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的吗?”波洛察觉到乔治在说“先生”之前的稍微停顿。作为一个社会上的势

利小人,乔治在察言观色方面堪称专家。

“他叫什么?”

“是位名叫斯彭斯的,先生。”

“斯彭斯?”这名字一时间对波洛来说没有特别意义,但他知道事情本该如此。

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胡子,波洛打开了客厅的门走进去。正坐在

那只宽大摇椅上的人站了起来。

“您好,波洛先生,希望您还能记得我,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很久以前。我是斯彭斯

警监。”

“啊,当然记得。”波洛很热情地同他握手。

斯彭斯警监是基尔切斯特警察局的。以前他们曾一起合作调查过一起非常有趣的案

件,正像斯彭斯说的那样,已经过去很久了。

波洛向他的朋友提议喝点什么。是要加石榴汁的饮料,还是喝薄荷甜酒,或者本尼

迪克特酒,或薄荷甜酒加巧克力……

就在这时,乔治走进房间,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吸管。“不知您是否想

来些啤酒,先生?”他低声对客人说到。

斯彭斯警监宽阔的红脸立刻兴奋起来。

“就来啤酒好了。”他说。

波洛再次为乔治的出色表现暗暗称奇,他从未想到这个房间里会有啤酒,在他看来,

竟有人更喜欢喝啤酒而不是威士忌是不可思议的。

当斯彭斯端起他那冒着大泡沫的大酒杯时,波洛为自己倒了一小杯晶莹剔透的绿色

薄荷甜酒。

“您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他说,“太好了,您这是从——”

“从基尔切斯特来。我六个月之后就要退休了。事实上,我在十八个月前就已到了

退休的年龄,他们请我继续留下来,我就留下来了。”

“您这样做是很明智的,”波洛深有感触地说,“确实非常明智……”

“我这样做明智吗?我可拿不准。”

“是的,是的,您很明智。”波洛坚持道,“长时间的无事可做,厌倦无聊,闲得

发慌,您可没有领教过这些。”

“噢,我退休后会有很多事情要做。去年,我才搬到了一套新房子里,那儿有一个

大花园,可是花园里却荒芜一片,缺少人照料,我还没有时间来管它们。”

“啊,是的,您有这样一个花园需要照料。而我呢,我曾经决定搬到乡下去住,在

那里种些西葫芦。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没有那份耐心。”

“您该去看看我去年种的一棵西葫芦,”斯彭斯热情地说道,“个儿好大哟!还有

我的玫瑰,我喜欢玫瑰,我准备——”

他停住了。

“这些都不是我来找您要谈的话。”

“当然不是。您来看一个老朋友——这太好了。我很感激。”

“不仅仅如此,波洛先生。恕我直言,我需要您的帮助。”

波洛故意低声说:

“您可能需要一张您的房产抵押证书吧,您好像喜欢借贷——”

斯彭斯急忙打断波洛的话:

“噢,天啊,不是钱的事儿!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波洛优雅地挥了挥手表示道歉。

“请您原谅。”

“我直截了当告诉您吧——我来找您是为了那桩该死的案子。如果您让我碰一鼻子

灰走开,我也不会感到惊奇的。”

“不会让您碰一鼻子灰的,”波洛说,“还是继续往下说吧。”

“是因为麦金蒂太太的案子。您也许已从报上看到过有关报道。”

波洛摇了摇头。

“没有特别留意。麦金蒂太太——就是在一家商店或者是一所房里被谋杀的那个老

妇人。当然,她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斯彭斯盯着他。

“天啊,”他说,“我也搞不懂,特别奇怪,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

“请您讲得细致一点行吗?”

“没有什么蹊跷。就像一个游戏,一个小孩子们常做的游戏。在我小的时候,也曾

经做过这样的游戏。很多人站成一排,一问一答地向下进行。‘麦金蒂太太死了!’

‘她怎么死的?’‘一条腿着地,就像我这样。’然后就是下一个问题,‘麦金蒂太太

死了!’‘她怎么死的?’‘伸着手,就像我一样。’我们就这样,一个一个都跪在地

上,伸出右手不动,接下来,您知道该怎么做!‘麦金蒂太太死了!’‘怎么死的?’

‘就像这样!’猛地一砸,排头的人向后一倒,我们所有的人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了!”斯彭斯对这些儿时的回忆大笑不止。“它确实使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游戏!”

波洛礼貌地听着。即使在这个国家住了将近半辈子,他仍然认为英国人难以理解。

他自己在童年时玩过捉迷藏的游戏,但是他绝对没有心思再去说它,甚至连想也不愿意

想。

在斯彭斯愉快的回忆结束之后,波洛又一次提出他的疑问,这时,他的语气稍稍带

了些不耐烦:“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笑容从斯彭斯脸上消失了,他重新严肃起来。他说:

“她的后脑勺被人用锐器砸了一下。她有大约三十英镑现金,在她的住处被洗劫一

空之后,也不见了。她一个人住在一所小房子里,还为一名房客提供膳食。那个房客叫

詹姆斯·本特利。”

“啊,是的,本特利。”

“现场不是被破门而入的,没有任何窗户或锁被撬开的迹象。本特利日子过得很艰

难,他失业后没有了生活来源,并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丢的钱是在那所房子后的一块石

头下面被发现的。本特利沾有血迹的大衣袖子包着那些钱和头发,这些血迹和头发和麦

金蒂太太的血型和头发完全吻合。根据他的第一次交待,他根本没有接近过那尸体,所

以东西不是偶然被藏到石头下面的。”

“谁发现的尸体?”

“来送面包的面包师,那天是她该付钱的日子。詹姆斯·本特利为他开了门,说他

敲过麦金蒂太太的房门,但没人回答。面包师便认为可能是她生病了,两个人就到隔壁,

叫来邻居家的一个女人到楼上看看她。麦金蒂太太没在卧室里的床上睡觉,但她的卧室

却被洗劫一空,地板也被撬了起来。然后,他们就想到去客厅看看,结果发现她在那里,

人躺在地板上。隔壁那个女邻居吓得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后来,他们报了

警,当然报了警啦。”

“那本特利被捕并受到审判了吗?”

“是的,案子已经作出了终审判决,就是在昨天开了庭,审判结果是在今天早上开

庭后的二十分钟后由陪审团裁定的。有罪,并处以死刑。”

波洛点点头。

“那么说在判决一结束,您就乘火车来伦敦找我?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斯彭斯警监的眼睛正盯着他的啤酒杯。他用手指绕着杯子的边缘慢慢地滑动着。

“因为,”他说,“我认为他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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