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们并不知道她没回来。”巴纳德太太流着泪说,“她爸爸和我习惯于早睡,我们九点钟就上床休息。我们并不知道贝蒂没回家,直到警察来告诉我,说……”

  她情不自禁痛哭起来。

  “你女儿是否经常很晚才回家?”

  “警督,你该知道现在的女孩是什么样。”巴纳德说,“他们挺独立。在夏天的晚上,她们才不会急匆匆地赶回家。同样,贝蒂通常十一点钟才回家。”

  “她怎么进了?门开着吗?”

  “钥匙放在垫子下面——我们一那样做。”

  “我想,有谣传说你女儿已订婚了。”

  “现在他们并不正式进行订婚。”巴纳德先生说。

  “他叫唐纳德·弗雷泽,我喜欢他。我非常喜欢他,”巴纳德太太说,“可怜的人,这消息对他来说真是太为难了。我在想,他是否已经知道?”

  “我了解到,他是在考特和布伦斯基尔事务所工作?”

  “是。他们经营房地产。”

  “他下班之后,是不是多半会同你女儿约会?”

  “他们并不是每天晚上都见面,大概每周一两次吧。”

  “你是否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有没有约会?”

  “她没说。贝蒂对她要桌什么事、要去哪儿,从来都不会多说。可她是个好姑娘。哦,我简直不能相信。”

  巴纳德太太开始抽泣起来。

  “镇静点,老伴。振作一点。”她丈夫劝解道,“我们快回答完了。”

  “我想唐纳德永远也——永远也——”巴纳德太太哭泣着说。

  “现在你该振作点。”巴纳德先生重复道。

  “我但愿能给你些帮助,可事实上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知,也无法帮助你们找到那个该死的恶棍。贝蒂是个可爱的、快乐的姑娘——她与那个正派的年轻人来往,这使我们回忆起我们自己年轻时代。令我感到伤心的是,有谁会去谋害她呢,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已经如实相告,巴纳德先生。”克罗姆说,“我想告诉你我想干什么——想去看看巴纳德小姐的房间。那儿也许会有信件什么的——或是日记本。”

  “请过去看吧。”巴纳德先生说,站起身来。

  他带路,克罗姆跟随他,然后是波洛,随后是凯尔西,我殿后。

  我停了一会儿来系上鞋带,就在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车内下来一个姑娘,她付钱给司机后,匆忙向房子这边走来,手中提着一只箱子。她进门时见到我,便愣在那儿。

  “你是谁?”她说。

  我下了几个台阶,我感到烦恼,不只如何来回答。我要报以大名吗?或是说我是同警方一起来的。这个姑娘却没有时间供我作决定。

  “哦,”她说,“我也猜得出来。”

  她摘下带着的白色小羊皮帽,扔在地上。她转了转身,光照在她身上,我现在可以更清晰的看到她。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小时候我的姐妹们玩耍的荷兰娃娃。她头发乌黑,前额留剪成直直的短刘海。她的颧骨很高,整个身体形态是一种怪异的现代式的僵硬,然而挺吸引人的。她长的不怎么漂亮,相当平庸,可她身上有一种强烈的东西,有股说服力,使人没有办法忽略她。

  “你是巴纳德小姐?”我问。

  “我是梅甘·巴纳德。我想,你是警察局的?”

  “哦,”我说,“也不完全是——”

  她打断我的话。

  “我认为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我妹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她没有男朋友,早上好!”

  她说话时简短地冲我一笑,挑战性地注视着我。

  “我相信,这个说法很准确。”她说。

  “我可不是记者,如果你那样认为的话。”

  “那么你是谁?”她环顾四周,“妈和爸在哪儿?”

  “你父亲正在带警察看你妹妹的房间。你母亲进屋去了,她很难过。”

  姑娘看来象是作了个决定。

  “到这边来吧。”她说。

  她拉开一扇门,走了进去。我跟着她,发现自己很快置身于一间小巧、洁净的厨房之中。

  我试图关上身后的门,却意想不到地遇到阻力。波洛平静地闪进屋来,并掩上身后的门。

  “巴纳德小姐?”他迅速鞠躬说。

  “这位是赫尔克里·波洛。”我说。

  梅甘·巴纳德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心里在嘀咕着。

  “我听说过你,”她说,“你是位很风光的私人侦探,不是吗?”

