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试着问他一些问题。这个男人有时完全不回答,有时重复着那个句子。波洛对我打了个手势,要我去打电话。
“要里契韦大夫来一下。”
很幸运地医生在家。他家就在转角处。没多久,他就慌慌张张的赶来了。
“怎么回事,呃?”
波洛简洁地解说说了一下后,医生开始检查那个好象根本不自觉他自己和我们的存在的奇怪访客。
“唔!”里契韦大夫结束了检查,说:“很奇怪的病例。”
“脑膜炎?”我猜测。
医生立即不以为然地哼着。
“脑膜炎!根本就没有什么脑膜炎。这是小说家捏造的名词。不是,这个人是受了某种惊吓他在一个持续思想的驱使下来到这里——而且,他根本不明白那些字的意思。只是留声机式的重复说着。”
“失语症?”我急切地说。
医生对我这次猜测没有上次哼得那么厉害。他没有回答,只是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交给这个人。
“我们看看他会怎么做。”他说出他的意思。
开始时,这个男人什么都没做,后来,他突然疯狂地写了起来。接着,又很意外地停了下列,纸张和笔都落在地上。医生检起来看,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只是乱画了一大堆阿拉伯数字4,一个比一个大。我想他是要写法拉威街十四号。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病例——非常有趣。你们可不可以让他留在这里——直到下午?我现在必须到医院去,不过,我下午会回来替这个人安排好一切,这病例很有趣。失掉他的踪影会很可惜的。”
我向他解释波落必须离开这儿,而且,我也计划陪波洛到南安普顿去。
“那,把这个人留在这儿好了。他已经筋疲力尽,不会作怪了。他会不停地睡上八个小时也说不定。我回交代你们那个张得很好玩的好心太太,要她留意一下他。”
里契韦大夫和平常一样匆忙地走了。波洛一面留心着钟,一面急忙地把东西装入箱里。
“时间真是像飞似的。嗨!黑斯丁斯,这下子,你不能说我没留事情给你做了吧!一个最头痛的问题。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男人。他是谁?他是做什么的?啊!真不巧!我真希望以两年的生命来换这艘船明天离开,而不是今天走的事实。这件事情很奇怪——很有趣。但必须有时间——时间。也许是几天——也有可能要好几个月——他才有能力告诉我们他想要告诉我们的事情。”
“我会全力以赴,波洛。”我向他保证。“我尽量做个能干的接替人。”
“唔——好的。”
他的回答使我觉得好象有一片疑云存在。我拿起那张纸。
“如果我要写小说的话,”我轻松地说:“我应该把这故事穿插进你最近那个怪词,取名‘四大魔头奇谈’。”我一面说,一面轻敲着铅笔写的阿拉伯字。
刹那间,我惊跳了起来,这个我本来以为没有用的人突然从恍惚中觉醒过来,他坐了起来,声音清晰地说:
“李长彦。”
他看起来好象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波洛做个手势要我不说话,这个人继续说下去。他用一种清晰高昂的声音说话,他的腔调使我想到他是在朗诵什么已经写好的文告或讲稿。
“李长彦可以说是四大魔头的头脑。他有控制和指挥的权力,。因此,我称他为第一号。第二号很少被提到名字。他以一个中间有两到直线贯穿的S——一块钱的标志——来代表,也用两条条纹和一个星星来代表。因此,可以猜想到他是美国人,他代表着财力。第三号无疑是个女人,她的国籍是法国。也许她是个花街柳巷的尤物,但,这资料并非完全可靠。第四号——”
他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停了下来,波洛身子向前倾。
“是的,”他急切地提示着他,“第四号?”
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的脸因恐惧而扭曲着。
“杀戮者。“这个男人喘着气说。说完之后,他抽搐了一阵子,又昏死过去了。
“天!”波洛低语:“那我猜对了。我是对了。”
“你认为——?”
他打断了我的话。
“把他抬到我房间的床上。如果我想要赶上火车,就必须把握每一分钟了。我并不想赶上火车啊!我可能清醒地错过这班火车,但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走吧,黑斯丁斯。”
我们把神秘的访客留给皮尔森太太照顾,两个人马上离开,刚好赶上火车。在火车上,波洛时尔静默不语,时尔喧噪多言,他有时有如一个梦游的人,静坐着凝视窗外,显然,我说的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接着,他又忽地生气蓬勃起来,口沫横飞地告诫我和命令我,强调要不断用无线电联络的重要性。
经过佛京后,我们沉默了片刻。这班火车不到南安普顿是不会停的,但在这儿,它却被一个讯号灯阻拦下来。
“啊!神圣的雷鸣!”波洛突然叫着。“我一直是个呆瓜,现在,我终于想通了。毫无疑问地是老天的圣徒使车子停了下来。快跳,黑斯丁斯!”
