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温和地一笑。
“不错,"他说,"我一向发现--呃--平易近人--很有帮助。”
夏普起身离去。
“我想大概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可能的凶手,"他缓慢说道。
“我也这样想,"波罗平静地说。"比如说,雷恩·贝特生脾气不好。他可能脾气失去控制。瓦丽瑞·何皓丝有头脑,而且能做出精明的计划。尼吉尔·夏普曼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气型的人。那里还有一个如果牵扯到足够金钱的话不惜出手杀人的法国女孩。派翠西亚·兰恩是母性型的女人,而母性型的女人一向都是冷酷的。那个美国女孩莎莉·芬奇,是个乐天派,但是她比大部分其他人更能扮演好装出来的角色。珍·汤琳生充满了可爱、正直的性情,但是我们见多了怀着虔诚奉献之心的杀人凶手。那个西印度的女孩伊利沙白·琼斯顿或许是那家学舍里头脑最好的一个。她不重视感情生活--这是危险的。还有一个来自非洲的迷人青年,他可能有我们无法猜测的杀人动机。还有柯林·马克那,那个心理学家。有多少心理学家可能本身就需要心理治疗的?”
“看在老头的分上,波罗。你这可把我的脑袋瓜子转得昏昏沉沉的了!难道就没有人不会杀人吗?”
“我常感到奇怪。"波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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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夏普督察叹了一口
气,用手帕揉揉额头。他面谈过了一个愤慨、落泪的法国女孩,一个高傲、不合作的法国青年,一个迟钝、多疑的荷兰人,一个多话、气势汹汹的埃及人。他跟两个紧张兮兮实在不了解他说些什么的土尔其年轻学生简短地交谈过几句话,一个迷人的年轻伊拉克女孩也是一样。他相当确信,这些人没有一个跟席丽儿·奥斯丁之死有关,也丝毫帮不上他的忙。他用几句要他们安心的话把他们一个个打发掉,先在正准备对阿金邦伯先生如法炮制。
这位西非青年带着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以孩子气般,有点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我想帮上忙--是的--请让我说,"他说。"她对我非常好,这位席丽儿小姐。她曾经送给我一盒爱丁堡糖--非常好的糖果。她被杀害似乎非常叫人伤心。是夙仇,或许吧?或者是她的父执尊长误信谗言以为她做错了事而跑来把她杀掉?”
夏普向他保证说这些都不可能。年轻人悲伤地摇摇头。
“那么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了,"他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任何人想伤害她。不过你给我一点她的头发和指甲屑,我看看能不能用老方法查出来。不科学,也不现代,不过在我家乡这种方法用得非常广。”
“呃,谢谢你,阿金邦伯先生,不过我不认为有此必要。我们这里并不这样办事。”
“是的,先生,我相当了解。不现代。不合原子时代。如今我家乡的新警察也不这样做了--只有丛林里的老头子才这样做。我确信所有的新方法都非常高级,而且确实能达到完全成功的效果。"阿金邦伯先生彬彬有礼地一鞠躬,同时退下去。夏普督察喃喃自语:
“我衷心希望我们成功--即使只为了维持威望。”
他下一个面谈的对象是尼吉尔·夏普曼,他有控制谈话局面的倾向。
“这真是件不寻常的事,可不是吗?"他说。"你要知道,我在你坚持说是自杀时就觉得你搞错了方向。我必须说,想到整个事情真正的关键在于她的钢笔灌的是我的绿墨水,就令我感到有点欣慰。这正是凶手不可能预知的事。我想你大概已经对这件罪案的动机作了适当的考虑了吧?”
“问话的人是我,夏普曼先生。"夏普督察讽刺地说。
“噢,当然,"尼吉尔装腔作势地挥手说。"我只不过是想长话短说而已。不过我想大概我们得照例一一从头来过。姓名,尼吉尔·夏普曼。年龄,二十五。出生地,我相信是长崎--这似乎是最可笑不过的一个地方。我父母亲那时在那地方干什么我实在无法想象。我想大概是在环游世界吧。不过,这并不就一定表示我是日本人,据我了解。我正在伦敦大学修铜器时代和中世纪的学位。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你想要知道的?”
“你家住什么地方,夏普曼先生?”
“我没有家,我的好先生。我有个爸爸,但是他和我吵翻了,因此他的家不再是我的家了。所以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和库兹银行李登贺街分行便是我这所谓漂泊不定的人的家。”
夏普督察对尼吉尔这装腔作势的题外话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应。
他以前见过他这种人,老练地怀疑到尼吉尔的题外话所掩饰的是被问到有关谋杀案的话题时的自然紧张心态。
“你跟席丽儿·奥斯丁有多熟?"他问道。
“这实在是相当难以回答的问题。就我天天都见到她来说,我算是跟她非常熟,而且跟她处得很愉快,但是实际上我根本不了解她。当然,我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且我认为她或许对我这个人不以为然。”
“她有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对你不以为然?”
“呃,她不怎么喜欢我的幽默感。再有吗,当然啦,我不是个像柯林·马克那那样沉思默想、粗野无礼的年轻人。那种粗野无礼实在是吸引女人的最佳技巧。”
“你最后一次见到席丽儿·奥斯丁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吃晚饭时。我们全都为她拍手喝彩,你知道。柯林站起来,哼哼哈哈的,最后羞答答地承认他们订了婚。然后我们全都戏弄他一番,这一类的。”
“是在晚餐桌或是交谊厅里?”
