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昨晚的访客之外——但是我答应自己今天之前要在船上找到他——我选择以
下几个作为值得我注意的人:
(1)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他是“磨房”的所有人,而且他出现在“吉尔摩登
堡”号上,似乎是一种巧合。
(2)彼吉特先生。有着一张阴险脸孔的秘书,他极力想得到十七号舱房是那么引
人注意。特别注意——找出他是否陪尤斯特士爵士到过坎内。
(3)爱德华·契切斯特教士。我对他的反感只因为他对十七号舱房的固执己见,
而且那可能完全是由于他自己的特殊脾气。固执往往可成为有趣的事。
但是我想跟契切斯特先生谈谈也没什么不好。我匆匆地用一条手帕绑住我的头发,
满怀心事,重新回到甲板上。我走了运,我的征询对象正靠在缆绳上,喝着牛肉汁。我
走向前去。
“我希望十七号舱房的事你已原谅了我,”我摆出我最好的笑容说。
“我认为记恨是不合基督精神的,”契切斯特先生冷冷地说,“但是事务长的确答
应过给我那间房间。”
“事务长都是大忙人,不是吗?”我含糊地说,“我想他们有时候很容易忘记。”
契切斯特先生没有回答。
“这是你第一次到非洲?”我聊天似地问。
“到非洲,是的。但是我过去两年在东非内部的食人族部落里工作过。”
“哇,真刺激!你是否有过很多惊险的逃亡经验?”
“逃亡?”
“我的意思是,免得被吃掉?”
“你不该如此轻率地谈论这种神圣的主题,贝汀菲尔小姐。”
“我不知道食人族是一个神圣的主题,”我反唇相讥,刺激他。
话一出口之后,另一个念头涌上我的脑海,如果契切斯特先生过去的两年真的花费
在非洲的内部,那么为什么他没被太阳晒黑?他的皮肤仍然粉红白嫩像婴儿一般。自然
其中必定有诈?然而他的声调态度又蛮像那么一回事。太像一回事了,也许。他是不是
有点像是舞台上的牧师?
我的脑子转回到小汉普斯里镇,我所认识的助理牧师。他们其中有些我喜欢,有些
我不喜欢,但是他们自然没有一个像契切斯特先生。他们都是凡人——而他是能被膜拜
的那一型。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走过来,就在他快与契切斯特先生齐肩
的时候,他弯下身子捡起一张纸交给他,说:“你掉了东西。”
说完他继续走过去,没有停下来,也许因此未注意到契切斯特先生的愤怒表情。我
注意到了。不管他掉的是什么,它的回到他手上是令他相当生气的,他的脸色惨绿,把
那张纸揉成一团。我的疑心增强了一百倍。
他看到我的眼神,赶紧解释说:
“一——一——一段我正在写的布道词,”他露出尴尬的笑容说。
“真的?”我礼貌地说。
一段布道词,真的!不,契切斯特先生——你太不会说谎了!
他很快地喃喃说着失陪,离我而去。我希望,哦,我多么希望是我而不是尤斯特士
·彼得勒爵士捡到那张纸!有一点很明显的,那就是契切斯特先生无法从我的怀疑名单
上除去,我想把他排在第一个。
午餐之后,当我到休息室去喝咖啡时,我发现尤斯特士爵士、彼吉特和布莱儿夫人、
瑞斯上校坐在一起。布莱儿夫人以微笑迎接我,因此我走过去加入他们。他们正在谈论
意大利。
“但这是误解,”布莱儿夫人坚持说,“AquaCalda当然应该是热水——
不是冷水。”
“你又不是拉丁文学者,”尤斯特士爵士微笑地说。
“男人都自以为他们的拉丁文很好,”布莱儿夫人说,“但是我发现,当你要他们
将古老教堂里的题字翻译出来时,他们都是一样哼哼哈哈带过去,从来都办不到!”
