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得太深了,这个小女孩,”他自言自语,“这可不保险。不,这有点危险。”
接着他听到两个字:埃及。
他们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那女孩的声音年轻、清新、高傲,带有那么一点点柔和的外国卷舌音;那男人的声音悦耳、低沉,是一种有教养的英国腔。
“我并不是太过乐观,西蒙。我告诉你,林内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但我可能会令她失望。”
“胡扯,这个职务正适合你。”
“我也这么觉得……我不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且我打算好好地做——为了你!”
那女孩笑了,笑声里充满真正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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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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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等待三个月——确定你不会被炒鱿鱼,然后……”
“然后我就把我的一切交给你。这就是重点,对吗?”
“我们到埃及去度蜜月如何?管它要花多少钱!我这一生一直梦想到埃及去。去看尼罗河、金字塔、沙漠……”
他应和着,声音有点含糊:“我们一起去旅行,杰基……我们一块儿去,这不是很棒吗?”
“我不知道,这对你也像对我一样美妙吗?你真的爱我像我爱你一样深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眼睛睁大,几乎露出害怕的表情。
那男人马上明快地回答:“别说蠢话了,杰基。”
可是那女孩重复地说:“我不知道……”
最后她耸耸肩:“我们去跳舞吧。”
赫尔克里低声地喃喃自语:
“女孩深爱着男孩,男孩却是被动回应本句原文为法语。——译注。,唉,我不禁要怀疑这样的爱情。”
“假如他是个可怕的粗汉怎么办?”乔安娜·索伍德说。
林内特摇着头说:“哦,不会的,我相信杰基的眼光。”
乔安娜低声说:“啊,可是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是不会露出真面目的。”
林内特不耐烦地摇摇头,然后换了个话题。
“我该去找布莱斯先生研究那些新计划才是。”
“新计划?”
“对,村子里那些脏得吓人的旧房子,我要把那些房子拆掉,把居民迁走。”
“你是多么重视清洁而又有公益精神啊,亲爱的!”
“不管怎样,他们都得搬走。那些房子居高临下,会看见我的新游泳池。”
“住在那些老房子的居民愿意搬走吗?”
“其实大部分的人都很高兴,只有一两个人讲不通,真叫人不耐烦,他们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居住环境会得到多大的改善!”
“我看这件事你很坚持己见。”
“我亲爱的乔安娜,真的,这是为他们好。”
“对,亲爱的,我相信这是为他们好,这是强迫的善行。”
林内特皱皱眉。乔安娜大笑。
“得啦,承认你是个暴君吧。仁慈的暴君,如果你接受这说法!”
“我才不是个暴君哩。”
“可是你喜欢为所欲为!”
“并不见得!”
“林内特·里奇维,你能正眼看着我告诉我,有哪一次你没有照你的意思办事?”
“有许多次呀。”
“是啊,‘有许多次’。说得倒轻松,可是却举不出任何具体的例子。你连一个例子也想不出,亲爱的,不管你怎样使劲地想!林内特一直坐在她的黄金马车里,从胜利走向胜利。”
林内特尖声地说:“你觉得我很自私?”
“不,我认为你只是不能抗拒。当金钱和魅力结合在一起时,一切都会拜倒在你面前的。遇到无法用金钱买到的东西,你就用微笑来弄到手,于是你就成了‘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林内特·里奇维。’”
“别说傻话了,乔安娜!”
“好吧,你难道不是什么都有了吗?”
“我想我是什么都有了……不知怎么的,还有点叫人厌烦呢!”
“当然叫人厌烦,亲爱的!也许你不久就会玩腻了,感到非常无聊。可是同时你又坐在黄金马车里为胜利而高兴。不过我想知道,真的想知道,如果有天让你去走一条有‘禁止通行’标志的道路,那会如何?”
“别傻了,乔安娜。”林内特说。这时温德汉姆勋爵走向他们,她转身对他说:“乔安娜正在责备我。”
“没有恶意,亲爱的,我没有恶意。”乔安娜含糊地回应,一面起身离开座位。
看到温德汉姆的眼睛微光一闪,她没有道歉就离开了他们。
他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开门见山地问:“你做出决定了吗?林内特?”
林内特慢吞吞地说:“我是不是太无情了?我想,如果我没拿定主意,我就应该说‘不’——”
他打断她:“别说了,我会给你时间的——要等多久就等多久。但我认为,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应该是快乐的。”
“你知道,”林内特用几乎带点孩子气的抱歉语调说,“我过得很幸福——特别是有了这一切。”她把手一挥:“我要使沃德庄园成为我理想中的乡间别墅,而且我认为我做得不错,你说对吗?”
