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知道了。他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下来。当然,不能明确地说是什么时
候。”
富兰克林停顿了一下,立刻犹豫地继续说下去。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有什么事非办完不可的样子。他说什么,既然已经插了一手了,
就非……你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
富兰克林把兴致勃勃的视线投向我这边来。
“他希望看到那件工作如何解决。”
“原来如此。”
约翰·富兰克林是否知道那是什么工作?
他慢慢地说:“如果能让他如愿以偿就好了。听他的口气好像对他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呢。”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加上一句说:“他具有有条有理的组织性头脑。”
我焦虑地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替他治疗?”
他摇头。“爱莫能助。他身边有装于安瓿的亚硝酸戊酯,以备发作时之用。”
然后,他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他把人类的生命,认为是非常重要的,是吗?”
“是,好像是。”
我听过白罗说的“我不承认谋杀。”这句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那种假装郑重
其事的口气,不客气地这样说的表现,总是煽动我的幻想力。
富兰克林继续说下去。“这就是白罗和我不相同之处。我就不认为重要。”
我好奇地望着他。他歪斜了一下头,露出一丝微笑。
“就是说嘛。无论如何,一旦死降临了头上,不管它来得早或来得晚,不都是一样吗?
大同小异嘛。”
“你既然有这样看法,为什么还想当医生呢?”我的语气有点很。
“不,这个……医生的任务不只是要使人死得安乐--同时还具更进一步的意义,也就
是说,要改造活人。健康的人死了,这不是问题,不是大不了的问题。精神薄弱的人--譬
如说甲状腺机能障碍的病人死了,未尝不是好事。但是如果能发现调换正确的腺的想法,治
愈甲状腺障碍,藉以把甲状腺机能障碍患者改造成一个健康的人,这就成为一个大问题
了。”
我比先前更觉得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个男人。如果我患了流行性感冒,可能不会请富兰克
林博士看病的观念至今未变,但是对于他的真挚,以及强烈的气魄,却使我油然产生尊敬之
念。丧妻之后的他,已使我深深感到有一大改变。全然不把一般的装模作样的悲愁表露于
外。不但这样,比以前更是精神抖擞,以很少有处于心神恍惚状态的情事使我任为他的精神
充满了新的精力以及热诚。
富兰克林冷不妨闯进我的幻想,打断了我的思维。
“你和茱蒂丝不太像嘛?”
“是的,大概不像。”
“像她妈妈吗?”
我想了一想,慢慢摇头。
“不能说像。内人是快活的,经常挂着笑容。无论什么事都不会看得很严重,她要求我
学她一样,但是并没有成功。”
他稍微微笑了。“是啊,你是一位正经的父亲嘛。茱蒂丝曾经这样说的。茱蒂丝是个不
苟言笑,非常认真的女孩子。可能是工作太多也不一定。都是我不好。”
他陷入深思。我敷衍地说:“你的研究工作一定非常有趣吧?”
“咦?”
“我是说,你所研究的一定有趣。”
“对于少数几个人来说,可能是的。对于其他的人,那是非常无聊的事……老实说也真
的如此。总之,”我昂然抬起头来,耸耸肩,忽然好像恢复为他本来的强壮之身。”我终于
掌握了机会了!我想大声地叫!今天,协会来了一个通知,说那项工作还有遗缺,他们采用
我了。我在十天以内就要动身。”
“去非洲?”
“是的,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这么快。”我受到不算小的打击。
他瞪着我。“这个快?--这是什么意思呢?哦,对了,你的意思是说,巴巴拉骨未
寒……是吗?这有什么不可以呢?即使我佯装巴巴拉之死对我不是最大的解脱,又有什么用
呢?”
他有趣地打量流露于我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有空闲粉饰世俗人情的态度。巴巴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爱上了她,后来
我们结婚了,然而约经过一年后,我从爱情中醒悟过来了。也许巴巴拉醒悟得比我早也说不
定,因为我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呢。她以为可以自由影响我,但是却没有如愿以偿。我是一
个任性、刚愎,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人。”
“可是,你不是曾经为了顾虑到太太而拒绝赴非洲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