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会在星期一如常回来,”尼可蒂丝太太说。

  “好,尼可蒂丝太太。”

  “请找个人星期一一大早把我的橱柜修好。修理费帐单送给警方,你明白吗?”

  休巴德太太显得迟疑。

  “还有我要所有的暗走道都装上新灯泡——亮一点的灯泡。这些走道都暗暗的。”

  “你特别说过走道上要装度数低一点的灯泡——为了省钱。”

  “那是上个星期的事,”尼可蒂丝太太脱口说出。“现在——不同。现在我每次一回头——我都会奇怪,‘谁在跟踪我?’”

  休巴德太太暗自怀疑,是她的雇主在故作姿态,或是她真的在怕什么事或什么人?尼可蒂丝太太有凡事夸张的习惯,因而总是令人难以知道她的话有多少可靠性。

  休巴德太太怀疑地说:

  “你确信你该自己一个人回家去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我在那里会比这里安全,我可以告诉你!”

  “可是你在怕什么?如果我知道,或许我可以——”

  “没你的事。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一直在问我问题令我感到无法忍受。”

  “对不起,我确信……”

  “现在你可生气了。”尼可蒂丝太太对她微笑。“我脾气不好而且态度粗鲁——不错。不过我有很多事烦心。你记住,我信赖你。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亲爱的休巴德太太,我真的不知道。看,我送给你个飞吻。周末愉快。晚安。”

  休巴德太太望着她穿过前门,帮她把门拉上。休巴德太太说了句不太恰当的“呃,真是的!”松弛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走向通往厨房的楼梯。

  尼可蒂丝太太走下门前的台阶,穿过铁,门,向左转。山胡桃路是一条相当宽阔的道路。两旁的屋子都有点退后坐落在花园里。路的尽头,距离廿六号几分钟的路程,是伦敦的主要道路之一,公共汽车来往吼叫着。路的尽头有交通信号等和一家酒吧。“女王项链”就在拐角处。尼可蒂丝太太走在人行道中央,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但是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山胡桃路在这天傍晚显得格外荒凉。她稍微加快脚步,走近“女王项链”。又匆匆瞄了四周一眼之后,她有点愧疚地溜进酒吧里。

  啜饮着她的双倍白兰地,她的精神恢复了过来。她看起来不再是不久前恐惧不安的女人。然而,她对警方的恶感并未消减。她低声嘀咕着:“盖世太保!我要他们付出代价。”然后把酒喝光。她又叫了一杯,仔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不幸,警方突然不知好歹地发现了她的宝藏,很难抱希望话不会传到学生那里。休巴德太太会保守秘密,或许吧,不过话说回来,或许不会,因为,真的,有谁能信得过别人?这种事总是会传开的。吉罗尼莫知道了。他可能已经告诉了他太太,而她会告诉清洁妇,如此继续想下去直到她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那个人说:

  “哎哟,尼可太太,我部知道这是你出没的地方!”

  她猛一转身,然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噢,是你,”她说,“我以为……”

  “你以为是谁?大野狼?你在喝什么?再叫一杯算我的。”

  “一切都叫人心烦,”尼可蒂丝太太庄重地解释,“这些警察来搜我的房子,大家都感到困恼。我可怜的心脏。我得非常小心我的心脏。我不喜欢喝酒,不过我在外头真的感到相当虚弱。我想喝点白兰地……”

  “白兰地最好了。来吧,这杯是你的。”

  其后不久,尼可蒂丝太太感到着实快乐、神采奕奕地离开“女王项链”。她决定不搭公共汽车。

  这是个如此美好的夜晚,外头的空气对她有好处。她并没感到脚步有什么不稳,只不过有点不确定。或许刚刚应该少一杯白兰地的好,不过没关系,这外头的空气很快就会让她头脑清醒过来。终究,为什么女士不该在她自己房里常常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她又从来没被人家看到她喝醉过。再说,无论如何,如果他们不喜欢,如果他们敢申斥她,她马上会叫他们闭嘴!她是知道一些事,不是吗?要是她高兴随便说出去!尼可蒂丝太太好斗地晃晃脑袋,然后猛然一闪避开一个不怀好意地挡在她前头的邮亭。无疑地,她的脑袋是有点浮沉不定。或许她该停下来靠墙休息一下?要是她把双眼闭上一会儿……

  波特警官大摇大摆地执行他的巡逻任务,身旁伴随着一个外表看来羞怯的下手。

  “这边有个女人,长官。真的——她好象是病了或怎么啦。她在地上瘫成一堆。”

  波特警官把有力的脚步转向那边,俯身查看躺在地上的人体。一股浓烈的白兰地酒味证实了他的怀疑。

  “昏过去了,”他说,“喝醉了。啊,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

  吃过星期日早餐的赫邱里·波罗,仔细地擦掉胡须上的巧克力渣滓,走进客厅里。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背囊,每个上面都附有帐单——前一天他吩咐乔治的结果。波罗从包装纸里取出他前一天买来的那个背囊,跟其他四个摆在一起,结果很有意思。他从希克士先生那里买来的背囊依他看来似乎并不比乔治从其他各商号买来的差。但是却便宜多了。

  “有意思,”赫邱里·波罗说。

  他凝视着这些背囊。

  然后他仔细地查看它们。前后左右、里里外外,摸摸接缝、口袋、把手。然后他站起来,走进浴室,带回来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把从希克士店里买来的那个背囊里部翻出来,用小刀切割着底部。在内衬和底部之间有一片硬实起皱的东西,外表看起来有点类似瓦棱纸。波罗很有兴趣地看着被肢解了的背囊。

  然后他继续切割其他的背囊。

  最后他坐下来,审视着他刚刚完成的破坏数。

  然后他把电话机移到身边来,在短暂的拖延之后,终于接通了夏普督察。

  “早,朋友,”他说,“我只想知道两点。”

  听筒里传来一阵似乎是夏普督察捧腹大笑的声音。

  “‘我对马的认识有两点。’”

  “对不起,你说什么,”赫邱里·波罗感到惊讶地说。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熟悉的一句韵文。你想知道的两点是什么?”

