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脚的奴才。”
“你也用不着呀,那一种情况用不着过得很久。只要日子久一点,你也知道,太太
会死的呀。”
我骇然盯着她。
“这一下你可吓着了吧。”她说。
“没有,”我说:“我并没有吓着呀。”
“我想你也不会吓着;或许业已——”她怀疑地望着我,但我却不想回答,还有些
自卫心存在。人总有些秘密,不愿意任何人知道呵。它们倒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但我
不喜欢想到。没有半点儿要紧,只是当年有种孩子气的狂热,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学
校里的朋友——人家送他的一只上等手表。我好想要,好想要得紧。那只手表价值不菲,
是他那个有钱的干爹送的。不错,我好想要,但是也知道没有机会弄到手。后来,有那
么一天,我们一起溜冰,冰层并不够溜冰的厚度,我们溜以前并没有想到,就出事了,
冰层一裂开,我从冰上向他溜过去;他攀住了,人已经掉进冰洞里,但手攀住了冰块,
而冰割了他的手,当然,我溜过去拉他出来,可是我刚刚到那里,只见到那只手表闪烁
发光。我想:“如果他沉到冰下淹死的话:那会是多么容易……
我想,那似乎毫无意识地,我解开表带,一把抓住手表,不但没有设法把他拖出来,
反而把他的脑袋往下按……把他的脑袋按住。他没法儿多加挣扎,人已经在冰下了。看
到的人向我们赶过来,他们还以为我在设法把他拖出来呢!他们花了好大劲儿,才把他
拖出来,想对他实施人工呼吸,可是已经回天乏术了。我把这件贵品藏在一处特别的地
方,那是我不时藏起东西,不愿妈妈见到的所在,因为妈妈见到了就要问我是从什么地
方拿来的。有一天她老人家弄我的袜子,凑巧见到了这只表,就问那可不是皮德的手表
吗?我说当然不是——这只表是我从学校一个男生那里换来的。
我对妈妈一向紧张兮兮的——老是觉得她对我认识得太清楚了。她发现了我的表时,
我就紧张起来。心中想,她犯了疑心了,当然,她没法儿知道。也没有半个人知晓,但
是他老人家时常望着我——一种可疑的方式。每个人都以为我在设法拯救皮德呢,我想
她老人家从来没这么想过,她一定知道实情。她老人家并不在现场,可是麻烦就出在对
我认识得太清楚了。有时,我觉得有点儿罪孽感,但很快就消失了。
后来我在军营里——那是我在军中受训期间——有个叫艾迪的小伙子,和我一起到
一处赌场里去。我手气不好,输得罄空;而艾迪却大赢特赢。他换成了钱,我们便回营
去,他几个口袋里鼓鼓的都是钞票。那时有两个粗汉从街角上转出来冲着我们,他们手
上有刀子,使用得非常灵便,我手上挨了一刀,可是艾迪却被捅了很重的一刀,人就倒
了下去了。这时传来有人走来的声音,两个粗汉便溜之大吉了。我看出来了,如果动作
快……我真是动作快!反应相当好——用手帕裹住手,抽出艾迪伤口上的刀来,朝致命
的地方狠狠又补上几下子,他喘了口气就昏过去了。当然,我吓得很,不过,只怕了一
两秒钟,然后就知道这不会要紧。所以我觉得——这个——自然对自己的想得快、动得
快而得意!我想:“可怜的老艾迪,一向都是个傻蛋。”我立刻把那些钞票全都放进我
的口袋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迅速反应,而把握住自己机会更美妙的了。麻烦却在这种
机会并不常来。我想,有些人知道自己杀伤了人而吓得要死,但我不然,这一次就没有。
提醒你吧,这码子事你可不能干得太频,只有真正值得时才能做。葛莉娜对我这些
并不知道。但是她会知道的,我的意思并不是知道我真杀过两个人;而是她知道,这种
杀人的念头,不会使我震惊或者讨厌。我就说了:
“葛莉娜,你这个异想天开的故事是怎么回事儿?”
她说:“我的地位可以帮你的忙,能使你和美国一个最有钱的妞儿碰面。我多多少
少在照料她,和她住在一起,对她有很大的影响力。”
“你以为她在找像我这一号儿的人吗?”我说,半点儿也不相信。一个富家千金可
以随便挑选中意的、有性感的男人,何必要找上我?
“你自己就有很大的性感呀,”葛莉娜说:“好多马子都找你,不是吗?”
