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了。”布伦特面无表情,有点不解地说,“我还以为周末她会改变一下习惯呢。”
“海伦做事向来一板一眼的。她喜欢早睡。”奥莉维亚夫人坚决地说。
当波洛走进客厅跟两位女士呆在一起时,布伦特留在后面同他的秘书交谈了几分钟。波洛听到珍妮奥莉维亚对她母亲说:“妈妈,阿里斯泰尔姨公不大喜欢你把海伦蒙特雷索冷落在一边。”
“胡说”,奥莉维亚夫人粗鲁地说,“阿里斯泰尔生性太善良了。穷亲戚们都照顾得不错——他让她不交钱住房子就已经是非常的好心了,但想想他得每个周末都让她到别墅来吃晚饭,这也未免太过份了!她不过是他母亲堂兄弟的女儿一流的角色。我认为阿里斯泰尔不该被硬加上这么个负担!”
“我觉得她是很自尊的”,珍妮说,“园子里的事她做得不少。”
“那才叫知恩报德呢”,奥莉维亚夫人深感惬意地说,“苏格兰人就是讲自立,人们尊敬他们也是因为这个。”
她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仍然不看波洛一眼。“给我把那本《内幕评论》杂志拿来,亲爱的。上面登着范斯凯勒和她的摩洛哥向导的事。”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出现在门口,他说:“波洛先生,这会儿请您到我房间来。”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自己的房间在房子背面,矮空间,长进深。从窗口望下去是花园。房间很舒服,布置着几张矮扶手椅和小沙发,带点令人愉快的凌乱,这使房间显得适合居住。
不必说,赫克尔波洛倒是会更喜欢多一点对称美!
给客人递上一支香烟,又点燃了自己的烟斗,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
他说:“有很多事让我感到不满意。我是指那个叫塞恩斯伯里西尔的女人。因为当局自身的原因——当然是无可非议的原因——他们取消了搜查。我不很清楚阿尔伯特查普曼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干的一定是那种生死攸关的事,是那种可能使他陷入尴尬棘手的境地的买卖。我不了解这里边的详情,但首相确实说过他们无法承受公开这案子带来的后果,而且这事越早从公众的记忆中消失越好。“
“那是完全正确的。这是官方的观点,他们知道什么事情是必要的,可这样就把警察的手给捆住了。”
他在椅子上把身子向前倾过来。
“但是我想要知道真相,波洛先生。而您正是可以为我找出真相的合适人选。官场里的事阻止不了您。”
“您要我干什么,布伦特先生?”
“我要您找到这个女人——塞恩斯伯里西尔。”
“您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的眉毛向上一挑。
“您认为她可能死了吗?”
赫克尔波洛沉默片刻,缓慢而沉重地说:“如果您想问我的看法——记住,这只是一种看法,那么,是的,我认为她死了——”
“您怎么会这么想?”
赫克尔波洛微微一笑。
他说:“要是我说是因为抽屉里一双没穿过的长统丝袜的话,您还是不会明白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难以理解地盯着他。
“您真是个怪人,波洛先生。“
“我非常古怪。也就是说,我有方法,有条理,讲逻辑——我不会为支持某种设想而歪曲事实——而这,我认为——实在是非同寻常的。”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说:“我一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事——我每想通一件事总是要费些时间的。而这整个事情简直太离奇了!我是说——那个牙医开枪自杀了,然后这个查普曼夫人又给毁了容装进她自己的毛皮箱子里,这事做得太让人恶心了,恶心得要命!我没法不感到这后面一定有名堂。”
波洛点点头。
布伦特说:“您知道——我反复想过——我坚信那女人从来不认识我妻子。那只不过是想跟我说话的借口。但是为什么?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我是说——除了硬要一小笔捐款——可就连这也是给那个团体而不是给她个人的啊。我确实感到——这——这是策划好的——在诊所前的台阶上碰上我。这太过于巧合了。时间选择之精确令人怀疑!可为什么?这就是我老在问自己的问题——为什么?”
“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为什么?我也在问自己——但我不知道——不,我也不知道。”
“您对此真没一点看法吗?”
波洛气恼地摇晃着一只手。
“我的看法还很不成熟。我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为了向某个人指明您而玩的诡计——要让那人认识您。但这又是荒唐的——您是那样一位著名的人物——再怎么讲都可以只是说:‘瞧,那就是他——在门边要进去的那个人’,这要简单得多。”
“再有”,布伦特说,“为什么会有人想认得我呢?”
“布伦特先生,请再回想一下您那天在手术椅上的情况。莫利先生说的话里边有没有什么引起您警觉的东西?您还记不记得有什么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皱起眉头尽力地回想着,然后他说:“对不起,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您完全可以肯定他没提到过这个女人——这个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吗?”
