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厉安德必定已经猜疑到葛莉娜会和我结婚,他猜疑我们彼此认识,或许还会猜疑
到我们以前是情人。
“美克,你别那么像只惊慌万状的小兔子好不好?不错,我就是要这么说——惊慌
万状的小兔子。我欣赏你,一向都欣赏你,可是现在你却六神无主了,对每一个人都害
怕。”
“别对我说这种话!”
“这个,这是实话呀。”
“此夜绵绵无尽期啊!”
我想不到说些别的话,依然还在琢磨这是什么意思。此夜绵绵无尽期,那也就是说
漆黑一片了,意味着我在那里看不到什么,只能见到死人,但是我虽然活着,死人却见
不到我。他们没法儿见到我,因为我实际上不在那里,爱爱丽的那个男人并不真正在那
里,他会自作自受,进入了无尽期的黑夜,我把头向地面低下去。
“此夜绵绵无尽期呵。”我又说了。
“别说那些了,”葛莉娜厉声尖叫起来:“站起来!美克,做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吧,
不要信这种荒唐的迷信观念。”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说:“我已经把命卖给‘吉卜赛庄’了,不是吗?‘吉卜
赛庄’决不安全,对任何人都决不安全。对爱丽不安全,对我不安全,或许对你也不安
全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站了起来,向她走过去,我爱她。是的,我依然要以一股子最后的强烈情欲来爱
她。可是爱、恨、欲——它们不都是一样东西吗?三而—一而三呵,我从来不可能恨爱
丽,但是我恨葛莉娜,越恨越高兴,全心全意的恨,甚至是一种一涌而起的欢欣愿望—
—我没法儿等到用安全的办法了,也不要等那些办法,我走到了她面前。
“你这个臭婊子!”我说:“你这个可恨可爱金头发的婊子,葛莉娜,你难逃一命
了,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你懂吗?我已经知道杀人——我要杀人。爱丽那天骑了马出
去死时,我好兴奋,因为把她杀死,使我那天整个上午都好快乐,但是我从来没有象现
在一样这么接近杀人。这回不同了,除开有人在早饭时吞了颗药丸而会死,和把个老太
婆推下坑以外,我要知道得更多一点,我要用自己的手来。”
这时,葛莉娜害怕了,自从我们在汉堡邂逅的那天起,我就装病扮症,抛职弃业,
和她在一起,我已经属于她了。是的,自从那时候起,我的肉体和灵魂都已经归属了她。
现在,我不属于她了,我就是我。我进入了另外一种王国,要到我梦寐以求的一个王国
里去。
她害怕了,我最爱见到她怕,两只手勒在她脖子上使劲儿。不错,即令现在我坐在
这里,把自己这一生都写下来时(这件事我得告诉你,做起来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要写到自己的一切一切,经历啦,感受啦,思想啦,如何欺骗每一个人啦--不错,
写起来真是过瘾。不错,我杀死葛莉娜时,真是极其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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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阿加莎.
24
那件事情以后,说真格儿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意思是说,事情已经到了最高
潮。我想,人家忘记了不可能会有更精彩的事情在后面——你已经都写过了呀。我在那
里坐了好久一阵,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下子全都来了。他
们不可能一直都在那里,因为那样他们就不会让我杀死葛莉娜了。我记得头一个在场的
是“天老爷”,我不是指天上的神,我搞糊涂了,指的是费上校。我一向很喜欢他,他
对我也很好。我想,在某些方面他真倒是有点儿象“天老爷”——我的意思是说,天老
爷如果是人,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话——就在九天云外的地方。他人很公道——非常
公正、非常仁慈。他照料很多事情很多人,想为大家竭尽自己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认识有多少,只记得那天早晨在拍卖场的房间里,说我是“乐极”
时,望着我的奇怪神色,我奇怪那天他为什么凑巧想到我“乐极生悲”了呢?
然后我们又在一处,地面上小小一堆蓬乱的爱丽骑马装……我不知道他当时就知道
了,或者有种想法,多多少少那件案子与我有关。
刚才我说过,葛莉娜死了以后,我就坐在椅子里,直直地望着自己的香槟酒杯,杯
中已经空了,每一件事都是非常空虚——的的确确,非常空虚,只有一盏灯是我们开的,
葛莉娜和我,可是灯在角落里,光也不太亮。而太阳——我想太阳老早就已经下去了。
我坐着心里在想,闷闷沉沉地想,下一步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想,后来人就来了,或许很多人一起来,如果是的话,他们悄悄地的来;要不然
就是我没有听见,或者看见任何人。
或许桑托尼也在那里吧,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办的。桑托尼死了呵。他走了另外一条
路到我的路上去了,所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说实在话,没有一个人帮得了忙。
过了一阵子以后,我见到了肖大夫,他太安静了,起先我几乎不知道他就在场;他
坐的地方高我很近,是在等什么吧,经过一会儿,我这才想起,他在等我说话呢,我便
向他说:
“我回家来了。”
我后面什么地方,有一两个人在走动,他们似乎在等——等着他要做的什么事。
“葛莉娜死了,”我说:“我杀死的,你们最好把尸体抬走,还没有抬走吗?”
有人在什么地方闪亮了一个闪光灯泡,一定是警局摄影员在摄取尸身照片。肖大夫
头转过来,厉声答道:
“还没有。”
他又转过头来看看我,我向他倾身说道:
“今儿晚上我见到爱丽了。”
“你见到了吗?在什么地方?”
“就在房子外面,站在一株枞树底下,那也是我头一次遇见她的地方,你知道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她没见到我……也见不到我,因为我不在那里。”过了
一会儿我说道:
“那使我很不舒服,不舒服得很。”
肖大夫说了:“在那颗药丸胶囊里,不是吗?药丸胶囊里加了氰化物,那天早晨你
给爱丽吞的就是那个吧?”
“那药丸是她防干草热用的,”我说:“每当她出去骑马,她就服一粒预防过敏症。
葛莉娜和我,用花园棚屋里的黄蜂窝做了一两个胶囊,又把它们放在一起,我们在‘痴
舍’做的,很伶俐,不是吗?”我哈哈笑了,一种古怪的笑声,自己都听得出来,倒更
像是一种怪里怪气的吱吱笑声。我说:“你们已经把她服过的东西都检验过,不是吗?
那时你来看她扭了的脚踝吧。安眠药片,过敏症药丸,它们都很正常,不是吗?没有一
颗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