“好极了。你规划得很好,一切都无懈可击。你非常聪明,林内特。”
他停了片刻,又接着说:“你也喜欢查尔顿伯里庄园,对吧?当然,我们需要使它更现代化,以及做点整修等等——在这方面你是那么精明,你喜欢做这些事情。”
“啊,当然,查尔顿伯里庄园非常美丽。”
表面上显得热情奔放,可是她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冰凉。一个不协调的音调响起,破坏了她对目前生活的满足。当时她没有仔细分析这种感觉,可是事后,等温德汉姆走了,她试图去探索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查尔顿伯里庄园——对,原因就在这里!她讨厌人家提起查尔顿伯里庄园。可是为什么?查尔顿伯里庄园颇有名声。温德汉姆的祖先从伊丽莎白时代起就拥有这座庄园。当上查尔顿伯里庄园的女主人,就是社交界的第一把交椅。毋庸置疑,温德汉姆是最有价值的英国单身贵族。
他当然不可能把沃德庄园放在眼里,沃德庄园怎么也比不上查尔顿伯里庄园。
啊,可是沃德庄园是她的!她看中它,买了它,重建它,装潢它,在上面花了大笔的钱。这是她的财产,她的王国。
可是如果她和温德汉姆结婚,在某种意义上,沃德庄园就不值得考虑了。他们何必拥有两个乡间别墅?而且这二者之中,要放弃的一定是沃德庄园。
她,林内特·里奇维,将不复存在。她将会是温德汉姆勋爵夫人,为查尔顿伯里庄园和它的男主人带来一大笔嫁妆。她将成为皇后,但不再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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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上的惨案》 第一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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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荒唐了。”林内特自言自语。
可是很奇怪,她的确厌恶那种放弃沃德庄园的想法……
此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使她心神不宁呢?
她想到杰基那不同以往的模糊声调:“如果我不能和他结婚,我就会死!我会死!我会死……”
如此肯定,如此认真。她,林内特,对温德汉姆是否也有这种感情呢?她应该没有。也许她永远不可能对任何人有这种感情。这种感情,一定是——很美妙的……
敞开的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林内特不耐烦地抖动了一下。那一定是杰基和她的情人。她得出去迎接他们。
她站在门口,杰基和西蒙·多伊尔正走出车子。
“林内特!”杰基朝她奔过来。“这是西蒙。西蒙,这是林内特,她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林内特看见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他有深蓝色的眼睛,鬈曲的棕发和方正的下巴;他那纯朴的微笑带着点孩子气,十分动人……
她伸出一只手,那只握住她的手有力而且温暖……她喜欢他那样看她,一种天真、诚恳的爱慕。
杰基对他说过她很棒,此刻,他打心底认同她确实很棒……
一阵温暖、甜蜜、使人陶醉的感觉流遍林内特全身。
“太好了!”她说。“进来吧,西蒙,让我好好招待我新来的田产管理人。”
她转身带路时,心里想着:“我太……太快乐了。我喜欢杰基的男朋友……我好喜欢他……”然后她突然感到一阵痛苦:“幸运的杰基……”
蒂姆·阿勒顿坐在柳条椅上,一面眺望大海,一面打呵欠,并朝着他母亲瞄了一眼。
阿勒顿夫人五十多岁,一头白发,很漂亮。每次她看向自己儿子时,都紧闭着嘴,装出一副严厉的表情来掩盖她对他深切的爱。这种伎俩连素不相识的人都骗不过,蒂姆对此更是完全心里有数。他说:“你真的喜欢马略卡岛吗,妈妈?”
“嗯,”阿勒顿夫人考虑了一下说,“这地方生活消费便宜。”
“而且很冷。”蒂姆说,微微地发抖。
他是个瘦长的年轻人,黑头发,胸膛窄小。他的嘴唇看来挺可爱的,双眼则显得悲哀,下巴看来优柔寡断,一双手修长秀气。
几年前他患过肺结核,身体一直不大好。据说他在“写作”,但是他的朋友都知道,他不喜欢人家问他有多少作品。
“你在想什么,蒂姆?”
阿勒顿夫人警觉起来,她那明亮的深棕色眼珠露出怀疑的表情。
蒂姆·阿勒顿朝她笑笑。
“我在想埃及。”
“埃及?”阿勒顿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儿气候温暖,亲爱的妈妈,有懒洋洋的金色沙漠,还有尼罗河。我想去游览尼罗河,你想去吗?”
“啊,我想去。”她的声音冷淡,“可是到埃及去花费很大,亲爱的。那不是花一个小钱都得计算的人能去的地方。”
蒂姆笑了,他站起来,伸伸懒腰。突然间他显得活跃而起劲,声音里透露些许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