“是的。”
“或者另一个女人呢——查普曼夫人?”
“没有——没有——他根本就没谈起过人。我们提到过玫瑰,缺雨的花园,度假——再没别的了。”
“您在那儿的时候没有人进来吗?”
“让我想想——没有,我想没有。其它几次我记得好象有个年轻姑娘在那儿——一个金发女郎。但那那天没在。噢,对了,我记得另外一个牙医进来过——他说话带爱尔兰口音。”
“他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吗?”
“只是问了莫利几个问题就走了。我觉得莫利对他很简慢。他只在那儿呆了一两分钟。”
“您再记不起别的情况了?一点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他完全正常。”
赫克尔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觉得他完全正常。”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波洛又说:“先生,您还记得起那天上午有个年轻人跟您一起在楼下候诊室里吗?”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皱起了眉。
“让我想想——是的,有个年轻人——他简直是坐立不安。但我不特别记得他了。怎么?”
“您再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布伦特摇摇头:“我几乎没正眼看过他。”
“他一点儿都没试着跟您拉拉话吗?”
“没有”,布伦特非常惊奇地看着对方,“什么意思?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叫霍华德雷克斯。”
波洛期望着能看到一点反应,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我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吗?或者我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过他吗?”
“我想您没见过他。他是您的侄外孙女奥莉维亚的朋友。”
“哦,珍妮的朋友。”
“我想,她母亲不赞成这种友谊。”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不在意地说:“我认为这对珍妮不会有任何作用。”
“她母亲把这种友谊看得很严重,我觉得她把女儿从美国带来,就是为了让她脱离这个年轻人。”
“噢!”布伦特脸上显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是那个家伙,是吗?”
“啊哈,您现在感兴趣了。”
“我相信,这个年轻人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是令人讨厌的。他跟许多颠覆活动有牵连。”
“我从奥莉维亚小姐那里得知,他那天在夏洛蒂皇后街订了预约,完全是为了去看您。”
“企图去说服我赞成他?”
“呃——不——据我所知那意图是想诱导他来赞同您。”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愤怒地说:“噢,这些该死的不要脸的!”
波洛笑了:“看起来您就是他最不满的那一切。”
“他才是那种我最不满的年轻人呢!成天把时间花在叫嚣似的演讲和夸夸其谈的空话上,却不去干点正当的工作!”
波洛沉默片刻,又说:“您能允许我问您一个不礼貌的、纯属您私人的问题吗?”
“尽管说。”
“如果您死了,遗嘱里对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布伦特双目圆睁,他敏感地问:“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仅仅只是有可能”,他耸了耸肩——“那可能跟这个案子有关。”
“荒唐!”
“也许是,但也许不是。”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冷冷地说:“我想您是太夸张了吧,波洛先生。没有人想要谋杀我——或者干任何类似的事!”
“您早餐桌上的炸弹——大街上的枪击——”
“啊,这些!不管哪一个经营着大量世界金融事务的人都容易遭到那些发疯的狂热分子注意的!”
“说不定这个案子就是某个既不狂热也没疯的人干的呢。”
布伦特瞪着他:“您到底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我想知道谁会因您的死而得到好处。”
布伦特咧嘴笑了,“主要是圣爱德华医院,肿瘤医院和皇家盲人学院。”
“啊!”
“另外,我给我的姻侄女,朱莉娅奥莉维亚夫人留下了一笔钱,给她的女儿同样数目、但是需要接受托管的一笔钱,还规定留下丰厚的财物给我仅存的亲戚、远房的表妹海伦蒙特雷索,她被人悲惨地遗弃了,现在住在这儿的种植园的一所小农舍里。”
他停了停又说:“波洛先生,这,可是完全信任您才说的。”
“自然,先生,自然。”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带着讥笑地补充说:“波洛先生,我想您不是在暗示,朱莉娅或是珍妮奥莉维亚,或是我的表妹海伦蒙特雷索打算为了我的钱来杀我吧?”
“我什么都没有暗示——什么都没有。”
布伦特轻微的恼怒平息了。他说:“那么您准备接受我的那个委托吗?”
“寻找塞恩斯伯里西尔小姐吗?是的,我接受。”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衷心地赞叹:“您真是个好人。”
从房间里出来时波洛差点撞上了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形。
他说:“对不起,小姐。”
珍妮奥莉维亚朝旁边让了让。
她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波洛先生?”
“Eh bien(法语:噢)——小姐——”
她根本没让他讲完。那问题实际上只有反诘的意义,它的全部意思就是表明珍妮奥莉维亚要自己来回答。
“你是个间谍,这就是你的身份!一个卑鄙、下贱、好管闲事的间谍,到处嗅来嗅去,制造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