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麦加多太太正在那个矮墙上坐着,她低着头,陷入沉思。等到白罗在她对面停下来

向她说早安的时候,她才听到我们的声音。

于是,她吃了一惊,抬头瞧瞧。

她今天早上面带病容。她的小脸蛋儿显得萎缩不堪、而且有黑眼圈。

“我又来了,”白罗说,“我今天来有特别的目的。”

于是,他就继续像他问詹森小姐一样的问她,同时解释他应该明了雷德纳太太的实

在状况。

虽然如此,麦加多太太不像詹森小姐那样诚实。她突然言过其辞地赞美雷德纳太太。

她的话,我很确定,与她真正的想法相距甚远。

“亲爱的,亲爱的露伊思!对一个不认识她的人来形容她的为人是很难的。她是一

个异乎寻常的人!同别人泅然不同。护士小姐,我相信你也有同感,对吗?她是一个长

期受神经折磨的人,一脑门子的空想,我们对别人做的不能忍受的事,如果是她做的,

我们都能忍受。而且她对我们大家这样亲切,对不对,护士小姐?而且她对自己的情形

非常谦虚——我是说她对考古学一窍不通,但是她非常热心地学习。她老是问我关于处

理金属物品的化学方法,并且帮助詹森小姐修补陶器。啊,我们都很爱她。”

“那么,太太,我听说这里有相当紧张的情形一一种不安的气氛——照你说来,都

不确实了?”

麦加多太太那双没光采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谁会告诉你这些?护士小姐吗?雷德纳博士吗?我相信,他不会注意到什么,

啊,可怜!”

于是她露出完全不友善的态度瞧瞧我。

白罗从容地笑笑。

“太太,我有我的侦探呢。”他很愉快地说。于是,只是在一刹那之间,我看到她

的眼皮颤动一下,同时一眨眼。

“你不觉得,”麦加多太太露出非常温和的神气问,“在一件像那样的事发生之后,

人人老是会假装说有许多根本不会有的事发生吗?我知道你的意思吧——像是紧张啦,

什么气氛啦,‘一种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感觉’啦?我想,这不过是大家在事后编出来的

话。”

“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太太。”白罗说。

“实在情形并不是这样!我们是一个非常快乐的大家庭。”

“那个女人是我生平所见数一数二的撒谎大家!”当我和白罗走出那所房子,走到

通往挖掘场的小路时,我气愤地说,“我相信她实在是憎恨雷德纳太太的!”

“她可以说不是我们可以问出实情的那种人。”白罗表示同意地说。

“同她谈话真是浪费时间,”我怒气冲冲地大声说。

“那也不十分对——那也不十分对。假若一个人亲口对你说谎,有时候,她的眼睛

就会告诉你实话。麦加多太太,这个小妇人,她怕些什么呀?我看出她的眼睛里有恐惧

的神气。是的——的的确确,她害怕一件事。这倒是很有趣的。”

“白罗先生,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于是我告诉他头天晚上口去后的事,又说我很相信詹森小姐就是写匿名信的人。

“所以,她也是在说谎!”我说,“今天上午她回答你有关那些匿名信时,那副态

度多么冷静!”

“是的,”白罗说,“这是很有趣的事。因为她泄露出一件事:她知道有关匿名信

的一切情形。到现在为止,匿名情的事尚未在工作人员在场时提起过。当然啦,雷德纳

博士很可能在昨天告诉她那些信的事。但是,假若他告诉她了——那么,这就很奇怪,

而且很有趣,对不对?”

我对他的尊敬直线上升。他骗她提到匿名信的方法真聪明。

“你准备找她问清楚那些信的事吗?”

白罗先生听到我的话,有些吃惊。

“不,不,真的不会!一个人把自己知道的事向人夸耀是不智之举。我不到最后一

刻决不透露。一切都保存在这里。”他轻轻地敲敲他的脑门子。“要等到适当的时刻—

—我才纵身一跃——像豹子一样——然后,哎呀!看对方狼狈的样子!”

我一想到白罗先生这个小老头儿扮演豹子那样的角色,不禁好笑!

我们刚刚到达挖掘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瑞特先生。他正忙着给一个墙壁照相。

我觉得那些挖掘工人只要在上面的人要他们挖的地方掘出墙壁来就好了。反正,看

起来就是那么一回事。贾雷先生对我说明,当你挖掘出一件东西时,立刻就会感觉到有

什么不同。然后指给我看。但是,我根本看不出个究竟。当工人说“利本”(泥砖)的

时候,就我能看出的来说,那只是泥和土而已。

瑞特先生照完相,把照相机和底片递给他的仆人,叫他送回家去。

白罗问他一两个关于曝光和软片箱等等的问题。他应答如流。他似乎很喜欢白罗问

他那些有关工作方面的问题。

他刚想表示要离开我们,白罗马上就又问他那一套固定的话。其实,那并不是一套

完全固定不变的话,因为他每一次都把他问的话略加变更,以便适合他要问的人。但是

我不打算把每次问的话都记下来。对一个像詹森小姐那样明理的人,他就开门见山地问。

对于其他的几个人,他就不得不拐弯抹角一点儿。但是最后都是换汤不换药的。

“是的,是的,我知道你的意思,”瑞特先生说,“但是,的确,我不知道我会帮

你多少忙,我是今年这一段工作期新来的。我和雷德纳太太不大讲话。我很抱歉,但是

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告诉你。”

他说话的态度板板的,有外国人的味道,不过,当然啦,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腔调—

—我是说除了美国腔调。

“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是喜欢她或是不喜欢她。”白罗微笑地说。

瑞特先生的脸变得很红,结结巴巴地说:“她是一个很迷人的女人——很迷人。而

且聪明。她有很聪明的头脑——是的。”

“很好!你喜欢她。那么,她也喜欢你?”

瑞特先生的脸更红了。

“啊,我——我不知道,因为她不十分注意我。有一两次我的运气很不好。当我想

替她做点事的时候,我们运气总不好。恐怕因为我太笨拙——使她很生气。那完全不是

故意的——她只要吩咐,我会为她做任何事。”

白罗对他那种着慌的样子觉得很可怜。

“我完全明白,完全明白。我们转到另外一件事吧。那房子里的气氛快乐吗?”

“请问?”

“你们在一起都快乐吗?,你们平常是有说有笑吗?”

“不——不,不完全是那样。有一点——不自然。”他停下来,竭力想找适当的话

来解释,然后说,“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很会与人相处的人——我很笨拙,我怕羞。

雷德纳博士——他对我始终很好。但是——真蠢——我不能克服我那种难为情的缺点,

我总是说错话,我常常打翻水罐,我的运气总是不好。”

他的样子活像一个拙笨的大孩子。

“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白罗说,同时笑笑。“以后年纪大些才会沉着,有

自信。”

于是,我们说声再见,就走了。、

他说:“那个人哪,护士小姐,如果不是一个头脑极简单的年轻人,就是一个杰出

的演员。”

我没有回答。我又让那个奇怪的想法难倒了: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危险、冷酷,而

且残忍的凶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在这个宁静、美丽、阳光普照的早上,这似乎是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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