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然是雷德纳大太呀!”

“啊,算了吧,玛丽!”她的丈夫说,“她是个可爱的人!丝毫没有那种爱吵架的

女人样子。”

“我并没说她爱吵架。她会使别人吵架!”

“怎样使别人吵架?她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她感觉无聊。她不是考古学家,只是山个考古学家的太太。

她觉得无聊。她和外界一切新奇刺激的事统统隔绝。因此,她就为自己安排一些紧张、

刺激的事。她故意使别人不和,而引以为乐。”

“玛丽,你一点儿也不晓得实情,你只是在想象。”

“当然我是在想象!但是你会发觉我想得对。可爱的露伊思并非无缘无故地露出蒙

娜·丽莎那副样子:她也许并无恶意。但是,她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后果。”

“她对雷德纳是一往情深的。”

“啊,也许是的。我并不是说有什么下流的阴谋。但是,那个女人,她是个allume

use(引火人)!”

“女人彼此是非常亲爱的。”克尔西少校说。

“我知道,小猫,小猫,小猫:那就是你们男人会说的。但是,我们通常对自己认

识得更正确。”

“假定克尔西太太那些苛刻的揣测是实在的。我仍然以为那也不能说明为什么有那

种奇怪的紧张感觉——那种有点像雷雨欲来时的感觉。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暴风雨

可能一阶即发。”

“不要吓唬护士小姐了,”克尔西太太说,“三天之后她就要到那里去,你的话会

使她打消原议。”

“啊,你们不会吓倒我的。”我哈哈大笑地说。

我对于方才的那些话仍然想得很多,雷德纳博士所说的“安全得多”,这几个字眼

儿用得很奇怪,并且一再出现在我的脑海。是不是他太太秘密的恐惧——也许她不肯承

认,或者没有表示——在其余那些人方面引起反应,或者是那种实在的紧张感(或者是

那种感觉的未知原因)在她的神经上引起皮应?

我把克尔西大太用的那个字allumeuse在字典里查出来,可是也不能找出什么意义。

我暗想:那么,我就等着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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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我离开了巴格达。

我离开克尔西太太和她的小宝宝,觉得很难过。那个小宝宝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儿,

养得白白胖胖,每周都会适当地增加几两体重。克尔西少校送我到车站,等开车后才回

去。我应该第二大早晨到达克科克。那里会有人接我。

我在火车上睡得不好,老是做梦,颇以为苦。

虽然如此,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往窗外一望,天朗气清,于是,我就对于即将见

到的人感到兴趣与好奇。

正当我站在月台上犹豫不决、四下张望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人朝我这里走过来。

他有一个红红的圆面孔。在我有生以来,实在从未见到确实像乌德豪先生幽默小说里的

年轻人。

“哈罗,哈罗,哈罗,”他说,“是列瑟兰护士吗?啊,我是说,你必定是的——

我可以看得出,哈,哈!我的名字是柯尔曼。雷德纳博士派我来的,你好吗?一路辛苦

吧?我可知道这火车上的情形!啊,现在一你吃过早餐吗?这是你的行李吗?你很朴素,

对不对?雷德纳太太有四个手提箱,一个大衣箱——一个帽盒,一个上等的枕头,七七

八八的,其他物件,那就不在话下。我说的话太多吗?到老巴士上来坐吧!”

有一辆车子等在那里,后来我听见有人把那种车子称为旅行车。那车子有点像四轮

游览马车,有点像长形四轮车,也有点像汽车。柯尔曼先生扶我上车,一面对我说明,

顶好坐在驾驶座位旁边的位子上,震动得比较小些。

震动!不知道这个价值可疑的新玩艺会不会崩溃成碎片。而且,这马路一点不像是

马路——只是一种路,上面都是车辙和泥坑。真是辉煌灿烂的东方吗?当我想到我们英

国那些漂亮的公路干线时,就觉得充满乡愁。

柯尔曼由后面他的座位上向前探过身子来,在我耳边大声讲了许多话。

“路的状况很好,”等到车子把我们大家几乎颠到车顶以后,他对我这样喊。

虽然他是在认真地说的。

“这样对人很好,刺激肝脏,使它能灵活地发挥功能。”他说:“护士小姐,这你

应该懂得。”

“如果我的头震裂了,受了刺激的肝脏对我是没什么好处的。”我厉声地说。

“你应该在雨后到这里来走走,棒极了。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向侧面走的。”

对这个我没有反应。

不久,我们就得渡河了。我们渡河乘的是你可以想象到的最不稳当的渡船。我觉得

全靠主的慈悲,我们才能渡过,但是,每人似乎都以为这是很平常的。

我们费了四个小时才到达哈沙尼。出乎我的意料,那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我们由河

的另一边渡到那里之前,那地方看起来也很美!白色的屋字矗立在那里,有回教的尖塔,

像仙境。虽然如此,当我们过了桥,来到那地方时,就有一些不同了。如此难闻的气味,

房子都摇摇欲倾,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泥泞,一片脏乱。

柯尔曼把我带到瑞利大夫的家里。他说,瑞利大夫就在家等着我一同吃午饭。

瑞利大夫像以前一样的亲切,他的房子也很好,有浴室,样样东西都是崭新的。我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等到我穿上制服,走下楼时,我觉得很愉快。

午餐刚刚准备好,于是,我们便走进餐厅,大夫替他的女儿道歉。他说她经常是晚

来的。

我们刚刚吃了一道酱烧蛋,她就走了进来。瑞利大夫说:“护士小姐,这是小女雪

拉。”

她同我握手,问我一路可好,同时把帽子扔到一边,对柯尔曼先生冷冷地点点头,

便坐下来。

“啊,比尔,”她说,“近来怎么样?”

他开始和她谈关于俱乐部即将举行的宴会之类的事。于是,我就对她打量一番。

我不能说很喜欢她。她的态度稍嫌冷淡,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子。虽然好看,却

显得太随随便便。黑发,碧眼——有点苍白的面孔和常见的涂着唇膏的嘴巴。她讲起话

来,冷冷的,带着讽刺的调子,令人不快。以前我底下有个见习护士很像她——我承认,

那是一个工作表现很好的女孩儿,但是她的态度始终令人不快。

我觉得柯尔曼先生似乎已经让她弄得神魂颠倒了。他说手话来,有点口吃,所说的

话比以前更愚蠢。他这模样使我想起一只直摇尾巴的狗,拼命要讨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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