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警察先生的。”

  问答继续着。阿林同样面无表情地描述他怎么做咖喱这道菜。他说,厨师和这道菜无关,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碰过这道菜。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招认这一点的后果。他也坚持说那天晚上通往花园的窗户是闩住了。如果第二天早晨是开着的话,那一定是他主人自己开的。最后,波洛把他遣走了。

  “够了,阿林。”这中国人走到门口时,波洛叫住了他。“你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关于黄色茉莉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该知道?”

  “那些字下面的记号你也不知道?”

  波洛一面说一面身子向前倾,在满是灰尘的桌上迅速地写了什么。我离他很近,因此,在他擦掉以前我已经看到他写什么了。斜斜的一划,向右一条线,然后又一划下来,一个大大的4字。这动作给那个中国人的震撼有如电击。一刹那间,他的脸孔有如一张恐怖的面具。后来,和刚才一样迅速地,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洋溢,重复着他的否认,退下去了。

  贾普找年轻的派特去了,只剩下波洛和我单独在一起。

  “四大魔头,黑斯丁斯,”波洛叫着,“又是四大魔头。派特是一个伟大的旅行家。也许他书中有四魔头的首脑——第一号李长彦——的所作所为的重要情报。”

  “但是谁——怎么——”

  “嘘!他们来了。”

  杰若·派特是有关很平易近人的年轻人,外表上看起来有点柔软。他留着贴切的棕色胡子,带一条很奇怪的下垂领带。他很从容地回答波洛的问题。

  “我和我们的邻居怀契里一家人外出吃饭。”他解释,“什么时候回到家?哦!差不多十一点。你知道,我有一把门锁钥匙,但是,所有的用人都去睡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想我伯父一定也睡了。事实上,我认为我瞥见了中国奴阿林蹑手蹑脚地快速消失于大厅的角落,不过,我想也有可能我是弄错了。”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伯父派特先生是在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你来这里和他住在一起以前?”

  “啊!十岁吧。他和他弟弟(我父亲)不合,你知道。”

  “不过,他毫无困难地又找到你们,对不对?虽然经过了这么久的分离?”

  “是的,我很幸运地看到律师的广告。”

  波洛没有再问下去。

  接下来,我们去访问昆丁大夫。大体上,他告诉我们的和他在验尸时告诉警方的没什么两样,他几乎没有补充什么。我们去时,他正好和一个病人谈完话,因此,在诊疗室见我们。他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他的夹鼻眼镜和他拘谨呆板的态度很调和,不过,我想他的推理方式应该说是很现代的。

  “我希望我能记清窗户到底关了没有。”他坦白地说,“不过,回溯过去的不太可靠的,人会肯定一些根本为曾存在的东西。这是心理学,对不对?波洛先生。你知道,我读过有关于你办事方法的报导!我可以说是你的衷心仰慕者。恩,我想那个中国人是真的把粉末鸦片放进咖喱中,不过,他永远不会承认他那么做的,所以,我们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做。不过,把一个人的头按进火里——我觉得这不太符合我们这个中国朋友的个性。”

  我们走到汉佛市场的主要街道时,我向波洛批评他那最后一句话。

  “你觉得他是不是一个共犯?”我问,“对了,我想我们可以信得过贾普,他一定会监视他吧?”(那督察有事进警察局去了。)“四大魔头的使者身手很矫健。”

  “贾普监视着他们之中的每一位。”波洛冷冷地说,“从发现尸体后,他们就被紧紧地跟踪着。”

  “恩,至少我们知道杰若·派特与这案件无关。”

  “你知道的始终比我多一点,黑斯丁斯,真是累人。”

  “你这老狐狸。”我大笑,“你从来就不会吐露一点你的想法。”

  “老实说,黑斯丁斯,现在这个案件对我来说已经很清楚了——除了‘黄色茉莉’这四个字外——我有点同意你说的,他们和这罪案无关的说法了。假定这层假设成立,你必须判定谁说谎。我已经判定是谁了,然而——”

