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除了我昨晚的访客之外——但是我答应自己今天之前要在船上找到他——我选择以

下几个作为值得我注意的人:

(1)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他是“磨房”的所有人,而且他出现在“吉尔摩登

堡”号上,似乎是一种巧合。

(2)彼吉特先生。有着一张阴险脸孔的秘书,他极力想得到十七号舱房是那么引

人注意。特别注意——找出他是否陪尤斯特士爵士到过坎内。

(3)爱德华·契切斯特教士。我对他的反感只因为他对十七号舱房的固执己见,

而且那可能完全是由于他自己的特殊脾气。固执往往可成为有趣的事。

但是我想跟契切斯特先生谈谈也没什么不好。我匆匆地用一条手帕绑住我的头发,

满怀心事,重新回到甲板上。我走了运,我的征询对象正靠在缆绳上,喝着牛肉汁。我

走向前去。

“我希望十七号舱房的事你已原谅了我,”我摆出我最好的笑容说。

“我认为记恨是不合基督精神的,”契切斯特先生冷冷地说,“但是事务长的确答

应过给我那间房间。”

“事务长都是大忙人,不是吗?”我含糊地说,“我想他们有时候很容易忘记。”

契切斯特先生没有回答。

“这是你第一次到非洲?”我聊天似地问。

“到非洲,是的。但是我过去两年在东非内部的食人族部落里工作过。”

“哇,真刺激!你是否有过很多惊险的逃亡经验?”

“逃亡?”

“我的意思是,免得被吃掉?”

“你不该如此轻率地谈论这种神圣的主题,贝汀菲尔小姐。”

“我不知道食人族是一个神圣的主题,”我反唇相讥,刺激他。

话一出口之后,另一个念头涌上我的脑海,如果契切斯特先生过去的两年真的花费

在非洲的内部,那么为什么他没被太阳晒黑?他的皮肤仍然粉红白嫩像婴儿一般。自然

其中必定有诈?然而他的声调态度又蛮像那么一回事。太像一回事了,也许。他是不是

有点像是舞台上的牧师?

我的脑子转回到小汉普斯里镇,我所认识的助理牧师。他们其中有些我喜欢,有些

我不喜欢,但是他们自然没有一个像契切斯特先生。他们都是凡人——而他是能被膜拜

的那一型。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走过来,就在他快与契切斯特先生齐肩

的时候,他弯下身子捡起一张纸交给他,说:“你掉了东西。”

说完他继续走过去,没有停下来,也许因此未注意到契切斯特先生的愤怒表情。我

注意到了。不管他掉的是什么,它的回到他手上是令他相当生气的,他的脸色惨绿,把

那张纸揉成一团。我的疑心增强了一百倍。

他看到我的眼神,赶紧解释说:

“一——一——一段我正在写的布道词,”他露出尴尬的笑容说。

“真的?”我礼貌地说。

一段布道词,真的!不,契切斯特先生——你太不会说谎了!

他很快地喃喃说着失陪,离我而去。我希望,哦,我多么希望是我而不是尤斯特士

·彼得勒爵士捡到那张纸!有一点很明显的,那就是契切斯特先生无法从我的怀疑名单

上除去,我想把他排在第一个。

午餐之后,当我到休息室去喝咖啡时,我发现尤斯特士爵士、彼吉特和布莱儿夫人、

瑞斯上校坐在一起。布莱儿夫人以微笑迎接我,因此我走过去加入他们。他们正在谈论

意大利。

“但这是误解,”布莱儿夫人坚持说,“AquaCalda当然应该是热水——

不是冷水。”

“你又不是拉丁文学者,”尤斯特士爵士微笑地说。

“男人都自以为他们的拉丁文很好,”布莱儿夫人说,“但是我发现,当你要他们

将古老教堂里的题字翻译出来时,他们都是一样哼哼哈哈带过去,从来都办不到!”

