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从一个体面的西郊旅馆消失?”
“不,不是那样,但他并不经常像人所预料地回到家里。有时候,他某一天去和朋友呆在一起而那天他们并没有邀请他,或者在他们的确请了他的那一天他又没去。诸如此类的事情。”
“对,”“老爹”说,“对。那听上去很不错,很自然,而且按照计划行事的,不是吗?你刚才说他确切地是哪一天消失的?”
“星期四,十一月十九日。他本来应该参加一个会议,是在——”他弯下腰研究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哦,对了,在卢塞恩召开的,圣经历史学会。那是英语译法。我想实际上是个德国的学会。”
“在卢塞恩召开的?这老伙计——我猜他是个老伙计?”
“我得知,是六十三岁,长官。”
“这老伙计没有出席,是这样的吗?”
坎贝尔警督把文件向面前拉了拉,然后告诉“老爹”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确定的可确定事实。
“听起来他好像不会是跟一个唱诗班的男童出走了。”总警督戴维评论说。
“我想他肯定会出现的,”坎贝尔说,“但是我们当然得进行调查。您——呃——对这桩案子特别地感兴趣吗,长官?”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对这点的好奇。
“不,”戴维若有所思他说,“不,我对这案子不感兴趣。我看不出这案子里头有任何值得感兴趣的东西。”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停顿,停顿里包含着坎贝尔警督说的几个字“那,又怎么样?”他对此精于训练所以能听得出其中的询问语气。
“我真正感兴趣的,”“老爹”说,“是那日期。当然,还有伯特伦旅馆。”
“它一直管理得非常不错,长官。那儿没问题。”
“非常好,我敢肯定,”“老爹”说。他又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我倒想看一眼这个地方。”
“当然可以,长官。”坎贝尔警督说,“您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刚才还想着亲自去那儿一趟呢。”
“我最好跟你一起去,”“老爹”说,“我不能冒昧前去,绝对不能那样干。但我只想看看那个地方,而你这个失踪的副主教——不管他是什么——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在那儿你用不着叫我‘长官’——你摆出自己的架子,我只是你的随从。”
坎贝尔警督产生了兴趣。
“您是不是认为什么事情可能与那儿有关系,长官?与其它事情可能有联系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理由这样认为,”“老爹”说,“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人们总有一种——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奇怪的念头,你这样认为吗,伯特伦旅馆,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几乎太好了而像是真实的。”
他又开始模仿大黄蜂,哼哼着“让我们一起去海边”。
两位侦探一起动身了。坎贝尔穿着西服便装显得很精神(他的身材极好),而总警督戴维穿着花呢外衣,让人感觉是从乡下来的。他们俩相辅相成。只有戈林奇小姐那精明的眼睛——她从登记簿上抬起头来——认出来了并为他们这身打扮而感激。因为她亲自报告了卡农·彭尼神父的失踪而且已经和一个职位较低的警察谈过了,她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事情。
她向身边不显眼处的一个看起来很热心的女助手低声他说了些什么,后者便走上前来处理一般性的询问和服务,而戈林奇小姐则轻轻地沿柜台向旁边挪了一点抬头看着这两个人。坎贝尔警督把他的名片放在她面前,她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那身材硕大穿着花呢外衣的人,她注意到他已稍稍地向旁边侧着身子,正在观察着休息大厅和里面坐着的人。看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有教养的上层世界,他的脸上明显表露出一种天真的愉悦。
“请到办公室好吗?”戈林奇小姐说,“我们在那儿谈会更方便些。”
“好的,我想那再好不过了。”
“你们这地方真不错,”那硕大肥胖长相笨拙的人扭回头来跟她说,“舒适,”他赞赏地看着大火堆加上一句:“不错的旧式舒适。”
戈林奇小姐高兴地笑了笑。
“是的,的确是这样。我们为能使我们的顾客感到舒适而感到自豪,”她说。她又向助手说:“你继续下去好吗,艾丽斯?登记漳在那儿。乔斯林夫人很快就要到了。她一看到她的房间肯定想换一间,但你必须向她解释我们真的是住得太满了。若有必要,你可以让她看看三楼的340房间,把那问给她。那房间太糟糕了,我肯定她一看到那样就会对现在的房间感到满足。”
“是的,戈林奇小姐。我会那样做的,戈林奇小姐。”
“另外,提醒莫蒂默上校,他的单筒望远镜在这儿。他今天早上让我替他保管的。一定得让他带上出门。”
“好的,戈林奇小姐。”
这些工作完成之后,戈林奇小姐看看这两个人,从柜台后出来,然后向一扇红木房门走去,这扇门看起来很普通,上面什么字也没有。戈林奇小姐把门打开,然后他们走进一间狭小的看上去颇为寒酸的办公室。三个人都坐了下来。
“我听说,失踪的人是卡农·彭尼神父,”坎贝尔警督说。他看看记录。“我这儿有沃德尔警佐的报告。也许你能用自己的话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认为卡农·彭尼神父的失踪并不是人们使用那个词所表达的通常意义上的含义,”戈林奇小姐说,“我觉得,要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碰到了什么人,某个老朋友或什么的,然后也许跟着他到大陆去参加某种学术会议、团聚或者这一类的活动——他的行踪是那样地飘忽不定。”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哦,是的。我想,他到这儿来住已经——让我想想——哦,至少五六年了。”
“你自己在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夫人。”总警督戴维突然插话。
“我在这儿已经,我想想,十四年了。”戈林奇小姐说。
“是个不错的地方,”戴维重复道,“卡农·彭尼神父在伦敦时通常住在这儿?是这样的吗?”
