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亲爱的?”

  “我——我不知道,”格丽泽尔达说,“我的头脑很乱。我根本不明白劳伦斯有什么理由要当一个十足的傻瓜。”

  “如果你看到他昨夜的神色的话——”我开始说道。

  “告诉我。”马普尔小姐说,我讲述了我回家的经过,她注意地听着。

  我讲完后,她说,“我知道我常常有些迟钝,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但是我确实不明白您的意思。我觉得,如果一个年轻人打定主意干谋害同类的生命这么一件邪恶的事情,那么,他事先就不会为此显得惊慌失措。这将是一次精心预谋的、冷酷无情的行动,虽然凶手可以有点慌乱,也可能犯一些小错误,但我认为他不会陷入您所讲述的那种仓皇失措的状态。我们很难设身处地,但是我不能想象自己会陷入那样的境地。”

  “我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争辩说,“如果他们吵架的话,可能由于一时冲动而开枪,劳伦斯也可能后怕万分。

  确实,我倾向于认为这是当时的实情。”

  “亲爱的克莱蒙特先生。我知道我们倾向于看待事情方式是很多的。但是,一个人必须尊重事实,难道不是吗?

  认为,事情会像是您自以为是地解释的那样。你们的女说得很明白,列丁先生只在屋里呆了几分钟,很显然,这点时间是不够用来吵架的。另外,我知道上校是在写一封信时被人从后脑枪杀的——至少这是我的女佣告诉我的情况。”

  “完全正确,”格丽泽尔达说,“他好像正在写一个便条,说他不能再等了。便条上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分,但桌子的钟被弄翻了,指针在六点二十二分时停了下来,伦和我自己感到非常迷惑不解的正是这一点。”

  她解释了我们把钟拨快一刻钟的习惯。

  “非常奇怪,”马普尔小姐说,“确实非常奇怪。但我认为便条的事更加奇怪。我是说——”

  她停了下来,朝周围扫了一眼。莱蒂斯·普罗瑟罗正站在窗户外面。她走进来,向我们点点头。声音含糊地说了一句:“早上好。”

  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用比平时更有精神的语调说:

  “我听说,他们逮捕了劳伦斯。”

  “是的,”格丽泽尔达说,“这使我们大吃一惊。”

  “我确实从未想到有任何人会谋杀父亲,”莱蒂斯说。她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慌或悲伤的神情,显然她为此而扬扬自得。“我相信,许多人想这样做。有时我自己也想这样做呢。”

  “莱蒂斯,你想吃点什么或喝点什么呢?”格丽泽尔达问道。

  “不用了,谢谢。我只是溜达一下,看你们是否在这儿拾到我的贝雷帽——一顶古怪的小黄帽。我想我有一天把帽子留在书房里了。”

  “如果这样,帽子仍然会在那儿的,”格丽泽尔达说,“玛丽从不收拾什么东西。”

  “那么我去看看,”莱蒂斯说,一面站了起来。“很抱歉给你们添了这样的麻烦,但是我好像把帽子缝隙里的其它的东西也弄丢了。”

  “恐怕你现在不能进书房,”我说,“斯莱克警督已经将房间锁起来了。”

  “啊,真烦人!难道我们不能从窗户进去吗?”

  “恐怕不能。门是从里面闩上的。当然喽,莱蒂斯,一顶黄色的贝雷帽目前不会对你有多大用处,对吗?”

  “您是说葬礼和所有那一套吗?我才不会为葬礼操心呢。我认为这是非常过时的想法。劳伦斯的事也叫人讨厌——是的,讨厌极了!”

  她起身站着,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和我的浴衣。太蠢了,整个这件事……”

  格丽泽尔达张嘴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又闭口不谈了。

  莱蒂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我想,”她轻声说道,“我要回家去告诉安妮劳伦斯被逮捕的事。”

  她又从窗户出去了。格丽泽尔达转向马普尔小姐。“您为什么踩我的脚一下呢?”

  这位老太太微微一笑。

  “亲爱的,我想你要说些什么。对事情听其自然往往要好得多。你知道,我想那孩子假装糊涂,但她远非这样糊涂。

  她一定胸有成竹,在按照她的主意行事呢。”

  玛丽大声地敲了敲餐厅的门,然后猛然闯进来。

  “怎么回事?”格丽泽尔达问道,“玛丽,你必须记往别再敲门。我以前告诉过你。”

  “我想你们可能正忙着,”玛丽说,“梅尔切特上校已经到了。要见主人。”

  梅尔切特上校是本郡的警察局长。我立刻起身相见。

  “我想,您不会喜欢我叫他在门厅里等,所以我把他请进了客厅。”玛丽继续说道,“要我收拾餐厅桌子吗?”

  “现在还不,”格丽泽尔达说,“我会拉铃的。”

  她转向马普尔小姐,我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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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梅尔切特上校短小精悍,他有一种习惯,在你预料不到的时候突然喷一下鼻息。他长着红红的头发,有一双明亮锐利的蓝眼睛。

  “早上好,牧师,”他说,“讨厌的事,是吗?可怜的普罗瑟罗。并不是说我喜欢他。我不。就这而言,没人喜欢他。您也摊上了一份讨厌的事儿。希望这没有使您的太大不安?”

