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法兰绒裤子
电灯泡
一盒巧克力糖
丝巾(被割碎)
背囊(同上)
硼素粉
浴盐
烹饪书
波罗深深吸了一口气。
“惊人,"他说,"而且相当--相当令人着迷。我恭喜你遇到了这么一个独特、漂亮的难题。”
“呃,或许对你来说有道理,波罗先生,可是……”
“根本没有道理可言。这令我想起了圣诞节时我被一些朋友说服参加的一种游戏--三角小姐。一群人围坐一圈,每个人轮流说:我上巴黎买了――加上一样东西的名称。下一个人依样画葫芦,加上另一样东西的名称,这个游戏的宗旨是在依次记住如此列举下去的东西名称。当然啦,要记住这些东西难就难在这些东西毫不相关――可以说是?
缺乏连贯性。就像你刚刚念给我听的那张表上的东西。比如说,等到说出十二种东西时,要把它们一一按照次序列举出来就变成几乎不可能的事了。失败的人就得戴上一个纸做的角,轮到下一个竞争者在大家都说出一样东西之后,说:我一个一角小姐。
到巴黎去――一一把大家说出的东西名称按照次序列举出来。三次失败,戴上三个角之后,就被迫退出,最后一个留下来的人胜利。”
“我确信你是那个胜利者,"李蒙小姐以一个忠实受雇者的信心说。
波罗微微一笑。
“事实上,正是如此,"他说。"即使再怎么杂乱无章的东西,还是能理出个条理来,用上一点才智,顺序,可以这么说。这也就是:在心里默记我用一块肥皂来清洗一只大理石白象,它站在一张铁脚桌上――如此继续下去。”
休巴德太太敬佩地说,"或许我给你的那张表上的东西你也可以如法炮制。
“当然可以。一个小姐穿上右脚鞋子,手镯戴在左手上。然后她扑上粉,涂上唇膏,下楼去吃饭,戒指掉在汤盘里,如此继续下去--这样我就能把你的这张表记下来--不过我们要追查的不是这,而是为什么被偷走的是如此散漫的一些东西?幕后是否有任何系统在?某种偏执的想法?我们先要有一套分析程序。首先是要非常仔细地研究一下这张表上的东西。”
波罗在细心研究时,室内一片静寂。
当波罗终于开口时,休巴德太太几乎跳了起来。
“第一件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波罗说。"这些不见的东西,大部分是不值钱的东西(有些相当不值一顾),除了两项东西例外-听诊器和钻戒。暂时先把听诊器摆到一边,我先把重点摆在戒指上。你只说是值钱的戒指--有多值钱?”
“呃,我无法确切说出来,波罗先生。中间一颗大钻石,四周镶着一圈小钻石,是兰恩小姐母亲的订婚戒指,据我所知。丢掉是她非常不安,当天晚上在何皓丝小姐的汤盘里找到时我们大家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我们想那只不过是某人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可能是。不过我个人倒认为它的失而复得意味深长。要是掉了一支唇膏,一个粉盒或是一本书--那不足以令你报警。但是一只值钱的钻戒就不同了。报警的可能性很大?。因此戒指物归原主。”
“可是如果打算归还那又何必偷走呢?"李蒙小姐皱起眉头说。
“不错,为什么?"波罗说。"不过目前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搁下。现在我来把这些偷窃行为归类一下,先从戒指开始。这位戒指被偷的兰恩小姐是谁?”
“派翠西亚·兰恩?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来修习史学或是考古学。”
“有钱?”
“哦,不。她自己没多少钱,不过她一向非常小心应用。那只戒指是她母亲的。她有一两样珠宝,不过没多少新衣服,而且她最近戒烟了。”
“她长得什么样子?用你自己的话描述一下。”
“哦,她的肤色可以说是黑白居中,外表看起来有点无精打采,安安静静得像个小淑女,不过没什么精神、活力。是所谓的--呃,一本正经的女孩。”
“截止后来出现何皓丝小姐的汤盘里。何皓丝小姐是谁?”
“瓦丽瑞·何皓丝?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皮肤微黑,讲话带着嘲讽的意味。她在一家美容院工作。'莎瑞娜'--我想你大概听说过这家美容院。”
“这两个女孩友好吗?”
休巴德太太考虑了一下。
“我想是的--是的。她们之间没多少瓜葛。派翠西亚跟任何人都处得来,并非有不受欢迎之类的。瓦丽瑞·何皓丝有仇敌,是她的舌头造成的--不过她也有'门徒',如果?
你懂我的意思。”
“我想我懂。"波罗说。
这么说派翠西亚·兰恩人不错,但却乏味,瓦丽瑞·何皓丝有个性。他回复到他对那张失窃物表的研判上。
“有趣的是这上头所代表的不同类别的东西。有些是足以诱惑一个既爱虚荣,手头又紧的女孩子,唇膏、人造珠宝、粉盒--浴盐--一盒巧克力糖。再来就是听诊器,比较可能是个知道把它拿到什么地方去变卖或典当的男人偷的。这听诊器是谁的?”
“贝特先生的--他是个魁梧友善的年轻人。”
“医学院的学生?”
“是的。”
“他很生气吗?”
“他气极了,波罗先生。他的脾气很暴躁--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他不是那种容得下自己的东西被顺手牵羊的人。”
“有任何人容得下吗?”
“呃,哥波·兰姆先生,一个印度来的学生。他凡事都一笑置之。他挥手说物质并不重要--”“他有没有任何东西被偷?”
