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先生。我觉得,在我这种地位是不能这样问的。波浴先生总是有他自己的主
意,先生。他是个非常聪明的有身份的人。我向来就很了解他,先生,而且尊敬他。”
“是的,是的。”我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
“他很讲究穿着,可是他—把他的服装也弄得太外国味儿,太怪模怪样的了。不知道您
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当然啦,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毕竟是个外国人嘛。他的
头发也是那样,还有他的八字胡。”
“啊!那有名的八字胡。”当我想到他是多么为他的胡子而自豪时,我心里感到一阵刺
痛。
“是呀,他对胡子大有讲究呢,”乔治期接着说道。“他戴胡子的方式不算很时髦,可
是他戴着它很相称,先生,不知道您是不是明白我的话。”
我说,我很明白。随后,我轻声地喃喃说道,“我猜想,他的胡子和他的头发一样,是
染过的吧?”
“他的确—呃—略微修饰过他的胡子—可是头发却没染过—最近几年没染过。”
“瞎说”我说道:“他的头发黑得象乌鸦似的—看起来象是假发,特别不自然。”
乔治斯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对不起,先生,那就是假发。近年来,波洛先生的头
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带上了假发。”
我想,一个贴身另仆对他主人的了解竟然胜过了他最亲密的朋友,这是多么奇怪呀。
我又扯回到那个使我迷惑的间题上,“可是,你确实不清楚为什么波洛先生要打发你走
吗?想想吧,伙计,想一想。”
乔治斯努力想着,不过很显然,他是不大善于思考的。
“我只是觉得,先生,”他终于说道,“他把我打发走,是因为他想雇用柯蒂斯。”
“柯蒂斯?他为什么想要雇用柯蒂斯呢?”乔治斯又干咳了几声。
“嗯,先生,我确实说不明白。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好象不是一个—对不起—特
别机灵的人,先生.当然,他身材很粗壮,可是我几乎不能想象他会是波洛光生喜欢的那种
人。我觉着,他曾经在精神病院当过一段助手。”
我凝视着乔治斯。
柯蒂斯!
难道波洛坚持不肯向我多说的原因就在此吗?柯蒂斯,这个我唯一连想都没想过的人!
是的,波洛满足于让我在斯泰尔斯的客人中间细细搜寻那位神秘的x;然而,x不是一位客
人。
柯蒂斯!
在精神病院当过一段助手。我记不清在什么地方读到过这样的事,那些曾经是精神病院
和疯人院的病人,有时候会被留下来或返回到那里去当助手的。
一个怪里怪气、不爱讲话、模样蠢笨的人—一个因为自己的某些奇怪而别扭的原因也许
就会去杀人的人……倘若是这样的话—倘若是这样的话……
哎,这么说,一大片疑云从我的身边交臂失之了!
柯蒂斯—?