“是的。他经常来我们这儿。他早早地就写信预订房间。他在纸上比在实际生活中要清楚得多。他订了十七日到二十二日的房间。在那期间他要出去一两个晚上,但他解释说他希望他不在的时候继续保留他的房间,他经常那样干。”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为他担心的?”坎贝尔问道。
“嗯,我们实际上并不担心。当然这很让人为难。你要知道,他的房间从二十三日起让出来,那时我意识到——开始并没有——他还没有从卢加诺回来……”
“我这几的记录上说是卢塞恩。”坎贝尔说。
“对,对,我想的确是卢塞恩。某个考古会议。不管怎样,当我意识到他还没有回到这儿来而他的行李却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这样就使得事情变得非常难办。要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的房间总订得满满的,有别的人要住进他的房间。住在莱姆里吉斯的尊敬的桑德斯夫人,她总是住那个房间,然后他的女管家打来电话,她很担心。”
“女管家的名字叫麦克雷太太,我从西蒙斯副主教那儿听说的。你认识她吗?”
“没见过面,只是在电话里和她谈过几次。我想,她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妇女,跟卡农·彭尼神父已经有些年头了。她自然感到不安。我想她和西蒙斯副主教与亲近的朋友和亲戚都联系过,但他们对卡农·彭尼神父的行踪也一无所知。因为他知道副主教要去拜访他,卡农先生却竟然没有回家,这看起来当然非常奇怪——实际上,现在仍是这样。”
“这位卡农先生经常那样地心不在焉吗?”“老爹”问道。
戈林奇小姐没理睬他。这硕大的男人,很可能是随从的警佐,在她看来是太急于表现自己了。
“现在,”戈林奇小姐以一种厌烦的声音继续说,“现在,我从西蒙斯副主教那儿得知,卡农先生根本就没去参加卢塞恩的会议。”
“他发出任何说他不去的口信吗?”
“我想没有——没从这儿发。没有电报之类的东西。我对卢塞恩确实是一无所知——我真正关心的只是我们这一边。我看到晚报上都登了——我是指他失踪这件事,他们没提到他是呆在这儿的。希望他们不要提。我们这儿不需要新闻界,我们的顾客会很不喜欢的。要是你们能使他们远离我们,坎贝尔警督,我们将感激不尽。我的意思是,他好像不是从这儿失踪的。”
“他的行李仍在这儿吗?”
“是的。在行李间。如果他没去卢塞恩,你们想没想到他可能让车给撞了?或其它这样的事情?”
“他没发生那样的事情。”
“看起来这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戈林奇小姐说,她流露出些许兴趣以取代厌烦的情绪,“我是说,这确实让人想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为什么?”
“老爹”理解地看着她。
“当然,”他说,“你只是从旅馆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很自然。”
“我得知,”坎贝尔警督再次查看了一下他的记录说,“卡农·彭尼神父于十九日星期四的晚上六点半离开这儿。他随身带着个过夜用的小旅行袋,坐着出租车离开这儿,还让门卫告诉司机到‘雅典娜神庙’俱乐部。”
戈林奇小姐点点头。
“对,他是在‘雅典娜神庙’俱乐部吃的饭——西蒙斯副主教告诉我那是人们最后见到他的地方。”
当她把最后看到卡农先生的责任从伯特伦旅馆转移到“雅典娜神庙”俱乐部上时,她的语气非常肯定。
“嗯,把事实都弄清楚真不错,”“老爹”用低沉的嗓音轻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弄清楚了。他带着他的蓝色小B.O.A.C(英国海外航空公司)手提袋走的——不管他带了些什么——那的确是个蓝色B.O.A.C.手提袋,对吗?他出发后就没回来,事情就是这样。”
“那你看,我真的帮不了你们什么忙,”戈林奇小姐说,她打算站起来回去工作。
“看起来你是不能帮助我们,”“老爹”说,“但是别的什么人也许能。”他补充说道。
“别的人?”