“不错,”瑞斯上校说:“我就是这样。”
“但是我喜欢意大利人,”布莱儿夫人继续说,“他们是那么的热心助人——虽然
这也有它令人尴尬的一面。你向他们问路时,他们不是说‘先向右转,再向左转’之类
你可以照做的,而是滔滔不绝地告诉你一些方向,当你面露困惑不解之色时,他们就会
仁慈地牵着你的手,干脆带你去。”
“这是不是你在佛罗伦斯也有过的经验,彼吉特?”尤斯特士爵士转头笑着问他的
秘书。
为了某种原因,这个问题似乎使得彼吉特先生发窘,他脸红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哦,是的,是——这样的。”
然后低声说着“失陪”,起身离去。
“我开始怀疑彼吉特在佛罗伦斯做过不可告人的事,”尤斯特士爵士望着彼吉特离
去的身影说,“每次一提到佛罗伦斯或是意大利,他就转换话题,或是急忙避开。”
“也许他在那里杀了人,”布莱儿夫人小心地说,“他看起来——我希望我不会伤
到你,尤斯特士爵士——但是他看起来的确好像杀过人一样。”
“是的,像纯粹的十六世纪意大利艺术品!它有时令我觉得有趣——尤其是当别人
和我一样知道,这可怜的家伙,实质上是多么的守法和可敬。”
“他跟你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吧,尤斯特士爵士?”瑞斯上校问道。
“六年了。”尤斯特士爵士深深叹口气说。
“他对你来说一定是相当无价的喽,”布莱儿夫人说。
“哦,无价!是的,相当可贵。”这可怜的人语气听起来更加颓丧,好像彼吉特先
生的可贵,对他来说是一项隐忧。然后他加上一句话说:“但是他的脸应该会激起你的
信心,亲爱的女士。任何一个凶手都不会让人看起来老是同一个样子。现在我相信,克
里本是最令人感到愉快的家伙之一。”
“他后来在一艘船上被逮到了,不是吗?”布莱儿夫人喃喃地说。
我们身后传来轻微的碎裂声,我很快地回头看,契切斯特先生的咖啡杯掉到地上去
了。
我们不久就分手了,布莱儿夫人下去睡觉而我走上甲板。瑞斯上校跟随着我。
“你真不好找,贝汀菲尔小姐。昨晚在舞会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很早就上床了,”我解释说。
“你今晚是不是要再躲起来?还是要跟我去跳舞?”
“我很乐意跟你去跳舞,”我害羞地低声说:“但是布莱儿夫人——”
“布莱儿夫人不喜欢跳舞。”
“那你呢?”
“我喜欢跟你跳。”
“哦!”我紧张地说。
我有点怕瑞斯上校。不管如何,我仍自得其乐。这总比跟那些古板的老教授讨论骨
骸化石好多了!瑞斯上校正是我理想中沉默而坚强的罗得西亚男子。我可能嫁给他!他
还没向我求婚,这是真的,但是,如同童子军所说的,未雨绸缪!而且所有的女人,都
认为她们所遇见的每个男人,都可能成为她自己的丈夫,或是她们好友的丈夫。
那天晚上,我跟他跳了几次舞。他的舞跳得很好。舞会结束时,我想回去睡觉,他
提议到甲板上走走。我们在甲板上绕了三圈,最后坐进两张甲板椅里。没有其他的人影,
我们随意地聊了一些时候。
“你知道吗?贝汀菲尔小姐,我想我见过令尊一次。很有趣的一个人——谈论他自
己的主题时,而那也是令我醉心的主题。我也曾以我低下的方式在那方面花过一些心力。
为什么?当我在道东区时——”
我们的谈话变成专门化。瑞斯上校并不是盲目的吹嘘。他懂得很多。同时,他说错
了一两次——我几乎以为是他的口误。但是他很快地便掩饰过去。有一次他把穆斯底里
安期说成是在奥瑞格纳西安期之后——这对任何懂得一点这方面常识的人来说,是一项
非常离谱的错误。
我回到舱房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仍然为那些奇怪的错误困惑不解。有没有可能是他
故意套我?那些小错误会不会只是一些考验——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我所说的?换句
话说,他怀疑我不是真的安妮·贝汀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