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就我记得的时间,”哈特内尔小姐说,“一定是快六点了。然后,我径直回家,大约六点过十分到家。后来,普罗瑟罗太太大约六点半来了,将斯通博士和列丁先生留在门外,我们谈论灯泡的事。在这段时间里,可怜的上校却躺在血泊中。真是个令人伤心的世界呀。”

  “有时候这个世界令人很不愉快。”我说。

  我站起身来。

  “您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吗?”

  “我只是认为这可能是重要的。”

  “可能是,”我同意道。

  我不愿听下去,要离开了,这使哈特内尔小姐非常失望。

  我下一个拜访的是韦瑟比小姐,她有点激动地接待了我。

  “亲爱的牧师,您真是太好了。您喝过茶了吗?您真的没有喝?背后要垫一个垫子吗?您这么快就来了,真是太好了。您总是愿意为别人效力。”

  她这样寒喧了半天才转入正题。即使这时,她也老是转弯抹角。

  “您得明白,我从最可靠的来源听到的消息。”

  在圣玛丽米德,最可靠的来源往往是某人的仆人。

  “您能告诉我是谁告诉您的吗?”

  “克莱蒙特先生,我向人承诺过的。我一向认为,承诺是神圣的事。”

  她的表情异常庄重。

  “让我们说是一只小鸟告诉我的,好不好?这样稳妥些,对吗?”

  我很想说,“这真是愚蠢之极。”但愿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倒要看看,韦瑟比小姐听到后反应如何。

  “哦,这只小鸟告诉我,她看见某位太大,还是不说出她的名字为好。”

  “另一只小乌吗?”我问道。

  使我大吃一惊的是,韦瑟比小姐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还轻桃地拍着我的手臂,说道:

  “喔,牧师,您可不能这样顽皮!”

  她缓过气来后,又说:

  “某位太大,您说这位太太去哪儿?她拐进了牧师寓所的那条路,但在她拐进去之前,她非常奇怪地来回打量着这条路。我想她是看有没有熟人在注意她。”

  “而这只小鸟…””我问道。

  “正往鱼贩那儿去。就是商店对面的那个房间。”

  仆人们外出时要去那儿,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如果他们能避免的话,是不会去的——那就是露天场所。

  “时间呢,”韦瑟比小姐继续说,神秘地向前倾着身子。

  “刚好在六点前。”

  “哪一天?”

  韦瑟比小姐轻轻地叫了一声。

  “当然是谋杀的那一天,我没有说吗?”

  “我推断得出,”我回答道,“那位太大的名字呢?”

  “是以L开头的,”韦瑟比小姐说,把她的头点了好几次。

  韦瑟比小姐认为我已经了解到所有的情况,便岔开了话题。我站起身来。

  “您不会让警察盘问我吧?”她两手紧抓着我的手时,可怜巴巴地说,“我很不愿意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要说站在法庭上了!”

  “在特殊情况下,”我说,“他们让证人坐下的。”

  然后,我溜之大吉。

  还要去见普赖斯·里德利太太。这位女人说话开门见山。

  “我不愿与任何法庭的事儿搀和在一起,”她冷淡地与我握过手后,阴沉地说,“您明白这一点,另外,我碰到了一点需要解释的情况,我想应引起权威人士的注意。”

  “此事与莱斯特朗兹太大有关吗?”我问道。

  “为什么会呢?”普赖斯·里德利太太冷冷地问道。

  她使我甘拜下风。

  “事情很简单,”她继续说,“我的女佣克拉拉正站在前门口,她去了那儿有一两分钟——她说是要呼吸新鲜空气。

  我得说,很有可能。但她更有可能是要望望那个贩鱼的男孩——她还称他是男孩呢,莽撞无耻的顽童——因为他有十七岁,就这样叫他。他对所有的姑娘都是嬉皮笑脸的。喔,像我说的,她正站在前门口,这时她听到一声喷嚏。”

  “是的。”我说,等着听下文。

  “完了。我告诉您,她听到一声喷嚏。别对我说,我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可能弄错,这可是克拉拉听到的。她只有十九岁。”

  “但是,”我说,“她为什么不会听到喷嚏声呢?”

  见我如此迟钝,普赖斯·里德利太太用明显的怜悯目光看着我。

  “在谋杀发生的那天,您房里空无一人的时候,她听到了喷嚏声。毫无疑问,凶手正藏在灌木丛里,伺机下手。您要追查的,是一个患感冒的人。”

  “或是枯草热患者,”我说。“但事实上,普赖斯·里德利太大,我想这个秘密很容易揭开。我们的女佣玛丽最近在患重感冒。事实上,她的喷嚏叫我们头疼。您的女佣听到的一定是她的喷嚏。”

  “那是个男人的喷嚏,”普赖斯·里德利太太肯定地说,“并且,从我们的大门处,您是听不到您的女佣在厨房里打喷嚏的。”

