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没有马上回答,因此我继续问:

“我在这里多久了?”

他的回答令我吃了一惊。

“将近一个月。”

“什么!”我叫了起来,“我必须送口信给苏珊妮,她一定担心死了。”

“苏珊妮是谁?”

“布莱儿夫人。我跟她跟尤斯特士爵士、瑞斯上校一起住在饭店里——但是这你已

经知道了,不是吗?”

他摇摇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我发现你挂在校杈上,昏迷不醒人事,而且手臂扭伤得很

厉害。”

“什么地方的树?”

“在峡谷里,要不是树枝勾住了你的衣服,你早就跌得粉身碎骨了。”

我耸耸肩,然后一个念头出现。

“你说你不知道我在那里,那么那张便条呢?”

“什么便条?”

“你给我的便条,要我到空地上见你。”

他注视着我。

“我并没有叫人送便条给你。”

我感到羞得无地自容,幸好他似乎没注意到。

“你怎么那样凑巧到那个地点的?”我尽力以一种天真无邪的态度问。“还有,你

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我住在这里,”他简单地说。

“在这岛上?”

“是的,我在战后来到这里。有时候我用我的小船载饭店的观光客出来,赚点外快,

但是我的生活费很低,大部分时间我都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自己一个人住这里?”

“我不喜欢社交,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冷冷地回答。

“我很抱歉侵扰到你,”我反驳道,“但是在这方面我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的眼睛稍微眨动了几下。

“没有的事。我把你像一袋煤炭似地扛在肩膀上带上船,很像个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一样。”

“但是为了不同的原因,”我加上一句。

这一次轮到他脸红了,像火烧起来般地红。他那黄褐色的脸涨得通红。

“但是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那么巧,正好漫游到那里去救我?”我急急地说,以

掩饰他的窘态。

“我睡不着,我坐立不安——心神烦扰——有种某件事情即将发生的感觉。最后我

划船出去,上了岸,漫无目的地向着瀑布区的方向走着。当我听到你的叫声时,我正走

到掌心谷口。”

“你为什么不到饭店去求救,而把我载到这里来?”我问。他再度脸红了起来。

“我想这似乎是对你的一种不可原谅的冒犯——但是我想,即使到现在,你还不了

解你的危险!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你的朋友?真是好朋友!让你被诱拐出去送死。不,我

自己发誓,我比任何人都更能好好照顾你。没有人会到这岛上来。我有老巴达妮可以来

照顾你,我曾经治好过她的高烧,她对我很忠心,她不会对任何人说你在这里。我可以

把你留在这里几个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可以把你留在这里几个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多么令人心悦的话语!“你做得很对。”我平静地说,“我不送口信给任何人了。

让他们多担忧一两天也没什么,他们似乎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实际上他们也只不过是我

认识的人而已——甚至苏珊妮也是。不管是谁写的便条,他一定知道了——很多!那绝

不是局外人的杰作。”

我这次毫不脸红地提及那张便条。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指引——”他犹豫地说。

“我不希望我愿意,”我坦然地回答,“但是听一听也无妨。”

“你是不是总是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贝汀菲尔小姐?”

“通常都是如此,”我谨慎地回答。如果是对别人,我一定早就说:“是的,总是

如此。”

“我替你先生感到难过,”他出乎意料地说。

“你不必如此,”我反驳说,“除非我疯狂地爱着一个人,要不然我根本不会想到

结婚。当然,没有什么比为了她真爱的人而去做些她所不喜欢做的事,更能让女人感到

快乐。而且她越自主,就越喜欢这样做。”

“我恐怕不能苟同,事实恰恰相反。”他有点讥诮地说。

“不错,”我急急地大声说,“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愉快的婚姻的缘故。

这都是男人的错。他们不是对他们的女人屈服——她们因而鄙视他们——就是很自私,

坚持他们自己的看法而从不说‘谢谢’。一个成功的丈夫能使他的太太照他的意愿行事,

然后让她小题大做、紧张兮兮地去做。女人喜欢被指使,但是她们怨恨她们的牺牲不受

到激赏。从另一方面来说,男人并不真欣赏那些总是对他们好的女人。当我结婚后,我

大部分时间会像是个魔鬼一样,但是偶尔当我先生不期然时,我会让他看看我能成为一

个多么美好的天使!”

哈瑞失声大笑。

“那你将过着一种经常吵吵闹闹的生活!”

“爱人之间总是经常搏斗,”我向他保证说,“因为他们彼此之间不了解,而到他

们彼此了解时,他们已不再相爱了。”

“反过来说是不是也是真的?彼此搏斗的人是不是总是爱人?”“我——我不知

道,”我说,一瞬间被搅糊涂了。

他转身走向壁炉。

“要不要再来点汤?”他随意地问着。

“好的,谢谢。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河马。”

“那好。”

我看着他在那儿忙着生火。

“等我能下床时,我帮你烧饭,”我许诺地说。

“我不认为你会烧饭。”

“我跟你一样会将锡罐里的东西热一热,”我反驳说,指着壁炉架子上的一排锡罐。

“答得好!”他笑着说。

当他笑的时候,他的整个脸都变了,变得快乐而孩子气——不同的人格。

我喝汤喝得津津有味。当我喝着汤时,我提醒他,他终究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的忠

告。

“啊,对了,我要说的是这样,如果我是你,我会静静地待在这里,直到我完全恢

复过来。你的敌人会相信你已经死了。没有找到尸体,他们也不会惊奇。你的尸体可能

已在石头上跌得粉碎,随着急流而去了。”

我颤抖着。

“一旦你完全康复,你可以悄悄地到贝拉去,然后搭船回英格兰。”

“那太乖驯了,”我不屑地反对说。

“别像个傻女孩一样。”

“我不是傻女孩,”我生气地说,“我是个女人。”

当我激动脸红地在床上坐起来时,他以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表情注视着我。

“上帝助我,你真是的。”他喃喃地说着,然后突然走了出去。

我康复得很快,我的两个主要伤处是头上的撞伤和严重的手臂扭伤,后者最为严重,

而且起初我的救星还认为已经断掉了。然而经过仔细地检查过后,他知道并没断掉,而

且虽然十分痛,但恢复得很快。

这是奇怪的一段时日。我们与世人完全隔离,像亚当和夏娃一般地单独在一起——

但是却又多么不同!老巴达妮像只狗一样地到处走来走去。我坚持要烧饭,或是尽可能

地用一只手帮忙。哈瑞大部份的时间都出去,但是我们每天共处长长的几个小时,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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