  “你昨天提到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警方曾到山胡桃路去查询过几次。你能不能告诉我日期和时间?”

  “可以——呃——这应该不难。档案里有。你等等,我去查看一下。”

  不久督察的声音又穿过来:“第一次查询有关印度学生散播反动传单的事,是去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三点三十分。”

  “那时太久以前的事了。”

  “查询有关欧亚混血儿孟大鸠·琼斯,因牵连到剑桥的爱丽丝·坎伯太太谋杀案而被通缉——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三十分。查询有关威廉·罗宾逊——西非土著,谢菲尔德警方通缉在案——三月六日上午十一点。”

  “啊!谢谢你。”

  “可是,如果你认为这些案子有任何一个牵连到……”

  波罗打断他的话。

  “不,它们没有牵连。我只是对它们发生的时间感兴趣而已。”

  “你在干什么,波罗?”

  “我在解剖背囊,朋友。很有意思。”

  他轻轻放下话筒。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前一天休巴德太太交给他的那张修正过的表。这张表记载如下:

  背囊(雷恩·贝特生的)

  电灯泡

  手镯(雷丝道夫小姐的)

  钻戒(派翠西亚的)

  粉盒(吉妮维芙的)

  晚礼鞋(莎莉的)

  唇膏(伊丽莎白·琼斯顿的)

  耳环(瓦丽瑞的)

  听诊器(雷恩·贝特生的)

  浴盐(?)

  割碎的丝巾(瓦丽瑞的)

  烹饪书(?)

  硼粉(仙德拉·拉尔的)

  胸饰(莎莉)

  墨水倾倒在伊丽莎白笔记上。

  (这是尽我所能想出来的。并非完全正确。L·休巴德。)

  波罗久久一直看着这张表。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恩……无疑的……我们得把不关紧要的东西剔除掉……”

  他想到谁能帮他做这件事。今天是星期天。大部分的学生或许都在。

  他拨通山胡桃路廿六号的电话,要求跟瓦丽瑞·何皓丝小姐讲话。一个厚重、有点带喉音的声音传过来说不知道她起床了没有,说要去看看。

  稍后他听见一个低沉粗嘎的声音说:

  “我是瓦丽瑞·何皓丝。”

  “我是赫邱里·波罗。你记得我吧?”

  “当然,波罗先生。有什么事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谈一下。”

  “当然可以。”

  “那么,我到山胡桃路去可以吧?”

  “可以。我等你。我会告诉吉罗尼莫带你上我的房间。星期天这里私下谈话的场合不多。”

  “谢谢你,何皓丝小姐。”

  吉罗尼莫以华丽的姿态替波罗开门,然后倾身向前,以他以往一副怀有阴谋的态势说话。

  “我悄悄带你上瓦丽瑞小姐的房间去,嘘——”他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带他上楼,进入一间俯视山胡桃路、大小合适的房间。房间内布置富有品位,有适量的奢侈品,和一间卧房内小起居室。床上铺着一条老旧而美丽的波斯毯,一张安妮女王时代的迷人胡桃木桌,波罗判断不太可能是山胡桃路二十六号原有的家具。

  瓦丽瑞·何皓丝已经站在那里迎接他。她看来疲累,他想,她的眼睛四周有黑眼圈。

  波罗跟她打过招呼后说。“别致。有味道。”

  瓦丽瑞微笑。

  “我在这里住久了,”她说,“两年半,将近三年了。我多多少少埋头苦干,买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你不是学生吧?”

  “噢,不是。纯商人。我有份工作。”

  “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是吗?”

  “是的。我是莎瑞娜商场的采购员之一——那是一家美容沙龙。实际上我有一小部分股权。除了美容用品之外我们还经营一些附带产品,像附属品之类的,巴黎新奇小物品,那就是我工作的部门。”

  “那么你经常到巴黎和欧陆去?”

  “噢,是的,大概一个月一次,有时更常些。”

  “你必须原谅我,要是我显得太好奇……”

  “这有何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容忍别人的好奇。我昨天已经回答了夏普督察很多问题。你看来好象会喜欢做高背椅,波罗先生,而不是低扶手椅。”

  “你有眼光,小姐。”波罗小心、四平八稳地在一张高背扶手椅上做下来。

  瓦丽瑞坐在矮床上。她请他抽烟,自己也点上一根。他注意地看着她。她幽雅中带着紧张、憔悴的意味,这比一般光只是外表好看更能打动他的心。一个聪明、迷人的年轻女人,他心想。他不知道她的紧张是出自最近的查询成果或是她态度中天生的成分。他记得那天晚上来这里晚餐时对她的看法大致跟现在一样。

  “夏普督察询问过你了?”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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