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勃特轻敲卧室的门。在杜本丝“请进”声中,他从门的一边露出一张脸。

  “前几天早上来访的女士,”他说,“莫林丝小姐,她又来了。有话要跟你谈谈,想必是关于庭园的事。我说,你在休息,不知道能不能见她。”

  “你说话拐弯抹角,阿勃特。”杜本丝说,“好吧,我去见她。”

  “我正要带早上的咖啡给你。”

  “你就拿来,另外再拿一杯来。这样就行。咖啡够两人分的吧。”

  “是的。”

  “很好。拿来了就放在那儿桌上,然后请莫林丝小姐来。”

  “汉尼拔呢?带到下面去,关在厨房,好吗?”

  “它不喜欢被关在厨房里。把它推进浴室,关上门就行。”

  汉尼拔对此侮辱非常气愤,拼命抵抗,最后还是被推入浴室,关上了门。汉尼拔以狂暴的声音吠了好几次。

  “别叫啦!”杜本丝斥责,“别叫!”

  在吠叫这一点上,汉尼拔终于同意安静的命令。它伸长前腿趴在地上,把鼻子扔在门下的空隙上,发出冗长而无人领会的低吟声。

  “哦。勃拉司福太太。”莫林丝喊道,“不会打扰你吧。不过,我有这本园艺书,我想你一定很想看,其中写了现在该播种的植物。非常稀奇又富情趣的灌木。有人说这类灌林不适合这儿的土质,其实非常适合……啊——哎呀,你真亲切。我很喜欢咖啡,我帮你倒吧。躺在床上,很不好倒。也许——”莫林丝望着阿勃特,阿勃特有礼地把椅子拉过来。

  “这样行吗?”

  “嗯,很好。楼下铃响了。”

  “大概是送牛奶的。”阿勃特说,“也可能是食品店的。今天是食品店送东西来的日子。对不起。”

  阿勃特走出房间。汉尼拔又发出低吟声。

  “是我家的狗。”杜本丝说,“不让它参与我们的聚会,它非常愤怒。但是,放它出来,又很烦人。”

  “要放白糖吗?太太。”

  “只要一块。”杜本丝说。

  莫林丝小姐倒咖啡。杜本丝说,“黑糖也行。”

  莫林丝小姐把咖啡放在杜本丝身旁,然后去倒自己的那一份。

  她突然绊倒,抓住附近的桌子,狼狈地叫一声,跪在地板上。

  “没受伤吗?”杜本丝问。

  “啊,没有,但打破了花瓶。不知道绊倒了什么——这么笨拙——这么漂亮的花瓶打破了。啊,太太,不知你会怎么看我,也许你会认为我是故意的。”

  “我了解。”杜本丝和蔼地说,“让我看看。这没什么要紧。只破成两片,可以接起来。接合的地方一定不会很明显。”

  “你这样说,仍然有怪罪的意思。”莫林丝小姐说,“你一定很不高兴。我今天实在不该来打扰,但是,我有话必须告诉你。”

  汉尼拔又开始吠叫。

  “哇,好可怜。”莫林丝小姐说,“放它出来好吗?”

  “不,这样比较好。”杜本丝说,“它会做出什么事来,有时连我也不知道。”

  “哎呀,楼下铃又响了吧?”

  “不,”杜本丝说,“我想是电话铃。”

  “哦,我去接行吗?”

  “阿勃特会去接。有事,他会转告我。”

  但是,接电话的是汤美。

  “喂,喂。”汤美说,“真的?嗯,知道了。谁?啊——知道了。啊。是敌人。真的是敌人。,,没关系。我们会采取万全的对策。是的。非常谢谢。”

  汤美挂上电话,望着克里斯宾先生。

  “是警报?”克里斯宾说。

  “是的。”

  汤美仍然注视克里斯宾先生。

  “很难了解吧。”克里斯宾说,“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知道的时候,往往已经太晚。命运的后门,灾厄之洞。”

  克里斯宾有点惊讶地望着汤美。

  “对不起。”汤美说,“搬到这里以后.我们夫妻养成了说话夹杂诗句的习惯。”

  “弗雷克,是不是?‘巴格达之门’,还是‘大马士革之门’?”

  “到楼上去好吗?”汤美说,“杜本丝只是休息,并没有生病,甚至连伤风也没有。”

  “刚刚送咖啡去。”阿勃特突然出现说,“同时,还送了一杯给莫林丝小姐。她带园艺书给太太看。”

  “真的?”汤美说,“原来如此。唔,一切都很顺利。汉尼拔在哪里?”

  “关在浴室里。”

  “门拴得很紧吗?它可不喜欢被关起来。”

  “没有。”

  汤美上楼。克里斯宾紧跟在后面。汤美轻轻敲门,然后走进去,汉尼拔又在浴室里狂吠,从里面扑到门上。门拴一取下,汉尼拔立即飞奔进入卧室。望了一眼克里斯宾先生,就从他旁边掠过,凶猛地低吼着,猛然扑向莫林丝小姐。

  “啊?”杜本丝说,“啊,干什么!”

  “好了,好了,汉尼拔。”汤美说,“真是好孩子。你以为如何?”

