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去找警察,除非——除非我到了绝望的地步。”
“你宁可找一名私家侦探?”
“是的。可是你看,我又对私家侦探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该——该信赖谁。我不知
道谁能——”
“你对我又知道多少呢?”
“我的确对你有某些认识。比方说,我知道你在战时在情报工作方面担当过责任不
轻的职位,事实上我舅舅就曾对我推崇过你,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罗脸上泛起的一丝讥讽,芮斯德立克并未察觉到。所谓不争的事实,白罗自己非
常清楚,完全是幻觉;这一点,想必芮斯德立克本人也应该知道罗德立克爵士的记忆力
与视力是多么的不可靠;他将白罗对他本人的所知连鱼钩、鱼线与鱼丝锤子一股脑儿全
吞了下去了。白罗并没有哄骗他。他只是为那老先生证实了自己一向坚信的:在没有求
证之前,绝不可轻信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怀疑每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这一辈子,也
至少有许多年了——始终是他奉守不渝的第一条金科玉律。
“让我再度向你保证,”白罗说:“我这一生的职业生涯可说非常成功,不瞒你说,
在许多方面都不是他人可望我项背的。”
芮斯德立克的反应远比他可能反应的神情更欠缺信服感!对一个英国人说来,居然
有人如此自吹自擂,多少会引起他的疑虑的。
他说:“你自己感觉怎么样,白罗先生?你有信心能找到我的女儿吗?”
“也许不如警察那么快,但是我能。我会找到她的。”
“要是——要是你能够——”
“如果你希望我找到她,芮斯德立克先生,你必须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我。”
“可是我已经都告诉了你了。时间、地点,还有她应该在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一
份她朋友的名单……”
白罗猛烈地摇着头。“不,不。我要你告诉我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认为我还瞒着你些什么吗?”
“你还没有都告诉我,这点我可以肯定。你怕的是什么?尚未说明的事实是什么—
—如果我要帮你把案子办好,我必须要知道这些事实。你的女儿不喜欢她的继母,这很
显然,也没什么奇特,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应该记得她曾有许多年私下里将你视作十
全十美。这对一个家庭破裂中情感遭受严重打击的孩子,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是的,
我当然明了我所谈的事情。你认为一个孩子总会把事情淡忘的。不错。在某方面,你女
儿是可能忘记你的,也就是说她再见你面的时候,也许不认识你的容貌与声音了,她会
自己为你制造一个形象。你抛下她远去,她渴望你回来。她母亲,无疑地,会设法劝阻
她谈起你,也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更想念你。你在她心目中也就更加重要。因为她不能
与自己的母亲谈到你,她就会产生一般孩子常有的反应——将离去的父亲(或母亲)的错
处,全埋怨在留下来的母亲(或父亲)一人身上。她会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父亲喜欢
我,不喜欢我的是母亲。’这样,她在与你的冥冥联想之间,就把你理想化了。一切都
不是她父亲的过错。她根本无法相信这种事实!
“的确,我敢担保,这种情形经常发生的。我多少懂得些心理学。如此,当她获知
你要回来了,她要与你团聚了,许多搁置多年不愿再拾起的记忆,会一下子都回头了。
她爸爸回来了!他跟她会一辈子快乐地在一起!可能在她见到继母之前,根本没有意识
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会无比的嫉妒,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最自然的事了。她所以如此强
烈地嫉妒,部分原因是你这位夫人是个很美的女人,风华娴雅,这又是女孩子通常最表
反感的,因为她们本身常常缺乏自信。她本人可能笨拙且有很深的自卑感。因此,她见
到继母是如此能干、漂亮,就很可能恨上了她;而这种妒恨都是属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
子的心态的。”
“这——”芮斯德立克踌躇地说:“我们去请教医师时,他也是差不多这么说的,
我是说——”
“呵,”白罗说:“这么说你们的确去跟医生谈过了?你们去找医生总得有个理由
吧,不是吗?”
“那也不尽然。”
“喔!你可不能对我赫邱里·白罗这么说啊。没什么不尽然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你最好还是告诉我,因为我搞清楚了这女孩子的心事之后,才好进行这桩事情,也办得
更快些。”
芮斯德立克沉默良久之后,下定了决心。
“你能绝对保密吗,白罗先生?我可以信赖你——在这件事情上我能得到你的保证
吗?”
“绝没问题。到底是什么麻烦?”
“我——我,我不能肯定。”
“你女儿对你太太采取行动了?而且不只是幼稚的无礼行为或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比这要厉害——要更严重。她是不是对她作了身体的攻击?”
“不,不是攻击——不是身体上的攻击,可是——又没法子证实。”
“的确,这点我们要认定。”
“我内人身体愈来愈不好了——”他吞吞吐吐的说。
“呵,白罗说:“是的,我明白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消化系统方面的,可能
吧?一种肠炎?”
“你的脑筋真快,白罗先生。是的,正是消化方面的。我内人老觉得不舒服,情形
又很费解,因为她身体一直非常健康。后来,只好送她去医院,作他们所称的‘观察’,
也就是检查。”
“结果如何?”
“我看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检查之后,好像身体又复原了,也就回家了。可
是,之后病情又复发了。我们对她的饮食作了很周全的检查。她好象肠子中了毒,但是
又找不出任何原因。我们又进一步把她吃的食物作了检验。每一种食物都抽验过之后,
确定在许多食物中都存在有某种物质。而抽验的每一种食物都是只有我内人一人爱吃
的。”
“说白了,也就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对不对?”
“正是。份量很轻微,但是到最终会有累积的效果。”
“你怀疑你女儿吗?”
“不。”
“我想你是怀疑的。除了她还会是谁?你是怀疑你女儿的。”
芮斯德立克深深地长叹一声。
“坦白说,我是怀疑她的。”
白罗返回家中的时候,乔治正在等他:
“一名叫艾蒂丝的女人打电话来,先生——”
“艾蒂丝?”白罗皱了皱眉头。
“她是——据我猜——是在奥立佛太太家帮工的。她叫我通报您奥立佛太太现在在
圣·吉尔斯医院里。”
“她出了什么事?”
“据我所知,她被人——呃——敲了一棍子。”乔治没有报告剩下的口信,那是:
“再告诉他,都是他的错。”
白罗咋了咋舌头。“我警告过她——昨晚我打电话给她时,心头就有些不踏实,没
人接电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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