  “从你们的大门处,您是听不到任何在书房里打喷嚏的,”我说,“至少我非常怀疑这一点。”

  “我说过,这人可能隐藏在灌木丛里,”普赖斯·里德利太太说,“毫无疑问,等克拉拉一进门,他就从前门进去了。”

  “哦,当然,那有可能。”我说。

  我尽量不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无动于衷,但我一定没有做到这一点,因为普赖斯·里德利太太突然盯着我。

  “我已习惯别人不听我的话,但我也必须提到,将网球拍漫不经心地丢在草地上,又没有装进球拍夹里,是会弄坏网球拍的。而现在,网球拍是很贵的。”

  这种旁敲侧击显得不伦不类,完全把我弄糊涂了。

  “但也许您不同意。”普赖斯·里德利太太说。

  “唱:我当然同意。”

  “我很高兴。噢,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与整个这件事脱了干系了。”

  她仰靠着身体,闭上眼睛,像一个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的人。我谢过她,并向她道别。

  在门梯处,我斗胆问了克拉拉她的主人说的话。

  “完全是真的,先生,我听到了喷嚏。不是普通的喷嚏,一点也不是。”

  有关犯罪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是普通的。枪声不是普通的枪声。喷嚏不是普通的喷嚏。我想这一定是某个凶手的喷嚏。我问这个姑娘是什么时候,但她很糊涂,她认为是在六点过一刻至六点半之间。不管怎样,“反正是在太大接电话,受到惊吓之前。”

  我问她是否听到什么枪声。她说,枪声很可怕。之后,我对她的话就很少相信了。

  我正准备拐进我自己的大门时,我又决定去拜访一个朋友。

  我看了一眼手表,我看到,在参加晚祷之前,刚好有时间进行这次拜访。我顺着路向海多克医生的家走去。他走到台阶上来迎接我。

  我再一次注意到,他显得那么忧虑和憔悴。这件事好像使他与世隔绝了。

  “见到您很高兴,”他说,“有什么消息吗?”

  我将有关斯通的最新消息告诉了他。

  “一个上流社会的贼,”他说,“哦,那可能说明了许多情况。他一心研究他的学问,但也不时在我跟前出错。普罗瑟罗一定是有一次发觉了他的错误。您记得他们之间的争吵吗?您认为那姑娘怎么样?她也牵连上了吗?”

  “很难对此下判断,”我说,“就我来看,我认为这姑娘没有什么问题。”

  “她简直就是一个头号白痴。”我又说道。

  “哦2我不这样看。她非常精明,我是说格拉迪斯·克拉姆小姐。一个非常健康的人。不大可能让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费心。”

  我告诉他,我为豪伊斯担心,我急切希望他能离开,去真正地休息一下,改换一下环境。

  我说这话时,他露出一种躲躲闪闪的神色。他的回答也有些言不由衷。

  “是的,”他慢慢地说,“我想,那是最好的办法。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家伙。”

  “我原以为您不喜欢他。”

  “我是不太喜欢他。但是,我对许多我不喜欢的人都抱有同情。”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对普罗瑟罗更是感到同情。可怜的家伙,没有人十分喜欢他。太耿直、太自信。这是种不受人喜欢的性格。他一向这样,甚至从年轻时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您那时就认识他。”

  “哦,是的:当我们住在威斯特摩兰时,我在不远处实习。那是很久以前了。将近二十年了。”

  我叹息一声。二十年前,格丽泽尔达才五岁。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

  “克莱蒙特,您到这儿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我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海多克正用敏锐的目光注视着我。

  “还有别的什么事吧,不对吗?”他说。

  我点点头。

  当我进来时,我还没有决定说还是不说,但现在我决定要说。我喜欢海多克就像我喜欢别的任何一个人一样。他每一处都讨人喜欢。我感到,我要告诉他的事可能对他有用。

  我将与哈特内尔小姐和韦瑟比小姐谈话的事告诉了他。

  我讲过后,他沉默了很久。

  “完全如此,克莱蒙特,”他终于说,“我一直在尽力保护莱斯特朗兹太大,使她免受任何麻烦。事实上,她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但那不是惟一的原因。那份医疗证明,并非像你们认为的那样是假证明。”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庄重地说:

  “这事只能您和我知道,克莱蒙特。莱斯特朗兹太大要死了。”

  “什么?”

  “她是个濒死的女人。我估计她最多能活一个月。我使她不受烦扰和盘问,您不觉得奇怪吧?”

  他继续说:

  “当她那天晚上拐进这条路时,她来的是这里一一是这所房子。”

  “您以前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我不想招惹闲言碎语。六点至七点不是我看病人的时间,这人人皆知。但您得相信我的话,她是在这里。”

  “可是,我来找您时,她不在。我是说,在我们发现尸体的那个时候。”

  “对,”他似乎不安起来。“她离开了——得去赴约。”

  “到哪儿去赴约?在她自己家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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