我笑了,说这方面我做得还不赖。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儿,被人看管得太周到了,能让她见得到的年轻人,都是传
统型的——银行家的少爷啦,大老板的少君啦;教养她要同有钱阶层缔结良缘;他们怕
死了她和那些也许是为了钱的外国年轻人会面。但是当然啦,她更渴望像那样的人,也
就是对她来说很新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你一定得为她演一出好戏,要一见钟情
和她男欢女爱起来,用闪电爱把她打垮!这种事容易得很,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其正在
性方面有过接触,你可以办得到的。”
“我可以试试。”我疑惑地说道。
“我们可以布置布置。”葛莉娜说。
“可是,她一家人会插一脚来阻止呀。”
“不,他们不会,”葛莉娜说:“他们会一点儿也不知道,知道时已经太晚了,知
道时你们已经秘密结婚了。”
“原来这是你的主意呀!”
所以我们谈到这件事,拟定了计划,不过得提醒你们,并不怎么详细。葛莉娜回美
国,不过随时和我保持联系。我继续干了好几种工作,我告诉过她“吉普赛庄”的事,
说我要那块地方,她说在那里布置一个悱恻缠绵的故事也恰到好处。我们定下计划,使
我在那里和爱丽邂逅。葛莉娜则怂恿爱丽在英国有一幢宅第,一到成年就立刻离开她的
一家人。
呵,不错,我们行动起来了。葛莉娜是一个计划大家,我想我自己没法儿策划得出,
但却知道自己这一角色会唱得很好,我一向都喜欢演此类角色的嘛!因此这就是事情发
生的原委,我如何邂逅爱丽的经过。
这一切一切都很有趣;有趣得要死,当然,完全是因为总有冒险在——一直有不成
功的危险性。使我真正紧张兮兮的一件事,便是我不得不和葛莉娜见面的那几次。你们
也看得出,我不得不要有十分把握,望着葛莉娜时能不露出马脚来。力求不望着她,我
们都同意,最好我应当装成不喜欢她,佯装嫉妒她,这一点我做得很好。我还记得她下
来待一待,我们演出一场吵嘴——爱丽听得到的一场吵架。我也说不上是否做得过火了
一点,大概不至于吧。有时我紧张兮兮的,怕爱丽也许会猜出来或者其他什么,但我想
她并没有。说真格儿的,不知道,不知道,我对爱丽的一切从来都不知道。
和爱丽做爱非常容易,她非常甜蜜。不错,她真正可爱。只是有几次我很怕她,因
为她做了事情而不告诉我。她所知道的事情,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但是她很爱我,
不错,她爱我。有时——我想到我也爱她啊……
我倒不是说,这种爱就像是葛莉娜,葛莉娜是我所归属的女人,她是性的化身。我
为她疯狂,而我不得不忍耐下来。爱丽截然不同。你知道,我很享受和她一起的生活。
不错,现在回想起来,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现在我把这些搁下,因为这是我从美国回来的这一晚,我所想到的事情。这一回我
回到了世界的巅峰,尽管冒险、危险,犯了一次干净俐落的谋杀案——这是我对自己说
的——我已经有了一切一切自己所渴望的东西了。
不错,这可有点儿巧妙,我想过一两次,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指得出来,更不必提我
们实施的过程了。而今,冒险过去了,危险结束了,我正回到了“吉卜赛庄”这里——
就像那一天见过墙上的海报,走上山来看这幢旧宅的废瓦颓垣一般。走上山来,转过那
处转弯——
而这时——也就是在这时候我见到了她,我的意思是说,就在这时候,我见到了爱
丽。正当我在公路车祸频繁的危险地段转过弯时,她就在那里,以前就在那里的同一处
地方,就站在那株枞树的阴影中。她正站在那里,见到我时动了一下,我见到了她也吃
了一惊。我们原先就在那里彼此相望,我走上去和她搭讪,演的是惊艳的小生一角,而
且演得也十分好呢!呵,告诉你们吧,我是名角呵!
可是,我却没料到现在还见到她……我意思是,现在没法儿见到她了,是吗?可是
我看见她了呀……她正望着——直勾勾望着我呢。只是眼光中——有些什么使我害怕—
—有些什么使我怕得要死。你明白吗?那就像是她并没有看着我——我意思是我知道她
真正不可能还在,她死了呀——然而我却见到了她。她人已经死了,尸体安葬在美国的
一处墓地里了。然而还是一样,她站在那株枞树下,望着我。不是,并不是望着我,那
种眼色就像料到要见着我似的,脸上含得有爱意——那一天我见到她时同一样的爱——
那一天她在六弦琴琴弦上轻轻捻拨——那一天她对我说:“你在想什么?”而我说:
“你为什么问我?”她说:“你望着我,就像你爱我一样。”我说了些蠢话,就像是那
么一句:“当然我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