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毫无疑问,我认为正是如此。”

“而伦德尔医生昨夜出去应诊了,我知道这一事实。”

“我明白——是的——伦德尔医生外出应诊。”

“那么,这一事实就说明了问题。”奥里弗夫人满意地说。

“不能十分肯定。”波洛说,“昨天晚上,卡彭特先生及夫人都在基尔切斯特,他

们又是分头各自回家的。伦德尔太太整个晚上也许独自一人在家听收音机,也许她不是

这样——谁也不能证明。亨德森小姐经常到基尔切斯特去看电影。”

“她昨天晚上没去。她在家里,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你不能完全相信别人告诉你的一切,”波洛有些责备道,“一家人总是抱成一团

儿的。另一方面,那个外国女仆弗里达昨天晚上确实是在看电影。因此,她不能向我们

证明亨特宅院里谁在家谁不在家!你看,要缩小范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可以担保我们能够成功。”奥里弗夫人问,“你说的那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准确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五分。”

“那么,拉伯纳姆斯住的这一家人可以被完全排除在外。从八点到十点半这一段时

间内,罗宾,他妈妈,还有我一直在耐心地打扑克。”

“我还认为你和他很可能是关在一起进行密切合作呢?”

“把那位老妈妈丢在一旁,让她往藏在灌木丛里的摩托车上跳吗?”奥里弗夫人大

笑起来,“不,老妈妈一直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当更令人悲哀的念头向她袭来时,她

长叹一声。“合作,”她痛苦地说道,“整个事件完全是一场噩梦!你怎么能够忍心看

到往巴特尔警监脸上贴上一副大大的黑胡子,然后告诉你说,那人就是你。”

波洛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这个建议倒真是个噩梦!”

“现在你明白我所受的罪了。”

“我也在受罪,”波洛说,“萨默海斯太太的烹调技艺之糟,简直难以描述。那根

本就不是在做菜。还有那凄厉的寒风,饿着肚子发出哀叫的猫,长着长毛的狗,断腿的

椅子,还有我躺在上面入睡就寝的那张可怕恐怖的床”——他紧闭双眼,又想起了诸多

的痛苦——“浴室里的水总也不热,楼梯地板上到处有破洞,还有咖啡——他们称之为

咖啡的那种液体难以用言语形容其难喝难咽的程度。那简直是对肠胃的侮辱。”

“天哪,”奥里弗夫人说,“不过,你知道,她人可非常好。”

“萨默海斯太太吗?她很迷人,她相当迷人。这使事情更为糟糕。”

“她现在过来了。”奥里弗夫人说。

莫林·萨默海斯正朝他们走过来。

她长满雀斑的脸上流露着狂喜的表情,手里端着一只酒杯。她热情洋溢地朝两个人

微笑着。

“我觉得我有些醉意了,”她说道,“有这么多可爱的杜松子酒。我真是喜欢晚会!

在布罗德欣尼,我们并不经常举办晚会。这一次是因为有你们二位这么名声显赫的人物。

我希望我也能写书就好了。我的问题是,我什么事也做不妥当。”

“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夫人。”波洛醉意朦胧地说。

莫林的眼睛瞪大了。她布满雀斑的小脸上那双眼睛显得非常迷人。奥里弗夫人搞不

清楚她有多大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多岁吧,她想。

“是吗?”莫林说,“我不知道,我倒是全心全意地爱他们每一个人,可是这就够

了吗?”

波洛清了清嗓子。

“请您不要认为我言语放肆,夫人。一个真正爱她丈夫的妻子应该精心照料他的肚

子,这是非常重要的,肚子。”

莫林好像受到了冒犯。

“约翰尼的肚子很好,”她愤愤地说,“十分平坦。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圆肚皮。”

“我指的是肚子里吃下去的东西。”

“你是说我做的饭菜,”莫林说,“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吃什么有多大关系。”

波洛发出一声呻吟。

“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穿什么,或者做什么有多大关系,”莫林做梦似的说着,

“我从来不在乎具体的事情。”

她闭口不语,停了一会儿,眼睛里透出了朦胧的醉意,好像在望着很远的地方。

“有一天,有个女人写了一封信,”她突然开口说道,“一封非常愚蠢的信。问什

么是最好的方法——把你的孩子让给别人抚养,那人能给孩子提供一切好处——一切好

处,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她的意思是指良好的教育,漂亮的衣服,还有舒适的环境

——或者是,在你不能给孩子提供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是否还应该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我认为这种想法非常愚蠢——愚蠢透顶。如果你能给孩子吃饱——这就足够了。”

她眼睛朝下,盯着她手中的空杯子,好像那是一只水晶杯。

“我应该知道,”她说,“我曾经就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孩子。我母亲离开了我,而

我得到了一切好处,这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是只要一想起来并不是人家真的想要你,

一想起你的妈妈可以忍心让你离开,就总是令人伤心的。”

“也许那是为了你好而做出的一种牺牲。”波洛说。

她明朗的目光与他相视了。

“我不认为事实如此。这是他们自己欺骗自己。但是,事情归根结底在于,他们真

的能够离开你……这叫人心痛。我决不会放弃我的孩子——哪怕是给我全世界所有的好

处也决不放弃!”

“我认为您完全正确。”奥里弗夫人说。

“我也深表赞同。”波洛道。

“那么,这就好啦,”莫林高兴地说,“我们还在这儿争论什么呢?”

罗宾从落地窗走了过来,和他们站在一起问道:

“啊,你们在争论什么呀?”

“收养问题,”莫林说,“我不喜欢被人收养,你呢?”

“噢,那比成为孤儿要好得多,你不这么看吗,亲爱的?我觉得我们现在该走了,

对不对,阿里亚登?”

客人们一起告辞,伦德尔医生已经提前匆匆离去。他们一起漫步走下山丘,由于鸡

尾酒的作用,大家边走边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

当他们走到拉伯纳姆斯门前的时候,罗宾执意要大家都进去。

“进去告诉妈妈今天的晚会上的所有情况。亲爱的老妈妈真可怜,因为双腿不能行

走,整日关在家里孤苦伶仃。可是她很痛恨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兴高采烈,蜂拥而至。厄普沃德太太见到他们好像很高兴。

“还有谁参加了?”她问,“韦瑟比夫妇去了吗?”

“没有。韦瑟比太太身体不大舒服,那位闷闷不乐的亨德森小姐不愿意自己去。”

“她那个样子真令人悲哀,对不对?”伦德尔太太说道。

“我认为那简直是不合情理,是病态。”罗宾应道。

“这都是她那位母亲一手造成的,”莫林说,“有些母亲真的几乎要把她们的孩子

拖累死了,是不是?”

当她遇到厄普沃德太太询问的眼神时,莫林突然脸色涨红了。

“我拖累你了吗,罗宾?”厄普沃德太太问。

“妈妈!当然没有!”

为了掩饰她的慌乱,莫林急忙扯起了她喂养爱尔兰猎狗的一些事情。谈话变得机械

呆板。

厄普沃德太太下结论似的说:

“你不能脱离遗传关系——在这一点上,人和狗都是一样的。”

伦德尔太太低声说:

“你不认为环境因素是至关重要的吗?”

厄普沃德太太打断了她:

“不,亲爱的。我不那么认为。环境只是表面的因素——仅此而已。血统关系才是

最紧要的。”

赫尔克里·波洛的目光好奇地停在了伦德尔太太涨红的面庞上。她用好像是不必要

的强烈语气说道:

“可是那太残酷了——也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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