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这样做。我想让你相信,警督先生,我并不太喜欢干涉别人的事情。我反对干涉别人事务。尽管通常都是好心的,但产生很大的危害。”
“是那样的,不是吗?我能理解。是的,对你来说这真是个难题。”
“有时候你看到人们做些在你看来是不明智——甚至是危险的事情。但是你有权利干涉吗?我想一般是没有的。”
“你谈的是卡农·彭尼神父吗?”
“卡农·彭尼神父?”听上去马普尔小姐非常吃惊,“哦,不是的。哎呀不是的,与他没有一点关系。那和———个姑娘有关。”
“一个姑娘,真的吗?你认为我能帮上忙吗?”
“我不知道,”马普尔小姐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我担心,非常担心。”
“老爹”没有逼迫她。他坐在那儿,看上去硕大、舒坦而且相当愚蠢。他让她从容一些。她曾愿意尽她所能帮助他,而他也很乐意尽他最大努力去帮助她。也许,他并不大感兴趣。但是,谁也说不准。
“报纸上有许多,”马普尔小姐清楚地小声说道,“有关法庭上的非法事件的报道:关于年轻人的,‘需要关怀和保护’的儿童和姑娘。我想这只是个法律上的术语,但它可能意味着什么真的东西。”
“你提到的这个姑娘,你觉得她需要关怀和保护吗?”
“对。我是有这样的感觉。”
“是个孤儿吗?”
“哦,不是的,”马普尔小姐说,“很大程度上不是,如果我能这样说的话。从表面上看她受到非常严密的保护和非常周到的关怀。”
“听起来很有趣。”
“她住在这个旅馆里,”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是和一位卡彭特太太一起的。我在登记簿里查看了姓名,姑娘名叫埃尔韦拉·布莱克。”
“老爹”马上产生了兴趣,他抬起头。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很年轻,非常年轻,正如我所说的,是受关怀和保护的。她的监护人叫做勒斯科姆上校,一个很不错的人,相当有魅力。当然是上了年纪的人,但恐怕极为天真。”
“姑娘还是监护人?”
“我指的是监护人,”马普尔小姐说,“我不了解那姑娘。但我确实认为她正处于危险之中。我非常偶然地在巴特西公园里碰到她。她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公园里的一个茶水点心铺里。”
“哦,是那样的吗?”“老爹”说,“我想肯定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瘪皮士,诈骗犯,暴徒……”
“一个很英俊的男人,”马普尔小姐说,“不是那么年轻。三十多岁,我想是那种对女人来说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但他的脸很糟糕。冷酷,贪婪,奸诈。”
“他可能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坏。”“老爹”安慰她说。
“若有什么不同的话,他比看上去还要坏,”马普尔小姐说,“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他开着辆大赛车。”
“老爹”迅速抬起头。
“赛车?”
“对。我有几次看到它停在旅馆附近。”
“你不记得它的车牌号,是吗?”
“不,我记得。FAN2266。我有个口吃的表妹,”马普尔小姐解释说,“我就是这么记住的。”
“老爹”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知道他是谁吗?”马普尔小姐问。
“事实上,我知道他,”“老爹”慢慢说道,“一半法国血统,一半波兰血统。非常出名的赛车手,三年前是世界冠军。他名叫拉迪斯劳斯·马利诺斯基。你对他的一些看法是非常正确的。他在和女人的关系方面名声不好。也就是说,对一个年轻姑娘而言他不是个合适的朋友,但对这样的事情很难采取任何措施。我想她是偷偷地去见他的,对吗?”
“几乎是肯定的。”马普尔小姐说。
“你和她的监护人接触过吗?”
“我不大了解他,”马普尔小姐说,“只是有一次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把我介绍给他了。我不想像是要散布谣言般地去找他。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采取点措施。”
“我可以试试,”“老爹”说,“顺便说一句,我想你可能会很乐意地知道你的朋友——卡农·彭尼神父——又出现了。”
“真的!”马普尔小姐看上去有了生气,“在哪儿?”
“一个叫做米尔顿圣经翰的地方。”
“真是奇怪。他在那儿于什么?他自己知道吗?”
“从表面上看——”总警督戴维拉长声音以示强调,“——他出事了。”
“什么样的事故?”
“让汽车给撞了——得了脑震荡——当然,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可能是头部遭受重击。”
“哦,我明白了。”马普尔小姐考虑着这个问题,“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说——”总警督又强调这个字,“——他什么也不知道。”
“很不寻常。”
“可不是吗,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坐出租车去肯辛顿机场。”
马普尔小姐困惑地摇摇头。
“我知道,得了脑震荡的确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喃喃他说,“他没说任何——有帮助的?”
“他嘟哝着说了些与‘杰里科之墙’有关的事情。”
“约书亚?”马普尔小姐猜测说,“要么是考古……发掘物……要么……我记得,是很早以前的一部戏——我想是苏特罗先生写的。”
“这个星期泰晤士河以北的地区都上演戈蒙特影业公司的影片——‘杰里科之墙’,由奥尔加·拉德本和巴特·莱文主演,”“老爹”说。
马普尔小姐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可能在克伦威尔大街看过那场电影。他可能约十一点钟出来回到这儿——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有人会看到他的——那时候离午夜还不很长一段时间……”
“坐错了车,”马普尔小姐提示说,“那样的事情……”
“如果他半夜之后回到这儿,”“老爹”说,“他就可能走上楼去到他的房间,没让任何人看到。但是如果是这样的活,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呢——他为什么在三小时之后又再次出门呢?”