尾声
(阿瑟.黑斯廷斯上尉的批注:
我的朋友赫克尔.波洛死后四个月,我得到了下述手稿.我接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通
知,到他们的办公室去一趟。在那里,“根据他们的委托人,已故的赫克尔.波洛先生的嘱
托”,他们交给了我一个封好的小包。我现将其内容复述如下:)赫克尔.波洛写下的手稿
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朋友。
当你读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死去四个月了。我盘算了很长时间,是否要把写在这
里的东西写下来,现在我主意已定,认为有必要让某些人明瞭第二次“斯泰尔斯事件”的真
相。同时,我还试图推测.在你读这份手稿以前,你一定作出过荒谬透顶的推论—或许还给
你自己招来了痛苦。不过,我要说,我的朋友,你本来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识破真相的。我已
经努力向你展示了所有的迹象。如果你仍然一无所得,那是因为一如既往,你的本性过于善
良过于信赖他人了。真可谓始终如一啊。
不过,你至少应该明白,是谁杀死了诺顿—即使对是谁杀死了巴巴拉.富兰克林,你依
然一无所知。后者的死可能使你极为震惊。
首先,你明白,是我把你叫来的。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你。这是真的。我跟你说过,我
希望你成为我的耳目.这也是真的,确确实实是真的—如果不是按你的方式去理解的话!你
得去看我之所想看,去听我之所想听。
亲爱的朋友,你曾经抱怨过我对这个案子的介绍是“不公平”的,没有把我所了解的情
况告诉你。也就是说,我拒绝告诉你谁是X。这倒是实话。我不得不这样做一尽管并不因为
我向你提出过的那些理由。现在,你马上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现在,让我们检查一下X的问题吧。我曾经向你出示过不少案件的摘要。我也向你指出
过,在每一个案件中,似乎很清楚,被控告或被怀疑的人实际上就是犯罪的人,没有另一种
可供选择的解释。随后,我又继续指出了第二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在每一个案子中,x不
是亲自登场就是与案情密切相关.接着,你匆忙地作出了一个推论,但这个推论是似是而非
的,也对,也不对。你说,x是所有谋杀罪的凶手。然而,我的朋友,情况是这样的.在每
一个案子中,或几乎每一个案子申,只有被控告的人才有可能作案。从另一方面来说,事实
又的确如此,那又怎样来解释X呢?除了与警方或者说与刑事律师事务所有联系的人以外,
任何一个男女能牵涉到五个谋杀案中,那都是不合情理的.你会认为,这种事是不会有的!
永远、永远不会有某个人会推心置腹地说,“哦,事实上,我认识五个谋杀犯。”不,不,
我的朋友,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就得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结论,我们所面对的案子是
一个有某种触酶在起作用的案子—就象两种物质只有在第三种物质存在的情况下才能发生反
应一样,而这第三种物质显然并不参与反应,毫无变化地留了下来。形势就是这样.这意味
着,哪里有X出现,哪里就出现犯罪—但是X并没有积极地参与这些罪行。
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异乎寻常的局面!我看到在我的生涯行将结束的时候,我终于与一
个犯罪技术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罪犯短兵相接了。这个罪犯发明了这样一种技巧:他能永
远不被定罪。
这是令人惊讶的,但这并不是新招.曾经有过这样的先例。这里就用得上我留给你的第
一个“提示”了。这就是剧本《奥赛罗》。从剧本的极其出色的人物刻画中,我们已经看到
了X的原型。伊阿古是个熟练的谋杀犯。苔丝德蒙娜的呢,凯西奥的死—实际上奥赛罗本人
的死—全都是伊阿占的罪行。这些罪行是由他策划,由他进行的。而他却始终站在圈外,没
有受到怀疑—或者说他可以使自己站在圈外,不受怀疑。我的朋友,你们伟大的莎士比亚也
得摆脱他自己的艺术引起的迸退维谷的局面。为了撕破伊阿古的假面具,他不得不凭藉最拙
劣的手段—一块手绢—这是一个与伊阿古那种全面的技巧不相协调的败笔,这个过失使人们
相当肯定地觉得伊阿古是无罪的。
是的,这就是谋杀的滴水不漏的技术。甚至连一丝一毫直接的暗示都没有。他总是阻止
别人采取暴力行动,带着厌恶驳斥无中生有的怀疑,直到他自己说出这些怀疑为止!在《约
翰.弗格森》那出色的第三幕中可以看到同样的技巧—在那一幕中,“二百五”克鲁替.弗
格森诱导别人杀死了他自己所仇恨的人。那是一段极妙的心理启示的片断。黑斯廷斯,现在
你明白这一点了吧。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潜在的谋杀犯—在每个人的心中都会不时地产生杀人
的念头—但这并不是愿意去杀人。你常常感到或听到其他人这样说,“她把我气坏了,我真
想宰了她!……他竟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我恨不得干掉他。……我恨极了,巴不得弄死
他!”所有这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在那种时候,你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你想法杀某某
人。但是你没有这样干。你的意志将服从于你的愿望。在年轻的孩子们中间,这种冲动不能
很好地加以控制。我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孩子,被他的小猫弄烦了,他说“别乱蹦了,要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