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说过,我的朋友。后来,你改变计划了,是不是?”
“呃——是的,我改变计划了。”
“为什么呢?”
“奋战到底。波洛,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在你和四大魔头周旋时,弃你而去吧?”
波洛温和地点点头。
“正如我所料。你是一个忠实的朋友,黑斯丁斯。你想留下来帮助我。但是,你太太——你叫她小辛黛瑞拉的那个女人,她会怎么说呢?”
“当然,我还没有详细地告诉她,不过,她会了解的。她绝不会要我背弃朋友的。”
“是的,是的,她也是一个忠实的朋友。不过,这也许要花许多时间呢。”
我有点沮丧地点头。
“已经六个月了。”我感叹地说,“我们有什么进展呢?你知道,波洛,我常常禁不住地想我们应该——恩,做点事情。”
“你怎么一直都这么精力充沛,黑斯丁斯!到底你要我做些什么?”
他这么说实在有点像在跟我打太极拳,不过,我不再放弃我的立场了。
“我们必须发动攻势,”我催促他,“这一阵子来,我们做了些什么?”
“比你想的多,我的朋友。我们已经确定了第二号和第三号的身份,我们还学到一些第四号的作风和想法。”
我心情开朗些。如波洛所说的,事情并没有我想象地那么糟。
“哦!是的,黑斯丁斯,我们已经做不少事了。我还没有公开赖兰或奥利维叶夫人的罪行,这是真的——但是,即使我说了,谁会相信我呢?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以为我已经使赖兰陷于困境,结果呢?不过,虽然如此,我已经把我的怀疑让某一些人——高阶层的——艾丁顿爵士知道,他曾经要我参与偷窃潜艇的计划,他已经知道所有我知道的有关四大魔头的消息——或许,别人会怀疑这些消息的可靠性,不过,他本身是相信的。赖兰、奥利维叶夫人和李长彦也许还会继续作恶,不过,探照灯已经对准他们所有的行动了。”
“那,第四号呢?”
“如我刚才所说的——我开始了解他的作风了。也许你会小,黑斯丁斯——不过,完全了解一个人的个性,确实知道他在某一特点情况下会怎么做——已经是成功的初步了。我正在苦战,他不断地泄露他的心理状态,我竭力地不让他知道我们的一切。他在灯光下,我在阴影中。我告诉你,黑斯丁斯,他们越来越怕我的按兵不动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不在乎我们怎么做的。”我陈述我的意见,“你的生活中已经不再有任何尝试奋斗,不再有任何准备了。”
“不对,”波洛深思地说,“打通说来,我是有点意外。特别是有一两件很明显的事情,我应该想到他们会那么做的。或许你了解我的意思?”
“某种秘密装置炸弹?”我乱猜一通。
波洛不耐烦地咋了一声。
“不是!你用用你的想象力好不好?你这个人除了火炉里的炸药之外,也想不出什么更巧妙的办法了。不跟你说了,我需要一些旗鼓相当的伙伴。现在,不管天气如何,我要去散步了,对不起,我的朋友,你是不是同时在看‘阿根廷的前途’、‘社会之镜’、‘牛只蓄养法’、‘深红色线索’和‘洛矶山脉的运动’?”
我笑了起来,承认我目前只在看“深红色线索”。波洛感叹地摇着头。
“那么,不看的放回书架吧!你这个人就是这么没有条理的方法!书架是要做什么的?”
我低声道歉,波洛把其他书放回原处后,就出去了。没有人干涉我了,我一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我想看的书。
不过,我必须承认皮尔森太太的叫门声把我唤醒了,那时,我已经差不多睡着了。
“一封你的电报,上尉。”
我意兴阑珊地撕开橘红色的封套。
接着,我呆若木鸡似地坐着。
是我南美洲农场的经理布隆森打来的,内容如下——
黑斯丁斯太太昨天失踪,恐怕是被一个自称为四大魔头的组织绑架。速来电指示。已通知警方,不过,还没线索。
布隆森
我挥挥手要皮尔森太太出去,目瞪口呆地坐着,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字。辛黛瑞拉——绑架!她落在恶名昭彰的四大魔头手中!天。我该怎么办?