  他突然离开我身边,进入附近的一间书店。几分钟后,他出现了,抱着一个小包包。后来,贾普和我们碰面,我们在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睡到很完才起来。我下楼到我们订下来的客厅时,波洛已经在那儿踱来踱去了,脸孔因烦躁而扭曲着。

  “不要跟我说话,”他摇着一只焦躁的手喊着,“等我知道一切已经没问题——该逮捕的人都到案之后才跟我说话。啊!我的心理学现在一点用途也没有。黑斯丁斯,如果一个人临终写下遗言,那是因为这些训息非常重要。每个人都说——‘黄色茉莉’?房子附近是有黄色茉莉——这些话对破案一点帮助也没有。”

  “到底黄色茉莉是什么?看这本书上是怎么写的。听好!”他举起手中的一本薄薄的书。

  “我的朋友,深入探讨这个主题十我心惊。到底什么是黄色茉莉?这本书告诉我了,听着。”

  他念。

  “‘黄素馨根,黄色茉莉。成分:植物硷基黄素馨C22H26N2O8,一种作用像毒芹硷的剧毒;素馨C12H14NO2,作用像番木鳖硷;和素馨酸等。黄素馨根是很有效的中央系统控制抑制剂。它作用的最后阶段会使运动神经末梢麻痹,用剂很重的话,会使人眩晕,丧失肌肉活动能力。致死原因是因为呼吸中心麻痹。’

  “黑斯丁斯,你知道吗?一开始时,贾普提到一个活人被人强行按入火中时,我就有个预感。现在,我知道了,被烧的是一个已经死的人。”

  “但是为什么?目的何在呢?”

  “我的朋友,如果一个人死后,你才开枪打他,或刺杀他,或敲破他的头,他的伤势会很容易使人看出实情来,如果他的头被烧成焦碳,就没有人会想到要去探究他本来原因不明的死因,而且,人会想,一个在晚餐时差点被毒死的人,不太可能会一会儿后有被毒死。谁说谎?这一直是个问题。我决定要相信阿林。”

  “什么!”我大叫。

  “你觉得意外?黑斯丁斯。阿林显然知道四大魔头的存在——事发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他们和这命案有关。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他一定可以一直维持他那没有表情的脸。所以,我决定要相信阿林,我现在怀疑的是杰若·派特。我想,第四号要找一个久已失去联系的侄子的替身是很容易的。”

  “什么!”我说,“第四号?”

  “不,黑斯丁斯,不是第四号。当我看完黄色茉莉的介绍时,我看到了事实真相。其实,是事实真相跳到我的眼前。”

  “就像以往一样,”我冷冷地说,“不跳到我的眼前来。”

  “因为你没用你的灰色小细胞。谁有机会在咖喱里动手脚?”

  “阿林,不会是别人。”

  “不会是别人?那个大夫呢?”

  “但,那是后来的事了。”

  “当然,那是后来的事。给派特先上的咖喱里根本没有粉状鸦片,这个老人只是因为昆丁大夫曾提起而起疑,他不敢吃,留下来给他的医疗人员,这医疗人员是他依计划叫来的。昆丁大夫来了,接办化验咖喱之事,替派特先生打了一针——他说是兴奋剂,但,事实上是黄色茉莉——一种毒剂。当毒性开始发作时,他松开了窗户的栓子,离开。半夜,他再由窗户回到屋里来,找到稿子,把派特先生推进火里。他没有注意到老人下面的报纸。派特知道他被打了什么针,硬撑着控诉四大摸头的谋害他。昆丁在交给人家化验一切,可以很容易地把粉状鸦片放到噶伦里面。他自己瞎编一套他和老人的对话,故意顺便地提到替老人打了一针兴奋剂,以免别人发现皮下注射的针孔。他这么安排,死因马上就会绕在两点上了:意外或阿林在咖喱里下的毒。”

  “但是,昆丁大夫可能是第四号?”

