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豪伊斯仍然追问道:“那么对于动机呢?”

  “没有。你呢?”

  “我吗?没有,真的。我只是在纳闷。如果普罗瑟罗上校信任——信任您——提到什么……”

  “他的信任,就是那样的。昨天早上村子街道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我冷淡地说。

  “是的。是的,当然。关于阿切尔——您不认为——”

  “不用多久,警察就会了解到所有有关阿切尔的情况的,”我说,“如果我亲耳听到他威胁普罗瑟罗上校,情况就会不一样。但你可以相信,如果他真的威胁过他,村子里一半的人都会听到他的话,这个消息自然也会传到警察那儿的。当然,对此事,你必须照你的意愿去做。”

  真奇怪,豪伊斯自己好像不愿做什么事。

  这个人的整个神态是又紧张又古怪。我想起海多克说的关于他的病的话。我想,这就是原因。

  他不情愿地离开了,好像他有更多的话要说,但又不便开口。

  在他走之前,我与他安排参加“母亲联谊会”的仪式的事,然后是地区巡查牧师的会议。下午,我还有自己的几件事情要处理。

  将豪伊斯和他带来的烦恼从我的脑海中排除后,我动身去拜访莱斯特朗兹太大。

  在餐厅的桌子上,仍放着尚未打开的《卫报》和《教会时报》,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看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起,在普罗瑟罗上校死去的前一夜,莱斯特朗兹太太曾与他谈过话。很可能,那次谈话中泄露的什么东西有助于揭开这个谜案。

  我被径直引进小客厅,莱斯特朗兹太大起身迎客。这个女人创造出的奇异的气氛,令我十分惊讶。她身穿一套肃穆的黑色衣服,衬托出她那光洁美丽的皮肤。她脸上露出一种令人奇怪的死气沉沉的神色。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今天,她的眼中有一种警觉的神情。否则,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座死气沉沉的石头雕像。

  “您能来真好,克莱蒙特先生,”她与我握手时说道,“那天我本想找您谈谈。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我错了。”

  “就如我那时告诉您的,我将乐意做任何能帮助您的事。”

  “是的,您是那样说的,并且看来您说话是算数的。克莱蒙特先生,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愿意真诚地帮助我。”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一点,莱斯特朗兹太大。”

  “是真的。大多数的人,至少是大多数的男人,为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她的声音中有一种痛苦。

  我没有回答,她又说:

  “坐下,好吗?”

  我听从了她的话,她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面对着我。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稳慎地慢慢讲话,似乎在掂量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我处在一种很特别的境地,克莱蒙特先生,我想要听听您的意见。也就是说,我想要听听您对于我下一步怎样做的意见。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能改变。您明白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刚才领我进门的女佣打开门,带着惧怕的脸色说:

  “啊!快,太大,来了一个警督,他说他必须和您谈谈。”

  谈话停顿下来。莱斯特朗兹太太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她的眼睛慢慢合上,又慢慢睁开。她似乎吸了一两口气,然后,才用与刚才完全一样的清楚平静的声音说:“带他进来,希尔达。”

  我准备起身,但她用一个傲慢的手势示意我别走。

  “如果您不介意——您留下来,我将不胜感激。”我又坐下。

  “当然,如果您希望这样。”我轻声说,斯莱克已经迈着他惯常的敏捷的步伐走进来。

  “下午好,太大。”他说。

  “下午好,警督。”

  这时,他看见了我,便板起了脸。毫无疑问,斯莱克不喜欢我。

  “我希望,您不会反对牧师在场吧?”

  我想,斯莱克不能直接说他反对。

  “噢——不,”他不情愿地说,“不过,也许,最好——”

  莱斯特朗兹太太对这个暗示置之不理。

  “您有什么事吗,警督?”她问道。

  “是这样,太大。是关于普罗瑟罗上校的谋杀案。我负责此案,得进行询问。”

  莱斯特朗兹太太点点头。

  “只是例行公事,我正在询问每一个人,昨天傍晚六点至七点,他们在哪儿。只是例行公事,您明白。”

  “您是想要知道昨天傍晚六点至七点我在哪儿吗?”