“噢,在晚餐桌上。事后,我们到交谊厅去时,柯林离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而你们其余的人都在交谊厅喝咖啡?”
“如果你把他们供应的那种液体叫咖啡的话--是的。”
“席丽儿·奥斯丁有没有喝咖啡?”
“呃,我想大概喝了。实际上我并没有看见她在喝咖啡,不过她一定喝了。”
“比方说,你并没有亲手递咖啡给她喝?”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暗示!当你这样说时用那种搜寻的眼光看着我,你可知道你让我感到确实是我递咖啡给席丽儿喝的,而且在里面加满了番木鳖硷或什么的。我想你这大概是催眠性的暗示。不过实际上,夏普先生,我并没有接近过她身边--而且坦白说,我甚至没注意过她喝咖啡。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个人对席丽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感情,她跟柯林·马克那的订婚消息宣布并没有引起我任何情杀报复的心理。”
“我其实并没有任何这种暗示,"夏普督察温和地说,"除非我搞错了,这件事没有牵扯到任何爱情的因素,但是还是有某人想把席丽儿·奥斯丁除掉。为什么?”
“我就是想象不出为什么。这真的非常有趣,因为席丽儿实在是个非常善良无害的女孩。理解力迟钝,有点乏味;彻头彻尾的好;而且我该说,完全不是那种会若来杀身之祸的女孩。”
“当你发现席丽儿·奥斯丁就是那个该为这里发生的偷窃案件负责的人时,你是否感到惊讶?”
“我的大好人,我惊讶得不得了!我的想法是,跟她的个性非常不合。”
“不会是你唆使她那样做的吧?”
尼吉尔惊讶的神色似乎相当真实。
“我?唆使她那样做?为什么?”
“哦,这倒是个问题。有些人具有奇怪的幽默感。”
“哦,真的,我或许愚蠢,不过我看不出这一切可笑的小偷事件有什么好玩的。”
“不是你开的玩笑?”
“我从没想到过这是为了好玩。当然,督察先生,这些偷窃事件纯粹是心理学上的因素吧?”
“你确实认为席丽儿·奥斯丁是个偷窃狂?”
“当然再没有其他解释了吧?”
“或许你不像我一样了解偷窃狂,夏普曼先生。”
“哦,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解释。”
“你不认为可能是某人唆使奥斯丁小姐做出这一切来,借以--比如说--引起马克那先生对她的兴趣?”
尼吉尔的眼睛怀有恶意地一闪。
“这真是非常有趣的解释,督察先生,"他说。"你知道,我一想起来,就觉得这非常可能,当然柯林会一口吞下去。"尼吉尔高兴地玩味了一下。然后他悲伤地摇摇头。
“不过席丽儿扮演不来,"他说。"她是个一本正经的女孩。她从没开过柯林的玩笑。她对他过于感伤。”
“夏普曼先生,你对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没有你自己的看法吗?比如说,关于琼斯顿小姐的文件被泼满墨水的事?”
“如果你认为是我干的,那你就错了了。当然,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是我,因为绿色墨水的关系,不过要是你问我的话,我会说那纯粹是怨恨。”
“什么是怨恨。”
“有人故意用我的墨水,好让它看起来像是我干的。这里有很多怨恨存在,督察先生。”
督察厉色看着他说:
“你说的很多怨恨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尼吉尔立即缩回贝壳里去,变得暧昧起来。
“其实我并没有任何意思--只是当一大堆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时,他们就会变得有些气量狭小。”
夏普督察名单上下一个是雷恩·贝特生。雷恩·贝特生比尼吉尔更显得不安,纵然是以不同的方式显露出来。他多疑、粗野。
“好吧!"他在开头例行的问话结束之后脱口说道。"就算是我帮席丽儿倒的咖啡而且端给她喝,那又怎么样?”
“你在饭后帮她倒咖啡--你是这样说的吗?贝特生先生?”
“不错。至少,我从咖啡壶里倒咖啡给她,把咖啡杯摆在她身旁,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里面并没有加吗啡。”
“你看着她喝咖啡?”
“没有,我实际没有看到她把咖啡喝下去。我们当然全都走来走去,我一倒完咖啡就跟一个人争论了起来,我并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把它喝下去的。她旁边还有其他人在。”
“原来如此。事实上,你说的是任何人都可能把吗啡放进她的咖啡杯里去?”
“你试试把东西放进别人杯子里去,不被发现才怪!”
“未必见得。”
雷恩气势汹汹地说:
“你认为我他妈的有什么理由要毒害那孩子?我跟她无冤无仇的。”
“我并没有意思说你想要毒害她。”
“她自己吃下药的。一定是她自己吃下去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
“要不是那张伪造的自杀字条,我们可能这样认为。”
“伪造个屁!是她亲手写的,不是吗?”
“是她那天早上所写的信的一部分。”
“哦--她可能把它撕一部分下来作为自杀留言。”
“得了吧,贝特生先生。如果你想写自杀留言,你会好好的写。你不会拿一封你写给别人的信来,小心地撕下其中特别的一个句子来当作留言。”
“我可能会这样做。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封剩下来的部分在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我是把它当我的事。你最好是文文明明地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想知道什么?我并没有杀死那个女孩,我没有任何杀她的动机。”
“你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