院里。”

“她出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她被人——呃——敲了一棍子。”乔治没有报告剩下的口信,那是:

“再告诉他,都是他的错。”

白罗咋了咋舌头。“我警告过她——昨晚我打电话给她时,心头就有些不踏实,没

人接电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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