“没有。”
“啊!法兰绒裤子是谁的?”
“马克那先生的。很旧的裤子,任何人见了都会说该丢掉了,可是马克那先生非常留恋他的旧衣服,他从没把任何东西丢弃过。”
“我们谈到了看起来似乎不值一提的东西--旧法兰绒裤子、电灯泡、硼素粉、浴盐--一本烹饪书。这些东西可能重要,但是比较可能不重要。硼素粉后续是被拿错了地方,而电灯泡可能是被人借走了忘记归还。裤子可能是某个打杂的女佣拿走了。”
“我们请了两个非常可靠的清洁妇。我确信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会不先问一下就拿走。”
“你说的可能对。再来是晚礼鞋,一双新鞋的一只,是吧?是谁的鞋子?”
“莎莉·芬奇的。她是个来这里交换学习的美国女孩,傅尔布赖特法案基金会提供她奖学金。”
“你确定那只鞋子不是单纯只是放错了地方?我想不出一只鞋子对任何人能有什么用处。”
“不是放错了地方,波罗先生。我们全都找遍了。芬奇小姐当时正要去参加一个她所谓的正式宴会--要穿着正式的礼服--而鞋子是很重要的--那是她唯一的一双晚礼鞋。”
“这造成她的不便--困恼--呃……呃,我怀疑。也许这其中有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
“还有两样东西--一个被割碎的背囊和一条遭到相同命运的丝巾。这两样东西既非虚荣也无利益--而是蓄意的、怀恨的举动。背囊是谁的?”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有背囊--他们全都经常搭便车。而且大部分的背囊都是一个样子--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因此难以区分。不过,看来似乎可以相当确定这一个是雷恩?
贝特生或是柯林·马克那的。”
“而丝巾也同样被割碎。是谁的?”
“瓦丽瑞·何皓丝的。是人家送给她的圣诞礼物--翡翠色,质料真的很好。”
“何皓丝小姐……我明白。”
波罗闭上眼睛。他脑海里浮现的是个不折不扣的万花筒。围巾和背囊的碎片、烹饪书籍、唇膏浴盐;形形色色的学生的名字和简略的描述。没有任何结合或组织。不相关联的事件,一群旋转的人们。然而波罗相当清楚这其中一定有个模式在。可能是几个模式。
他张开眼睛。
“这是件需要思考的事。很需要思考。”
“噢,这我确信,波罗先生,"休巴德太太急切地同意说。"而且我确信我不想麻烦你--”“你并不是在麻烦我。我有兴趣。不过我一边想着时,我们可以一边从实际的方面开始。一个开始……鞋子,晚礼鞋……呃,我们可以从这里开始,李蒙小姐。”
“什么事,波罗先生?”
“或许休巴德太太把那只剩下来的鞋子拿给你。然后你到贝克街车站的失物招领处去。鞋子丢掉--是在什么时候?”
“呃,我现在记不太正确。也许是两个月以前。不过我可以莎莉·芬奇那里问到那次宴会的日期。”
“是的,呃--他再度转向李蒙小姐。"你可以稍微含糊其辞。你就说你在市内火车上掉了一只鞋子--这很有可能--或是在其他火车上掉了。或者是在公共汽车上。山胡桃路附近有几路公共汽车经过?”
“只有两路。”
“好。要是你贝克街得不到结果,就到苏格兰警场去试试看,就说是在一部计程车上掉的。”
“在伦敦大助教宫殿,"李蒙小姐效率十足地更正说。
“你总是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认为--"休巴德太太说了一般停下来。
“我们先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再说。不管结果是否定的或是坑顶的,你和我,休巴德太太,得再一起商议。到时候你要告诉我一切我有必要知道的。”
“我真的认为我已经把我所能告诉你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不,不。我不同意。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性情、性别都不同的年轻人。甲爱乙,可是乙爱的是丙,而丁和戊或许因为甲而怒目相视,我需要知道的是这一切,人类感情的相互作用。争吵、嫉妒、友情、怨恨以及一切的冷酷无情等。”
“我确信,"休巴德太太不自在地说。"我对这些都不知情。我根本没跟他们牵连。
我只是管理那个地方,照顾膳食等等。”
“可是你对人有兴趣。你这样告诉过我。你喜欢年轻人。你接受这个职位,不是因为它有多少金钱上的利益,而是因为能让你接触到人类的问题。有些学生你喜欢,有些你不怎么喜欢,或是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你会告诉我的--是的,你会告诉我!因为你在担忧--不是为发生的这些事--这些你可以报警--”“尼可蒂丝太太不喜欢找警察,这我可以想你保证。”
“不,你是在为某个人担心--某个你认为可能必须为这些偷窃时间负责或至少有牵连的人。因此,是某个你喜欢的人。”
“真是的,波罗先生。”
“不错,真是的。而且我认为你担心是对的。因为那条丝巾被割成碎片,这可不好玩。还有那被割烂的背囊,那也不好玩。至于其他的那些,看起来似乎是幼稚的行为--但是--我可不确定。不,我可一点也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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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休巴德太太踏上台阶,把钥匙插进山胡桃路二十六号门上的钥匙孔里。就在门刚打开时,一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魁梧年轻人在她身后跟上台阶。
“嗨,妈,"他说。雷恩·贝特生通常都这样称呼她。他是个友善的家伙,讲话带着伦敦腔,而且毫无任何自卑情绪。"出去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