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热烈的快乐——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一种有点幽灵般但却心满意足的退隐性快乐。这
是一个外头世界侵犯不到他而他为此感到心满意足的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该为此感
到惊讶——但是他是感到惊讶。
卡尔格瑞说:
“你愿意接见我真好。”这只是句机械式的开场白。“我认为亲自来一趟比写信
好。”他停顿下来——然后突然焦躁地说,“难——很难……”
“慢慢来。”
里奥·阿吉尔仍然礼貌而遥不可及。
他倾身向前;他显然以他温和的方式想帮忙。
“既然你带马歇尔这封信来,我料想你的来访一定跟我不幸的孩子杰克有关。”
卡尔格瑞细心准备的一切话语都弃他而去。他坐在这里,面对着他不得不说出的惊
人事实,他再度结巴起来。
“难得要命……”
一阵沉默,然后里奥谨慎地说:
“如果这帮得上你——我们都十分清楚杰克——几乎不是个正常的人。你要说的没
有什么可能会让我们感到惊讶的。
那么可怕的悲剧,我已经完全深信杰克其实并不该为他的行为负责。”
“当然他不该负责。”是海斯特,卡尔格瑞被她的话声吓了一跳。他一时已经忘了
她在场。她坐在他左肩后一张椅子的扶手上。当他转过头时,她急切地倾身靠近他。
“杰克向来就可怕,”她坦白说。“他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是说,当他发起
脾气来的时候。抓起他能找到的任何东西就——攻击你……”
“海斯特——海斯特——我亲爱的。”阿吉尔的声音显得苦恼。
女孩吃惊地一手飞向双唇。她脸红起来,说起话来突然带着年轻人的别扭。
“对不起,”她说。“我并无意——我忘了——我不应该说那种话——现在他已经
——我的意思是说,如今一切已经过去了,而且……而且……”
“过去而且了断了,”阿吉尔说。“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试着——我们
全都试着——认为那孩子应该以病人看待。自然女神不适应环境的孩子之一。我想,这
是最佳的说明。”他看着卡尔格瑞。“你同意吧?”
“不!”卡尔格瑞说。
一阵沉默。尖刻的一声否定令他的两位听众都吃了一惊。
那声“不”字几乎带着爆炸性的力量冲出来。他试图减缓它的效力,尴尬地说:
“我一对不起。你知道,你还不明白。”
“噢!”阿吉尔好像在思考。然后他转向他女儿。“海斯特,我想也许你最好离开
——”
“我不离开!我不得不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能让人感到不愉快——”
海斯特不耐烦地叫道:
“杰克又干出其他什么可怕的事来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卡尔格瑞迅速开口。
“请相信我——不是你哥哥做出什么事情的问题——完全相反。”
“我不明白——”
房间另一头的那扇门打开,卡尔格瑞原先惊鸿一瞥的那个年轻女人回到房里来。现
在她穿着一件外出外套,提着一只小手提箱。
她跟阿吉尔说话。
“我要走了。还有没有其他任何事?”
阿吉尔犹豫一下(他一向都会犹豫,卡尔格瑞心想),然后他一手搁在她手臂上把
她拉向前来。
“坐下来,关妲,”他说。“这位是——呃——卡尔格瑞博士。这是弗恩小姐,她
是——她是——”他再度有如迟疑一般地停顿下来。“她几年来一直是我的秘书。”他
接着又说:
“卡尔格瑞博士来告诉我们一些事——或是——问我们——
有关杰克——”
“是告诉你们一些事,”卡尔格瑞插嘴说。“而尽管你们不了解,你们每一刻都在
让我感到更加困难。”
他们全都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然而在关妲·弗恩的眼中,他看到了一样好像是了解
的光芒。仿佛一时他和她结盟起来,仿佛她说:“是的——我知道阿吉尔家人能叫人多
么为难。”
她是个吸引人的年轻女人,他想,尽管不太年轻——或许三十七、八岁了。丰腴美
好的身材,黑头发黑眼睛,精力充沛、身心健康的气息。她给人能干又聪慧的印象。
阿吉尔态度有点冷淡地说:“我一点都不知道让你感到为难,卡尔格瑞博士。这当
然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直说“是的,我知道。原谅我刚刚说过的话。可是你——还有
女儿——直在坚持强调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了断了——结束了。事情并没有过去。是
谁说过:‘没有任何事情是解决了直到——’”“‘直到正确地解决了,’”弗恩小姐
替他说完。“吉普林(英国作家,曾获得一九0七年诺贝尔文学奖)。”
她鼓励性地朝他点点头。他对她心怀感激。
“不过我会说到要点。”卡尔格瑞继续。“你们听过我得说的话后,就会明白我的
——我的为难。或者更贴切一点说,是我的苦恼。首先,我必须提一些有关我自己的事。
我是个地球物理学家,最近南极探险队的一员。我几个星斯前才刚回到英格兰来。”
“海伊斯·班特利探险队?”关妲问道。
他感激地转向她。
“是的,是海伊斯·班特利探险队,我告诉你们这个是为了说明我的背景,同时说
明我大约有两年的时间跟——跟时事脱了节。”
她继续帮助他:
“你的意思是说——比如谋杀案审判这类的事?”
“是的,弗恩小姐,这正是我的意思。”
他转向阿吉尔。
“请原谅我如果这令人感到痛苦的话,不过我必须跟你核对一下一些时间和日期。
在十一月九日那天,前年,大约傍晚六点钟,你儿子,杰克·阿吉尔,来这里,跟他母
亲,阿吉尔太太,面谈。”
“我太太,是的。”
“他告诉她说他有了麻烦需要钱。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许多次。”里奥叹口气说。
“阿吉尔太太拒绝。他变得粗暴、辱骂、威胁。最后他冲出门离去,叫着说他会回
来,而她不得不‘乖乖掏出钱来’的话。他说‘你不想让我进监牢吧?’而她回答说,
‘我开始相信那可能对你最好。’”里奥·阿吉尔不安地挪动身子。
“我太太和我一起商谈过。我们——对那孩子感到非常不高兴。我们一再的挽救他,
想让他东山再起。在我们看来,也许是刑期的震撼——监牢里的训练——”他的话声消
失。
“不过请继续。”
卡尔格瑞继续:
“那天傍晚稍晚的时候,你太太被杀。被人用火钳击倒。
你儿子的指纹留在火钳上,你太太稍早时放在大桌子抽屉里的一大笔钱不见了。警
方在‘乾口’抓到你儿子。发现那笔钱在他身上,大部分是五英镑的钞票,其中有一张
上面写有一个人名和住址,使得银行认出是那天早上付给阿吉尔太太的钱。他被起诉接
受审判,”卡尔格瑞停顿一下。“判决是蓄意谋杀。”
说出来了——这要命的字眼。谋杀……不是余音回荡的字眼,窒闷的字眼,被窗帘、
书本、地毯吸进去的字眼……
字眼本身可能被抑制住——但却不是字眼所代表的行动……
“我从辩护律师马歇尔先生那里了解到,你儿子在被捕时抗议说他是无辜的,态度
明朗,更不用说是十足自信了。他坚持说他在警方推定的谋杀时间七点到七点三十分之
间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在那段时间里,杰克·阿吉尔说,他正搭人家便车到‘乾口’
去,他就在快要七点时在离这里大约一英里路外从‘红明’通往‘乾口’的干道上搭上
便车。他不知道那部车子的厂牌型式(当时天色暗)但是他知道是一部黑色,或是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