  “我怀疑他可能是。毫无疑问地,一定有一个真正的昆丁大夫。他也许正在国外的某处。第四号只要伪装他一阵子就行了。宝利多大夫的旅行事宜是经由通信接洽的,而本来要代理的医生却在最后一分钟阴错阳差了。”

  这时,贾普冲进来,脸色红彤彤的。

  “你抓到他了?”波洛焦急地问。

  贾普摇摇头,气喘咻咻地。

  “宝利多大夫今天早晨度假回来——被一封电报召回来的。没有人知道是谁拍了这电报。那个代理大夫昨天晚上离开了。不过,我们会捉到他的。”

  波洛平静地摇摇头。

  “我不觉得,”他说,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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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象棋难题

  波洛和我常在苏荷区的一家小餐厅用晚餐。有一天晚上,我们在那儿时,看到一个朋友在附近的桌上,那就是贾普督察。我们桌子还容得下人,因此,他就过来和我们同桌了。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面。

  “你现在都不来看看我们了。”波洛责备地说,”从黄色茉莉案件到现在,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我到北部去了——这就是原因。你们好吗?四大魔头还是很厉害——呃?”

  波洛责备地用手指点点他。

  “啊!你在嘲笑我——不过,四大魔头——他们是真有其人的。”

  “哦!我不怀疑他们是真有其人——但是,他们并不如你所了解的是宇宙的中心。”

  “我的朋友,你错得太厉害了。今天,世界中最强大的恶势力就是这个'四大魔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但是,这个犯罪集团是空前绝后的,中国最聪明的当头,一个美国富翁和一个法国女科学家,而第四个——”

  贾普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你整天只是死心塌地地想着这件事。你已经变成四大魔头狂了,波洛先生。我们改个话题,谈些其他事情吧。你对象棋有没有兴趣?”

  “有,我会玩。”

  “你知不知道昨天发生的怪事?两和举世闻名的棋手对弈,其中一个却在比赛中死掉了?”

  “我看到了报导,一个是俄罗斯冠军沙瓦罗诺夫博士,另一个聪明的美国年轻棋手,叫季尔莫·威尔森的,他因心脏衰竭而死。”

  “不错。沙瓦罗诺夫三年前击败鲁宾斯坦成了俄罗斯冠军。威尔森则被称为卡巴布兰卡第二。”

  “很奇怪的事。”波洛感慨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贾普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错,波洛先生。我想不通。威尔森神采奕奕,精力十足的——根本不像心脏病患者。他的暴毙很难以解释。”

  “你怀疑沙瓦罗诺夫博士谋杀了他?”我大声说。

  “也不是。”贾普平板地说,”我认为即使是一个俄国人也不会在棋赛中因为怕别人击败他而谋害对方——不论从哪一方面来好所,我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太对劲。这个博士是个棋艺很不错的人——据说仅次于拉斯克。”

  波洛深思地点点头。

  “那你的葫芦里究竟装些什么?”他问,”为什么要毒死威尔森?当然,我是假使你怀疑他是被毒死的。”

  “不错。心脏衰竭就是心脏停止跳动——就是那样。这是那时医生公开宣布的。但是,私底下,他暗示我们他不满意这个答案。”

  “什么时候验尸?”

  “今天晚上。威尔森的死真是事出猝然。他看起来很正常,而且,事实上他当时正在移动一粒旗子,却突然向前倾倒——就死了。”

  “很少毒药发作时是这个样子的。”波洛提出异议。

  “我知道。我希望验尸可以帮助我们下判断。不过,为什么有人要谋杀季尔莫·威尔森?——这是我最想知道的。谦逊无辜的年轻人。才从美国来此。而且,他在世界中显然没有一个仇敌。”

  “看来是无法理解呀!”我感叹地说。

  “也不尽然。”波洛笑着说,”我看得出来,贾普已经有一套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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