“不错,”瑞斯上校说:“我就是这样。”

“但是我喜欢意大利人,”布莱儿夫人继续说,“他们是那么的热心助人——虽然

这也有它令人尴尬的一面。你向他们问路时,他们不是说‘先向右转,再向左转’之类

你可以照做的,而是滔滔不绝地告诉你一些方向,当你面露困惑不解之色时,他们就会

仁慈地牵着你的手,干脆带你去。”

“这是不是你在佛罗伦斯也有过的经验,彼吉特?”尤斯特士爵士转头笑着问他的

秘书。

为了某种原因,这个问题似乎使得彼吉特先生发窘,他脸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哦,是的,是——这样的。”

然后低声说着“失陪”,起身离去。

“我开始怀疑彼吉特在佛罗伦斯做过不可告人的事,”尤斯特士爵士望着彼吉特离

去的身影说,“每次一提到佛罗伦斯或是意大利,他就转换话题,或是急忙避开。”

“也许他在那里杀了人,”布莱儿夫人小心地说,“他看起来——我希望我不会伤

到你,尤斯特士爵士——但是他看起来的确好像杀过人一样。”

“是的,像纯粹的十六世纪意大利艺术品!它有时令我觉得有趣——尤其是当别人

和我一样知道,这可怜的家伙,实质上是多么的守法和可敬。”

“他跟你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吧,尤斯特士爵士?”瑞斯上校问道。

“六年了。”尤斯特士爵士深深叹口气说。

“他对你来说一定是相当无价的喽,”布莱儿夫人说。

“哦,无价!是的,相当可贵。”这可怜的人语气听起来更加颓丧,好像彼吉特先

生的可贵,对他来说是一项隐忧。然后他加上一句话说:“但是他的脸应该会激起你的

信心,亲爱的女士。任何一个凶手都不会让人看起来老是同一个样子。现在我相信,克

里本是最令人感到愉快的家伙之一。”

“他后来在一艘船上被逮到了,不是吗?”布莱儿夫人喃喃地说。

我们身后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我很快地回头看,契切斯特先生的咖啡杯掉到地上去

了。

我们不久就分手了,布莱儿夫人下去睡觉而我走上甲板。瑞斯上校跟随着我。

“你真不好找,贝汀菲尔小姐。昨晚在舞会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很早就上床了,”我解释说。

“你今晚是不是要再躲起来?还是要跟我去跳舞?”

“我很乐意跟你去跳舞,”我害羞地低声说:“但是布莱儿夫人——”

“布莱儿夫人不喜欢跳舞。”

“那你呢?”

“我喜欢跟你跳。”

“哦!”我紧张地说。

我有点怕瑞斯上校。不管如何,我仍自得其乐。这总比跟那些古板的老教授讨论骨

骸化石好多了!瑞斯上校正是我理想中沉默而坚强的罗得西亚男子。我可能嫁给他!他

还没向我求婚,这是真的,但是,如同童子军所说的,未雨绸缪!而且所有的女人,都

认为她们所遇见的每个男人,都可能成为她自己的丈夫,或是她们好友的丈夫。

那天晚上,我跟他跳了几次舞。他的舞跳得很好。舞会结束时,我想回去睡觉,他

提议到甲板上走走。我们在甲板上绕了三圈,最后坐进两张甲板椅里。没有其他的人影,

我们随意地聊了一些时候。

“你知道吗?贝汀菲尔小姐,我想我见过令尊一次。很有趣的一个人——谈论他自

己的主题时,而那也是令我醉心的主题。我也曾以我低下的方式在那方面花过一些心力。

为什么?当我在道东区时——”

我们的谈话变成专门化。瑞斯上校并不是盲目的吹嘘。他懂得很多。同时,他说错

了一两次——我几乎以为是他的口误。但是他很快地便掩饰过去。有一次他把穆斯底里

安期说成是在奥瑞格纳西安期之后——这对任何懂得一点这方面常识的人来说,是一项

非常离谱的错误。

我回到舱房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仍然为那些奇怪的错误困惑不解。有没有可能是他

故意套我?那些小错误会不会只是一些考验——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所说的?换句

话说,他怀疑我不是真的安妮·贝汀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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