波洛!我需要波洛。他会告诉我怎么做,他会用尽办法打垮他们。他几分钟内就会回来。我必须耐心地等。不过,辛黛瑞拉——在四大魔头手中!
又一次敲门,皮尔森太太再度进来。
“一张便条给你,上尉——一个野蛮的中国人拿来的。他在楼下等着。”
我从她手中抢过便条。内容简单扼要。
“如果你想再见到你太太的话,马上和这个送便条的人一起走。不要留任何讯息给你的朋友,否则,她会遭殃。”
下面签着大大的阿拉伯字4。
我要怎么办?如果你读者你们碰到这种情况,你们会怎么做?
我没时间想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辛黛瑞拉在那些恶魔的势力中,我必须遵从——我不敢冒这个险。我必须和这个中国人一起走,跟着他走。这是个陷阱,不错,它代表着某种程度的不自由和可能遭遇的死亡,不过,诱饵是世界上我最挚爱的人,我不敢犹疑。
最使我头痛的是不能留话给波洛。只要让他知道我的行踪,也许,一切都会没有问题?我敢不敢冒这个险?显然没有人监视着我,不过,即使如此,我仍然犹豫着。那个中国人很容易的就可以上楼来,弄清楚我是否遵命令中的后半部,为什么他没上来呢?他这么做更上二万度疑虑重重。我已经知道四大魔头的无所不能,我相信他们有近乎超人的力量。就我所知连一个脏兮兮的小女佣也可能是他们的爪牙呢!
不,我不敢冒这个险。不过,我可以做一件事情,把电报留下来。他会知道辛黛瑞拉失踪的消息,也会知道她的失踪和什么组织有关。
这些思潮快如闪电地通过脑际,一分钟左右,我已经戴着帽子下楼,和等着我的带路者碰面。
送信者是一个高大、面无表情的中国人,他的衣服已经有点破旧,不过,整理得很干净。他对我鞠躬、说话。他的英语语法无懈可击,不过,腔调却有些平板。
“你是黑斯丁斯上尉?”
“不错。”我说。
“请给我那张便条。”
我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要求,因此,一语不发地交给他那张纸片,但是,那还不够。
“你今天收了封电报,对不对?刚刚才送到的,从南美洲来的,对不对?”
我再一次体验到他们情报体系的迅速确实——或者也有可能是一个机灵的猜测。布隆森一定会打电报给我。他们等到电报送达时才就近取得它。
否认这种很容易明了的事实无益。
“对。”我说,“我确实收到一封电报。”
“去拿来,现在去拿来。”
我别无选择了,咬紧牙根,又跑上楼。上楼时,我想到要告诉皮尔森太太事实,起码告诉她辛黛瑞拉失踪之事。她在楼梯中间拐弯处,可是,她身后有一个小女佣,我又犹豫了,如果她是间谍——便条上的字在我眼前飞舞。“……她会遭殃……”我什么都没说,进入客厅。
我拿起电报正要再出去时,突然灵光一现。我可以留下一些我的敌人看不出来什么,波洛却可以看出端儿的标记来。我很快地冲到桌架边,胡乱地抛了四本书到地上。波洛不可能会看不见它们。它们会使他的眼睛即时冒火——而且,还会气焰高涨地发表训诫,他当然会发现这四本书的不寻常。接着,我放一铲子的煤进壁炉,故意在栅栏边撒了四小堆煤屑。我已经尽力了,上天保佑,波洛能正确地看出这些讯号。
我迅速下楼。中国人从我手中拿走电报,看内容,然后,放进口袋中,点头示意我跟他走。
他带我走了一大段令人生厌的路。我们搭了一次公车,坐了一段火车,一直朝东前去。我们经过了一些奇怪的地区。我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些地区存在。终于,我们到码头边。我知道,我已经被带到中国城的中心了。
我不禁颤抖。带路者仍旧一步步地前进,在大街小巷间穿来转去。最后,他在一间破烂的屋子前停了下来,重重地来,重重地敲了四下门。
另一个中国人马上来开门,他站在一旁让我们进去。吭当一声,门在我身后关了起来,这是我最后那些希望的丧钟。
我被交给第二个中国人,他带我走过一些摇摆不稳的阶梯,进入一个放满了货物和木桶的地窖,里面充满一种像东方调味料一样的辛辣味道。我完全笼罩在东方痛苦、诡诈、凶恶的气氛中了。
带路者突然推开两个木桶,我看到墙上有一个隧道似的开口。他示意我走在前面。这隧道不短,很低,我必须弯下身走。隧道终于边宽,通到一条走道,几分钟后,我们站在另一个地窖中了。
这中国人向前,在其中的一道墙上重重地敲了四下。整座墙转开了,只留下一个窄窄的门口。我穿过去,瞠目结舌地发现我好象置身在天方夜谭的宫殿中。一个挂满东方丝绸的低长地下室,灯火通明,熏香盈鼻。五、六条丝绸覆盖在厅旁的长凳上,精美的中国手织地毯铺在地上。房间最里面是一个挂着布幕的凹洞。有一个声音有幕后传出。
“你把我们的贵宾带来了?”