  “这个描绘可不太漂亮,但也足够了。”波洛说。

  姑娘在厨房桌边坐下,她从包中摸出一支烟放在唇间点燃,然后在两口烟之间开口说:

  “我真不明白,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在我们这样一件卑劣的小案子中能做些什么?”

  “小姐,”波洛说,“你我都不明白的事情可能比比皆是。可所有这一切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不容易被发现的情况。”

  “那会是些什么?”

  “小姐,死亡能非常不幸地产生偏见。对死去的人往往会存在有利的偏见。刚才我听你对我的朋友黑斯廷斯说‘她是个美丽聪明的女孩子,而且没有男朋友。’你是在嘲笑那些报纸。但事实确实如此,当一个姑娘死了的时候,那些就是要说的话。她很聪明,她很快活,她脾气温和,她在世上毫无烦恼,她没有讨厌的熟人。对死者而言,人们总会宽容大度。你知道我此刻想做什么吗?我想找到一个了解伊丽莎白·巴纳德但并不知道她已经死去的人!然后我才有可能会听到一些有用之词——真相。”

  梅甘·巴纳德抽着烟,静望了他几分钟,然后,最终她发言了。她的话语使我大吃一惊。

  “贝蒂,”她说道,“是个十足的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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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梅甘·巴纳德

  正如我所言,梅甘·巴纳德的话,仍然带着干脆得体的事务性的口吻,着实令我大吃一惊。

  然而,波洛仅仅是庄重地鞠一下头。

  “A la bonne heure①,”他说道,“你真是很精明,小姐。”

  ①法文,意为:在那个时刻。——译注。

  梅甘·巴纳德仍然以一成不变的超然语气说:

  “我非常喜欢贝蒂,但这并不能使我盲目到看不出她是那种小傻瓜——我有时甚至这样对她说‘姐妹之间就是这样子的。’”

  “她是否理睬你的建议呢?”

  “可能没有吧。”梅甘带着讥讽味说。

  “小姐,你可以准确点说。”

  姑娘犹豫了一两分钟。

  波洛带着一丝笑意说:

  “我会帮助你的。我听到你刚才对黑斯廷斯说的话,说你妹妹是个聪明、快活的姑娘,没有男朋友。这是——有点,要反过来说才对吧,不是吗?”

  梅甘慢吞吞说:

  “贝蒂并没有什么危害,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她为人正直,才不是乐于过周末的那种人,她从不做那种事。可她喜欢受人邀请外出和跳舞,喜欢廉价的奉承和赞美之词,诸如此类。”

  “她很漂亮,是吗?”

  这句问话,我已经是第三次听见,这次得到了明确的答复。

  梅甘离开桌子,走向她的箱子,啪地一声打开箱子,取出一件物品并交给波洛。

  在皮质的相框中是位头发漂亮、微笑着的姑娘。头发很明显刚刚烫过,以一堆鬈曲的形状从她头上生长出来。她脸上的微笑挺调皮和矫揉造作。那显然不是一张你可称之为美丽的脸,但它却带着明显和廉价的亮丽。

  波洛把相架递回去,同时说:

  “你和她长得并不像,小姐。”

  “哦!我在这家里是长相平常的。我很清楚。”她看来象是把这个事实摆到一边,显得并不重要。

  “究竟在哪些方面你认为你妹妹行事愚蠢?也许,你是指她与唐纳德·弗雷泽先生交往?”

  “确实事。唐是那种极度安静的人,可他——哦,自然他也会对某些事情不满,然后——”

  “然后怎么样,小姐?”

  他的眼睛稳稳地盯着她。

  这可能只是我的臆想——她看来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回答说:

  “我恐怕她会放弃她,而那样就会是个遗憾。他是位非常稳重、勤劳的人,肯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波洛继续凝视着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她并没有满脸通红,而是回报以同样的沉着和冷静——这使我想起她起先那挑战性的倨傲神态。

  “所以事情就是如此,”他终于说,“我们不想再谈真相。”

  她耸耸肩膀,转身向着门那边。

  “哦,”她说,“我已经尽我所能来帮助你。”

  波洛的主意抑制了她。

  “等一下,小姐,有些事我要告诉你,请回来。”

  我看出来,她是极不情愿地停住了脚。

  令我惊讶的是,波洛投入地讲出ABC信件的整个故事,安多弗谋杀案,以及在尸体旁边发现的铁路指南书。

  他毫无理由抱怨她对此是缺乏兴趣。她双唇分离,两眼发亮,有些着急地问他。

  “这些全都是真的吗,波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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