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太太而言,这必定是个可怕的打击?”
“克拉克夫人靠使用大量的吗啡来得以维持。我想,她太虚弱了,无法承受周遭发生的事。”
我们已走出花园的门,继续走向高尔夫球场。转过球场的一个弯后,我们穿过一扇旋转栅门,走入一条险峻蜿蜒的小径。
“这条道通向厄尔布利湾,”富兰克林·克拉克解释道,“可是在两年前,他们修筑了一条新路,从主要的公路通向布罗德珊,然后再通向厄尔布利湾,因而现在这条小道实际上已废弃不用。”
我们沿着小路往下走。小路底下有一条小道,小道两边长满荆棘和蕨草,直达海边。转眼间,我们已置身于一片青草葱郁的山脊,俯视着大海和一片熠熠闪光的白色卵石沙滩。四周全是墨绿色的树木,树林一直延伸到海岸边上。这个地方的景色沁人心脾——洁白、深绿和宝石蓝交相辉映。
“这真是太迷人了。”我惊呼道。
克拉克热切地转向我。
“可不是吗?人们为什么要去维埃拉④,他们可以到这儿来吗!我这辈子游历了世界各地。我可以向上帝起誓,从来没见过有如此美丽的地方。”④法国东南部和意大利北部沿地中海的假日游憩胜地。——译注。
然后,尽管他因过分的热切而显得有点惭愧,他用一种平实的口吻说:
“这里就是我哥哥每晚散步的地方。他走到这么远,然后回到那条小路,穿过农场和田野,再回到家里。”
我们继续前行,来到树篱旁的农田中央的一个地方,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克罗姆点点头。
“这太容易了。那个人站在这儿的阴影当中,你哥哥是无法注意到任何的举动,直到袭击降临。”
我身边的姑娘突然一阵战栗。
富兰克林·克拉克说:
“坚强点,托拉。这事确实挺残酷的,可没必要对事实闭口不谈。”
托拉·格雷——这个名字倒是蛮适合她的。
我们步行回到那房子,尸体已在拍完照后运回到屋里。
当我们迈步登上宽大的楼梯时,医生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握着黑包。
“有什么情况可告诉我们的吗,医生?”克拉克询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
“这案子极其简单。我会保存好验尸的技术细节。不管如何,他倒是没有感到任何痛苦,可能是在瞬间就死亡的。”
他离开了。
“我要去看看克拉克夫人。”
一位护士从房间中走出来,沿走廊走远,医生与她并排而行。
我们走进那个医生刚刚出来的房间。
我极快速地走出来,托拉·格雷仍然站在楼梯尽头。
她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害怕的表情。
“格雷小姐——”我停住口,“有什么事吗?”
她望着我。
“我在想,”她说,“关于D的事情。”
“关于D的情况?”我笨拙地望着她。
“是的。下一场谋杀。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事,必须使它停止。”
克拉克在我身后也走出房间来。
“什么必须停止,托拉?”
“这些可怕的谋杀案。”
“对。”他的下颌部过分地伸展出来,“我想找时间与波洛先生聊一聊……克罗姆先生,他能行吗?”他语气诚恳,出人意料。
我回答说克罗姆是个非常聪明的警官。
我的话音可能显得不是那样热情。
“他的态度真他妈的令人讨厌,”克拉克说,“好像他什么都懂,他又知道些什么呢?据我了解,他一无所知。”
他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然后说:
“波洛先生才是值得我花钱的人。我自有计划,我们随后再谈此事。”
他沿通道走去,敲敲医生进去的那扇门。
我迟疑了一会儿。姑娘盯着前面看。
“你在想什么,格雷小姐?”
她把眼睛转向我。
“我在想他现在哪里……我是指,那个凶手。案发到现在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哦,有没有真正的远见卓识之人可以看到他现在在哪里,他又在做些什么……”
“警察们正在搜查——”我开始说。
我平时的话语打破了沉寂。托拉·格雷打起精神来。
“是的,”她说,“当然。”
她接着从楼梯上走下来,我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脑中默记着她的话语。
ABC……
他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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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并非选自黑斯廷斯上尉的自述)
阿历山大·波那帕特·卡斯特先生与余下的观众一同步出托基的雅典娜剧院,在那里他刚刚看完那场极其情感化的电影《不识燕雀》……
他走入午后的阳光之中,稍稍眨眼,四处张望,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这倒恰好是其性格所在。
他对自己小声说:“这倒是个主意……”
报童经过,口中叫喊着:
“最新消息……彻斯顿的杀人狂……”
彻斯顿谋杀案。最新消息。
卡斯特先生在他的口袋中摸索,找到一个硬币,买了一份报纸。他并没有马上翻开它。
他进入了王妃花园,慢慢走向面对托基港的一个荫凉处。他坐下来翻开报纸。
大大的标题印着:
卡迈克尔·克拉克爵士被谋杀。
彻斯顿发生的恐怖惨案。
杀人狂之作。
接着是下面的报道:
仅仅是在一个月前,贝克斯希尔的一位年轻姑
娘伊丽莎白·巴纳德的谋杀案使得整个英格兰都大
为振动和惊恐。人们可能还记得,那案子中涉及一
本ABC铁路指南书。在卡迈克尔·克拉克尸体边上同
样发现一本ABC,警方倾向于认定两桩罪案系出自
一人之手。那么,这位杀人凶手在我们海滨胜地再
进行一轮谋杀,是否有可能呢……
一位年轻人,他身穿着法兰绒长裤和鲜艳的蓝色“阿泰克斯”牌衬衫,坐在卡斯特先生身边,评说道:
“这真是件恶劣的勾当。”
卡斯特先生跳了起来。“非常……非常地……”
年轻人注意到,他的手颤抖不已,几乎拿不住报纸。
“你永远也无法了解那些疯子,”年轻人闲聊着说,“他们可不总是显得傻头傻脑,你知道,他们——经常看上去就像你我一样。”
“我想他们是这样的。”卡斯特先生说。
“事实如此。有时候战争使他们错乱——从此再也无法正常。”
“我——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并不赞成战争。”年轻人说。
他的同伴则向他反击。
“我并不赞成瘟疫、昏睡症、饥荒和癌症,可它们照样会出现。”
“战争是可以防止的。”年轻人确信地说。
卡斯特先生笑了,他笑了一会儿。
年轻人则稍有惊恐。
“他有点反常。”他寻思道。
他大声说:
“对不起,先生,我料想您还沉浸在战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