马普尔小姐在寻找合适的回答。
“我想到的惟一答案是——罗!”
外面大街上传来的一声巨响使她吓了一跳。
“汽车憋火了。”“老爹”安慰道。
“很抱歉这么神经兮兮的……我今晚觉得紧张——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是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我想你用不着担心。”
“我从来都不喜欢雾。”
“我想告诉你,”总警督戴维说,“你给了我很多的帮助。你在这儿注意到的事——只是些小事——它们都很合情合理。”
“那么说这地方真的有过什么问题?”
“这儿的一切都有过,现在仍然有问题。”
马普尔小姐叹了口气。
“它开始看上去还很了不起……要知道,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回到过去一样……过去那一段人们曾热爱并享受过的时代。”
她停了停。
“可是当然啦,它也并不真的像那样。我认识到(我还以为我已经知道了呢)人们永远不能回到过去,甚至不应该试图回到过去——生活的本质就在于进步。生活真的是条单行道,不是吗?”
“差不多。”“老爹”同意道。
“我记得,”马普尔小姐说,她很有特色地岔开了主要话题,“我记得我跟母亲和外婆在巴黎的时候,我们去爱利舍饭店喝茶。我外婆向四周看看,突然说道:‘克拉拉,我绝对认为我是这儿惟一带着圆软帽的女人!’她真的是!回家之后,她把所有的圆软帽都给打点好——还有带帽子的斗篷,然后把它们都送走了……”
“送到旧衣物的慈善义卖处?”“老爹”关切地问。
“哦,不是的。旧衣物义卖处没有人会需要这些东西的。她把它们送到一家戏剧团了。他们非常欣赏。让我想想——”马普尔小姐又找到了方向。“——我开始说到哪了?”
“总结这个地方。”
“对。它看起来不错——可它不是的。它很混乱一一真实的人和不真实的人。你很难把他们区分开。”
“你说不真实是什么意思?”
“有些退休的军人,但也有些看起来像军人但从未在军队呆过的人。不是牧师的牧师。以及从未在海军里呆过的舰队司令和海军少校。我的朋友,塞利纳·哈茨……开始我还觉得好笑,她怎么总是急切地认出她认识的人(当然,这很自然),而她又经常闹误会,他们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些人。但这发生得大频繁了。于是,我便开始怀疑。即使是罗丝,那个女服务员……这么好的人……我都开始以为也许她也不是真实的。”
“如果你有兴趣知道的话,她曾是个演员,不错的演员。在这儿的工资比她以前当演员的时候挣得多。”
“可是——为什么呢?”
“主要是,作一点装饰。也许还有其它原因。”
“我很高兴就要离开这几了,”马普尔小姐说。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在发生任何事情之前。”
总警督戴维好奇地看着她。
“你想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问道。
“某种邪恶的事情。”马普尔小姐说。
“邪恶是个相当大的词……”
“你觉得这太夸张了吗?但我有些经验……似乎和……经常地……和谋杀联系在一起。”
“谋杀?”总警督戴维摇摇头,“我并不怀疑谋杀。只是一群聪明过人的罪犯的安乐窝而已。”
“那不是一码事。谋杀——谋杀企图——是非常不同的。它……该怎么说呢?……它背叛上帝。”
他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头表示安慰。
“不会有谋杀的。”他说。
突然一声巨响,比开始那声还高的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接着一声尖叫和另外一声巨响。
总警督戴维已经站起来,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移动他那硕大的身躯。几秒种之后,他就穿过旅馆大门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2
尖叫声———个女人的尖叫声——带着恐惧刺破迷雾。总警督戴维沿邦德大街向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冲过去。他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靠着栏杆的一个女人的身影,十几步之后,他就到了她身边。她穿着一件浅色毛领长大衣,闪闪发亮的金色头发从两边脸上向下垂着。有一阵子他还以为他知道她是谁,接着意识到这只是个瘦小的姑娘。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蜷缩在她脚边人行道上。总警督戴维认出他了,那是迈克尔·戈尔曼。
戴维走到姑娘跟前,她死死抓着他,浑身发抖,结结巴巴他说着不连贯的话。
“有人想杀我……有人……他们向我开枪……如果不是他——”她向下指着脚边一动不动的躯体说,“他把我推向身后挡在我前面——接着第二颗子弹飞来……于是他倒下了……他救了我的命,我想他受伤了——伤得很厉害……”
总警督戴维跪下一条腿,电筒已拿在手中。高大的爱尔兰门卫像个战士般地倒下了。他上衣的左边有湿湿的一块,随着鲜血不断涌出渗透到衣料里,这一块变得越来越潮湿。戴维翻起他的一只眼皮,又摸了摸手腕。他重新站起来。
“子弹打得太正了。”他说。
姑娘大哭起来。“你是说他死了?哦不,不!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