一刹那间,他已经打开行李车厢的门,跳了出去。
“把手提箱丢出去,你自己也跳下来。”
我听从他的话。当我站在他身边时,火车又开动了。
“哼,波洛,”我有点气恼地说,“现在,你或者要告诉怎么一回事了吧?”
“原因是,我的朋友,我看见了光。”
“你这话,”我说,“给我的启示很大。”
“应该如此,”波洛说,“但我害怕——我很害怕并非如此。如果你可以提得动这两个手提箱的话,我想,我可以负责其他的箱子。”
------------------
第二章 从疗养院来的人
还好,火车停下来的地方离车站不远,我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停车场,借了一部车。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风驰电掣似地驶回伦敦。那时,一直到那时,波洛才大发慈悲地满足我的好奇心。
“你不懂吧?我本来也不懂,但是,现在我了解了,黑斯丁斯,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
“是的,这个计谋设计得很巧妙。地点和方法都选得正确无误。他们怕我。”
“他们是谁?”
“那四个狼狈为奸、逍遥法外的天才。一个中国人、一个美国人、一个法国女人和——一个不知身份者。希望我们不至于回来得太晚,黑斯丁斯。”
“你认为我们的访客有危险?”
“没错。”
我们到达时,皮尔森太太迎接着我们。我们不理会她看波洛时的惊讶目光,探问着消息。她的话使我们放心些。没有人来过,我们的访客没有一点动静。我们舒了一口气上楼。拨洛穿过外面的房间进入内室。接着,他大声叫我,声音非常奇特而焦躁。
“黑斯丁斯,他死了。”
我跑到他那儿。那个男人的卧姿和我们离开时并无两样,但是,他已经死了,而且死了一段时间了。我猛冲出去找医生,我知道里契韦一定还没有回来。还好,我马上找到了另一个医生,把他带回来。
“他确实是死了,可怜的家伙。是你们照顾的流浪汉吗?”
“恩,差不多。”波洛推委地说,“他为什么会死呢?大夫?”
“很难说。也许是死于一种痉挛。他看起来有窒息的现象。这儿,没有安装煤气,对不对?”
“没有,除了电灯外,什么都没有。”
“而且,两扇窗户都大开着。我想,他大概已经死了两小时了。你们会通知有关人员吧?”
他离开了,波洛打了几个有关的电话。最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打电话给我们的老朋友贾普督察,问他是否能过来看看。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皮尔森太太来了,眼睛瞪得想锅子一样大。
“有一个从汉威来的人——疗养院的人,你是不是认识他?要不要让他上来?”
我们表示同意,一个高大粗壮、穿着制服的男人被带了进来。
“早安,男士们。”他高兴地说。“我相信,我们有一个病人在你们这儿。他昨晚逃走了。”
“他曾经在这儿。”波洛平静地说。
“该不是又跑掉了吧?”管理员关心地问。
“他死了。”
这个人看起来似乎轻松多了。
“我没听错吧?恩,我敢说,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有危险性吗?哦,没有。他没有武器。他得的是遽发的被害妄想症。他脑中充满来自中国的秘密组织把他囚禁起来的事情。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我打了个冷颤。
“他被送去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了。”
“哦。”波洛镇静地说。“有没有可能他是——神智正常的呢?”
管理员大笑起来。
“如果他神智正常的话,他在精神疗养院做什么?你要知道,他们每个人都说自己是神智正常的。”
波洛不再说话。他带那个人去看尸体,那个人马上就认出来了。
“是他——没错。”管理员无情地说:“看起来很驴,对不对?好了,男士们,在这种情况下,我最好出去安排一切事情。我们不会把尸体搁在这儿太久的。如果要验尸的话,也许你们必须在场。早安,先生们。”
他行了一个很笨拙的礼,然后,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几分钟后,贾普到了。这个伦敦警察厅督察还是和平常一样轻快整洁。
“我来了,波洛先生。有要我效劳的地方吗?我想你今天碰到什么难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