“让我们的贵宾进来。”是他的回答。
他说话的同时,布幕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开了,我面对着一个身穿堂皇的绣袍,坐在宽大坐蓐上的高瘦东方人,由他指甲的长度看来,他显然是一个大人物。
“请坐,黑斯丁斯上尉。”他挥了一下手说,“我很高兴你顺从我的要求,立即前来。”
“你是谁?”我问,“李长彦?”
“我真的不是他,我只是他众多佣仆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和他在其他国家——例如在南美洲——的仆人一样。”
“她在哪里?你们怎么对付他?”
“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找得到她的安全地方。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你注意我用的词——到目前为止!”
当我面对面对这个笑脸恶煞时,一股冷流顺着我的脊髓流下。
“你们想要什么?”我喊,“钱?”
“我亲爱的黑斯丁斯上尉,我可以更你保证,我们对你的小额储金不感兴趣。你枕木说真是不太——原谅我这么形容——聪明啊·我想你的同伴不会这么做的。”
“我想,”我心情沉重地说,“你们主要是想诱我入圈套。现在,你们成功了。我明白你们的企图,我来了。随便你们要怎么处理我,让她走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对你们不会有用途的。你们利用她来逮捕我——你们已经捉到我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这面带微笑的东方人抚摩着他光滑的面颊,用他细细的眼睛斜着看着我。
“你想的太好了。”他高兴地而低声地说,“事情还没完呢。事实上,你所说的‘逮捕你’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不过,我们希望能经由你逮到你的朋友赫邱里·波洛先生。”
“你们这个阴谋不会得逞了。”我干笑一声说。
“我建议你这么做。”对方继续说下去,好象他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
“你写一封信给赫邱里·波洛先生,一封诱使他赶来这里和你会面的信。”
“休想。”我怒吼。
“拒绝的后果是不太美妙的。”
“去你妈的后果。”
“不这么做可能就是死亡。”
一阵可怕的震栗顺着脊髓而下,不过,我竭力装成面无惧色。
“你不用要挟我、恫吓我,把你的要挟之词留着恫吓那些中国懦夫吧!”
“我是言出必行的,黑斯丁斯上尉。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写这封信?”
“说什么也不会写,再说,你也不敢杀我。警察马上会找上门来的。”
他很快地拍手。两个中国仆役忽地冒出来,抓住我两臂。他们的中国主人用中国话像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他们把我拖到大厅角落的一个地方。其中一个弯下去,毫无心理准备地,我脚下的地板忽然陷下去。如果不是另一个人紧握着我的手的话,我早就掉到下面的壕沟了。壕沟颜色乌黑,滚滚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一条河。”那个质询者从长凳上说,“你要好好考虑,黑斯丁斯上尉。如果你再度拒绝,你会没头没脑地直通永恒,长眠在乌黑的河流之下。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写那封信?”
我并不比大部分的人勇敢。我必须承认我很怕死,怕得要命。我知道,那个中国恶魔不是开玩笑的。这是对美丽世界的告别了。我回答他使,声音不由自主地有点震颤。
“最后一次回答,决不!去你的信!”说完这话,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低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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