“当然啦,是的,”“老爹”说,“也许一位职员。”
“我并不认为会有任何人知道任何情况,否则他们肯定已经向我报告了。”
“嗯,也许,他们可能这样做了,也可能没这样做。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清楚地知道什么情况的话,他们肯定就告诉你了。但是我想得更多的是他可能说的什么事情。”
“什么样的事情?”戈林奇小姐说,她看上去有些困惑。
“哦,只是些可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的偶然说出的话。比方说‘我今晚打算去见一位老朋友,自从我们那次在阿利桑那州见面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诸如此类的话。或者说,‘我下周打算去我侄女那儿呆上一星期,她女儿要举行坚信礼。’要知道,对心不在焉的人而言,这样的线索会很有帮助。它们表明这人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他在‘雅典娜神庙’吃完晚饭后,坐进出租车,然后想‘现在我去哪儿?’于是便到了——比方说,他脑海里的坚信礼——他想他是要去那儿的。”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戈林奇小姐怀疑地说,“这看起来不大可能。”
“哦,人的运气是不能预知的。”“老爹”愉快地说,“而且,这儿还有些客人。我估计卡农·彭尼神父认识他们中的一些人,因为他来这几比较频繁。”
“哦,是的,”戈林奇小姐说,“让我想一想。我曾看到他与——对,塞利纳·哈茨夫人交谈。另外还有诺威奇的主教。我想他们是老朋友。他们曾一起在牛津呆过。还有詹姆森太太和她的女儿们,他们是同乡。哦,是的,很多很多人。”
“要知道,”“老爹”说,“他可能与他们中的一个谈过话。他可能只是提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些事却会给我们一点线索。现在仍住在这儿的人里还有对卡农先生比较了解的吗?”
戈林奇小姐皱着眉头想了想。
“嗯,我想拉德利将军还在这儿。还有一位来自乡下的老妇人——她告诉我,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曾在这儿住过。让我想想,我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但我能给你找出来。哦,对了,马普尔小姐,这就是她的名字。我想她认识他。”
“嗯,我们可以从这两人着手。另外,我想还有一位女服务员。”
“哦,是的,”戈林奇小姐说,“但沃德尔警佐已经问过她了。”
“我知道。但也许不是从这个角度。在他的餐桌旁服务的侍者怎么样?或者领班?”
“当然,那是亨利。”戈林奇小姐说。
“谁是亨利?”“老爹”问。
戈林奇小姐看上去几乎震惊了。对她来说,还有谁不认识亨利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亨利不知道在这儿干了多少年,”她说,“你进来的时候肯定注意到他为顾客上茶点。”
“像个名人,”戴维说,“我记得是注意到了他。”
“我不知道没有了亨利我们该怎么办,”戈林奇小姐动情地说,“他真是太了不起了。要知道,他给这地方定下基调。”
“也许他会愿意为我上茶点的,”总警督戴维说,“松饼,我看到他那儿有。我想再吃一顿好的松饼。”
“如果你喜欢,当然可以。”戈林奇小姐相当冷淡地说,“要我为你们在休息大厅里要两份茶吗?”她转向坎贝尔警督接着说。
“那……”警督的话刚一开头,门突然开了,汉弗莱斯先生像幽灵一样地出现了。
他看上去有些吃惊,接着狐疑地看着戈林奇小姐。戈林奇小姐作了解释。
“这两位先生是从苏格兰场来的,汉弗莱斯先生。”她说。
“坎贝尔警督。”坎贝尔说。
“哦,是的。对了,我想你们肯定是,”汉弗莱斯先生说,“为了卡农·彭尼神父的事来的吧?非常不同寻常的事情。我希望他没发生什么意外,可怜的老伙计。”
“我也是的,”戈林奇小姐说,“这么一位受人尊敬的老人。”
“一个守旧派。”汉弗莱斯先生赞同地说道。
“看来你们这儿有相当多的守旧派。”总警督戴维发表评论。
“我想我们是有,我想我们是有,”汉弗莱斯先生说,“是的,在许多方面我们真的算是个幸存者。”
“要知道,我们有自己的常客。”戈林奇小姐说,她的口气十分自豪,“相同的人年复一年地回到这儿来。我们有许多美国人。波土顿人和华盛顿人。非常文静,有教养。”
“他们喜欢我们这儿的英国气氛。”汉弗莱斯先生笑笑说,露出他那白花花的牙齿。
“老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坎贝尔警督说道:
“你非常确信这儿没收到卡农先生的口信吗?我的意思是,可能有人接到了却忘了写下来或者是忘了传下去。”
“电话口信总是被非常仔细地记录下来,”戈林奇小姐冷冰冰地说,“我不能想象这种情况是可能的,竟然有口信没有传到我手上或者转给合适的值班人。”
她瞪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