  汤美回首望着克里斯宾先生。

  “认识它的敌人——以及你的敌人。”

  “难道,”杜本丝说,“汉尼拔咬过你?”

  “真凶!”莫林丝小姐说,睨视着汉尼拔站起来。

  “被这条狗咬,这是第二次了吧?”汤美说,“它曾经把你从银苇丛中追出来,是不是?”

  “这条狗什么都知道。”克里斯宾先生说,“对不对,多多?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多多。”

  莫林丝小姐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凄厉的目光注视杜本丝、汤美和克里斯宾先生。

  “莫林丝,”克里斯宾先生说,“对不起,我赶不上时代。我不知道你是结婚后改姓莫林丝,还是像现在这样以莫林丝小姐的名字出现。”

  “我自来就是爱丽丝·莫林丝。”

  “啊,我只以为你是多多。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多多。啊,能跟你见面真好。不过。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尽快从这儿消失。请喝咖啡,我猜这一杯没问题。勃拉司福太太吗?真高兴见到你。请听我一个劝告,要是我,决不喝那杯咖啡。”

  “哦,那我就来收拾这杯子。”

  莫林丝小姐急忙向前走去。间不容发之际,克里斯宾已站在她和杜本丝之间。

  “啊,多多,没有那么便宜。”他说,“这该由我来做。这杯子可属于这屋子。而且,以现在的情况,正确分析一下杯中物,一定非常有意思。你也许带来了毒药,是不是?把杯子递给病人或被认为生病的人,要放毒药进去,可简单得很。”

  “胡说!啊,把这狗叫走。”

  汉尼拔非常热心地想把这女人赶到楼下去。

  “汉尼拔很希望看你离开这屋子。”汤美说,“对这种事,它相当特别,它最喜欢咬正踏出前门的人。喂,阿勃特,你在那边吧,我想你正在门外,你有机会看到事情的经过吧?”

  阿勃特猛然回首望着房间对面化妆室的门。

  “看得清清楚楚。我从绞链的空隙看着这个女人。不错,她确实放东西到太太杯里,非常熟练,可以和魔术师媲美。唔,她的确放了东西进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莫林丝小姐说,“我——哎呀,我必须走啦,我另有约会,非常重要的约会。”

  她奔出房间,跑下楼梯。汉尼拔望了眼,就追踪而去。克里斯宾先生不动声色,也快步追逐而去。

  “莫林丝小姐的脚步最好快一点,”杜本丝说,“否则汉尼拔会立刻追上她,真是一条好看门狗。”

  “杜本丝,刚才那位是克里斯宾先生,从所罗门先生那儿派来的。来得真是时候,我想他过去一定一直注意着事情的发展。在瓶子拿来之前,最好不要打破杯子,洒了咖啡。分析后,我们就可以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换上你最好的梳洗衣,杜本丝。我们到起居间,在午餐前先喝点东西。”

  “现在,”杜本丝说,“我们简直还弄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非常沮丧地摇摇头,然后站起来,向暖炉走去。

  “要添木柴吗?”汤美说,“让我来,你不能动得太厉害。”

  “手臂已经不要紧。”杜本丝说,“你这么夸张,难道有人说我骨头断了?只不过是擦伤。”

  “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总是枪伤,你是在战争中受伤。”

  “不错,这简直就像战争。”杜本丝说,“真的!”

  “啊,算了。”汤美说,“我们对付莫林丝军团的确勇敢善战。”

  “汉尼拔干得真不错。”

  “是的。”汤美说,“它告诉我们,清清楚楚告诉我们。它扑向银苇丛,大概是它的鼻子告诉它,它的鼻子真灵。”

  “我的鼻子却没告诉我什么,我反而以为她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们只能雇用在所罗门先生家做过事的人,我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克里斯宾先生会告诉你更多消息吗?我猜,他的本名不是克里斯宾。”

  “也许不是。”汤美说。

  “他到这里来,是否兼作侦探?如果是侦探,这儿倒真不少。”

  “不,不是侦探,是为了防卫被派来的,为了照顾你。”

  “照顾我?”杜本丝说,“也照顾你,他到哪里去了?”

  “我想在处理莫林丝小姐的事。”

  “也许。奇怪,经过这次大骚动,肚子倒饿了起来。啊,就像人们所说那样,饿死了。我真想吃香醇的热螃蟹,配上咖喱调味的奶油酱。”

  “你又好起来了。”汤美说,“听到你对食物有这种感觉,我真的放心了。”

  “我不是生病,只是受伤,两者不大相同啊。”

  “唔,总之,汉尼拔通知你银苇中有敌人的时候,你跟我一样清楚。当时,你当然知道,女扮男装,藏在那里狙击你的是莫林丝小姐——”

  “于是,你和我都认为,她会再试一次。我受伤被迫躺在床上,然后我们做了一个安排,是不是,汤美?”

  “是的,就是这样。”汤美说,“我认为,她不久之后就会推出一个结论:你已经中弹躺在床上。”

  “于是,她洋溢着女性的关怀来看我。”杜本丝说。

  “我认为,我们的安排会进行得很顺利。”阿勃特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守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且,”杜本丝说,“放在盘上端咖啡来,也为访客另备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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