  我说,格丽泽尔达没有太感不安。

  “那样就好。在一个人的房子里发生这样的事真糟糕。

  我得说,我对年轻的列丁的事感到吃惊——他竟然会那样干,根本不考虑任何人的感情。”

  我有一种想猛然大笑的感觉,但是梅尔切特上校显然明白了一个谋杀者会体谅别人感情这种想法是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我极力保持平静。

  “我得说,当我听说那家伙走进警察局自首时,我颇感惊奇。”梅尔切特上校继续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是昨晚。大约十点钟。那家伙溜进来,抛下一支手枪,说道:‘我来了。是我干的。’就是这样。”

  “他对谋杀做了什么解释呢?”

  “很少。当然,我们告诫他必须招供,但他只是大笑。说他来这里看您,却发现普罗瑟罗在这儿。他们吵起架来,他就向他开枪。不愿说是为什么吵架的。听着,克莱蒙特——

  这件事只会我们俩知道——您知道什么有关的情况吗?我已听到一些谣言——是有关他被禁止进屋和诸如此类的事。是怎么回事?是他引诱上校的女儿呢,还是什么事?考虑到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会尽量不让这姑娘牵涉其中。是由于恋情引发的麻烦吗?”

  “不是,”我说,“您得相信我的话,那是某种完全不同的事情,但目前我不能讲更多的情况。”

  他点点头,站起来。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要谈的事还很多。在世界的这个角落,女人太多了。噢,我得走了,得见见海多克医生。他由于什么病情被叫出去了,但现在应该回来了。我不介意告诉您,我为列丁感到遗憾。他给我留下的一贯的印象是一位正派的小伙子。也许,他们会找出为他辩护的理由。战争的创伤、炮弹震撼的刺激、或是什么别的理由。尤其是在没找到什么明显的动机的情况下。我得走了。愿意一起过去吗?”

  我说我非常愿意,于是我们一起出去。

  海多克与我是邻居。他的仆人说,医生刚回来,并将我们领进餐厅。海多克正坐在一只热气腾腾的盘子前,吃着鸡蛋和火腿。他向我和蔼地点点头,以示欢迎。

  “很抱歉我外出了。是去接生。我昨晚的大部分时间都没睡觉,是忙您的事。我已经为您取出了子弹。”

  他将一只小盒子顺着桌子推过来。梅尔切特仔细地察看着。

  “零点二五英寸的?”

  海多克点点头。

  “我会保存技术细节,以供询问,”他说,“您要知道的就是,死亡实际上是瞬间发生的。小傻瓜,他这样干是为什么?

  顺便告诉您,没有人能听到枪声,这实在令人吃惊。”

  “是的,”梅尔切特说,“那也叫我吃惊。”

  “厨房的窗户是朝房子的另一面开着的,”我说,“书房门、餐具室门和厨房门全都是关着的,我怀疑你还能听到什么声音,并且,房子里只有女佣一个人。”

  “哼,”梅尔切特说道,“即使这样,还是令人不解。我纳闷,那位老太太——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马普尔,她听到什么没有?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

  “也许她听到了什么,”海多克说。

  “我想她没有听到,”我说,“她刚才到我的寓所来,没有提到这样的事,如果有什么值得讲的事,我相信她早就讲了。”

  “也许是听到了,但没有在意——以为是汽车的回火发出的声音。”

  我注意到,今天早晨海多克显得活泼愉快得多。他似乎是一个要极力掩饰好情绪的人。

  “也许是用了消音器?”他又说,“很可能是那样。那么,就没有人听到什么了。”

  梅尔切特摇摇头。

  “斯莱克没有找到这样的东西,他也问了列丁,开始列丁似乎不知所云,后来又断然否认用了任何这类东西。我想,他的这话还是可信的。”

  “是的,确实,可怜的家伙。”

  “该死的小傻瓜,”梅尔切特上校说,“对不起,克莱蒙特。但确实是的!毕竟,我们还不习惯将他看作一个谋杀者。”

  “他有任何动机吗?”海多克问道,他喝干了最后一点咖啡,推开了他的椅子。

  “他说他们吵架,他一时冲动,就向他开枪。”

  “希望说成是过失杀人吗?”医生摇摇头,“这不能自圆其说。上校在写字时他从后面偷袭他,射穿了他的后脑。这种争吵也太奇特了。”

  “不管怎么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争吵,”我说,记起了马普尔小姐的话。“偷偷溜进去,枪杀他,把钟的指针拨回到六点二十分,然后又离开,这些事会花费掉他所有的时间。

  我怎么也忘不掉在大门外碰到他时他的那张脸孔,还有他说话时的那种声调,‘你要见普罗瑟罗——哦,你就会见到他的!’这本身就足以使我怀疑几分钟前刚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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