  “请别介意,太太。”

  “让我想想,”她回忆了一会儿,“我在这儿。在这所房子里。”

  “哦!”我看见警督的眼睛闪亮,。“那么,您的女佣—我想您只有一个女佣——能证实这个陈述吗?”

  “不能,当时是希尔达的下午外出时间。”

  “我明白了。”

  “所以,遗憾的是,您得相信我的话。”莱斯特朗兹太太说。

  “您能保证说,整个下午您都在家吗?”

  “您说的是六点至七点之间,警督。昨天下午早些时候,我曾外出散步。五点以前就回来了。”

  “那么,如果一位女士——比如说哈特内尔小姐——声言说,她大约六点来这儿,拇响了门铃,但却没有人听到,只得又离开——您会说她弄错了吗?”

  “哦,不。”莱斯特朗兹太大摇摇头。

  “但是——”

  “如果你的女佣在家,她会说主人不在家。如果一个人单独在家,而碰巧又不想见来访者——噢,惟一能做的事就是让他们摁门铃好了。”

  斯莱克警督显得有些困惑。

  “我非常讨厌上年纪的女人,”莱斯特朗兹太大说,“哈特内尔小姐特别令人讨厌。她至少拇了六七下门铃才肯走:

  开。”

  她向斯莱克誊督迷人地笑笑。

  警督改变了策略。

  “那么,如果有人说,他们看见您那时外出四处走动。”

  “喔!但他们没有,对吗?”她敏捷地看到他的弱点。“没人看见我外出,因为我在家,您明白这一点。”

  “完全如此,太太。”

  警督猛地将他的椅子拉近一点。

  “听着,莱斯特朗兹太太,我知道,在普罗瑟罗上校死去的前一天傍晚,您到‘老屋’去拜访过他。”

  莱斯特朗兹太太平静地说:“是这样的。”

  “您能给我说明一下那次谈话的性质吗?”

  “这事关个人隐私,警督。”

  “恐怕我必须要求您告诉我那件个人隐私的性质。”

  “我不会告诉您任何这方面的情况。我只会向您保证,那次谈话中所说的内容,完全不可能与谋杀案有什么联系。”

  “我想,您不能对这一点作出最好的判断。”

  “无论如何,您得相信我说的是实话,答督。”

  “事实上,您对所有事情说的话,我都不得不相信。”

  “看来确实如此。”她表示同意,仍然面带原先的平静的微笑。

  斯莱克警督满脸涨红。

  “这是一个要案,莱斯特朗兹太太。我要了解真相——”他将拳头“乒”地砸向桌面。“我决心获得真相。”

  莱斯特朗兹太大一言不发。

  “难道您不明白,太大,您正把自己推到一个令人怀疑的境地吗?”

  莱斯持朗兹太太仍然一言不发。

  “您会受到传讯,要求作证。”

  “是的。”

  只是两个字,心平气和,不动感情。警督只得又改变策略。

  “您以前认识普罗瑟罗上校吗?”

  “是的,我认识他。”

  “很熟吗?”

  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

  “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您以前认识普罗瑟罗太太吗?”

  “不。”

  “对不起,但在那个时间去拜访可不同寻常。”

  “我不这样看。”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单独见普罗瑟罗上校,不想见到普罗瑟罗太大或者普罗瑟罗小姐。我认为,这是达到我目的的最好方式。”

  “为什么您不想见普罗瑟罗太大或普罗瑟罗小姐呢?”

  “警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么说,您拒绝说出更多的情况喽?”

  “一点不错。”

  斯莱克警督站起身来。

  “太大,如果您不当心,您会使自己陷入令人不快的处境的。这一切看来很糟糕——很糟糕。”

  她大笑起来。我本可以告诉斯莱克警督,她可不是那种轻易被吓唬住的女人,“好吧,”他说,力求体面地脱身。“别说我没有告诫过您,我的话完了。午安,太太,请您注意,我们会弄清真相的。”

  他离开了。莱斯特朗兹太大站起身来,伸出她的手。

  “我得送您了,——是的,最好这样。您瞧,现在来听意见太晚了。我已经选定了我该扮演的角色。”

  她用一种有点绝望的声音说:

  “我已经选择了我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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