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斯特头转向她父亲。她手遮住话筒对他说:

“这不是秘密,是吗?”

“不,”里奥缓缓说道。“不是,不完全是个秘密——哦,我只要唐纳德暂时自己

知道就好了,不要说出去,或许吧。你知道谣言是怎么传出去,越传越夸大的。”

“是的,我知道。”她再度对着话筒讲话。“就一方面来说我想大概可以说是好消

息,唐纳德,但是——这相当令人心烦。我不想在电话中讲……不,不,不要过来……

请——

不要。不要今天晚上。明天找个时间好了。是关于——杰克。

是的——是的——我哥哥——只是我们发现他终究并没有杀我母亲……但是请不要

说出去,唐纳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明天会告诉你……不,唐纳德,不……我今天晚

上就是没有办法见你——你也一样不能见。拜托。还有,什么都不要说。”

她放下话筒,示意要关妲接班。

关姐要求接通一个乾口的电话号码。里奥温和地说:

“为什么你不跟唐纳德去听演讲?可以让你松弛一下。”

“我不想去,爸爸。我不能去。”

里奥说:

“你说——你给他并不是好消息的印象。可是你知道,海斯特,并不是这样的。我

们都感到吃惊。但是我们全都非常高兴——非常庆幸……我们还能怎么样?”

“这正是我们要说的,是吗?”海斯特说。

里奥警告说:

“我亲爱的孩子——”

“但是并非事实,是吗?”海斯特说。“并不是好消息。只是非常让人苦恼的消

息。”

关旭说:

“麦可接通了。”

里奥再度过去接过话筒。他像刚刚跟他女儿说的一样跟他儿子说话。但是接收这个

消息的对方反应跟玛丽·杜兰特相当不同。这一位没有异议、惊讶或是不相信。取而代

之的是快速的接受。

“搞什么飞机!”麦可说。“隔了这么久?失踪的证人!哎呀呀,杰克那天晚上可

是倒霉透了。”

里奥再度说话。麦可听着。

“是的,”他说,“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最好尽快聚在一起,而且找马歇尔来提

供我们意见。”他突然短笑一声,里奥打从他还是个在窗外花园里玩耍的小男孩时起就

记得十分清楚的笑声。“猜猜看?”他说。“我们哪一个干的?”

里奥放下听筒,突兀地离开电话机。

“他说什么?”关妲说。

里奥告诉她。

“依我看,那是个愚蠢的玩笑。”关妲说。

里奥迅速瞄了她一眼。“或许,”他温和地说,“完全不是开玩笑。”

玛丽越过房间地面,摘下几朵菊花瓶里垂落的花瓣。她小心地把它们放进废纸篓里。

她是一个个子高高、外表平静的二十七岁少妇,尽管脸上没有皱纹,看起来却比实际年

龄大,或许是因为她那严肃的成熟性格。她有好看的容貌,没有令人心荡神驰的魅力。

五官正常,皮肤好,亮蓝的眼睛,金色的头发梳离她的颜面在颈后挽成一个大髻;一种

恰好在当时流行的发型,虽然她并非因为流行才梳理成这样子的。她是个一向坚守她自

己风格的女人。她的外表就像她的房子一样:整洁、保养良好。任何灰尘或是零乱的东

西部令她不安。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着她小心的把枯萎的花瓣丢掉,绽出微微扭曲的微笑。

“还是一样爱整洁,”他说。“一切各就各位,有条不紊。”

他笑出声来,笑声中微微带着恶意。然而玛丽·杜兰特全然不受干扰。

“我确实喜欢整洁,”她同意说。“你知道,菲,如果这屋子乱糟糟的像肉摊子一

样,你自己也不会喜欢的。”

她丈夫有点怨气地说:

“呃,反正我又没机会把它弄得乱糟糟的。”

他们婚后不久,菲利普·杜兰特便成了小儿麻痹症的牺牲品。对深爱他的玛丽来说,

他变成了她的孩子兼丈夫。他有时候对她占有性的爱微微感到尴尬。他太太没有想象力,

不了解她从他对她的依赖中获得的乐趣有时候令他感到苦恼。

他迅速地接下去说话,仿佛怕她会说出同情怜惜的话来。

“我得说你父亲的消息真叫人无法形容!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我想大概是我几乎不能理解吧……这么不寻常。起初我简直无法相信爸爸说的。

如果是海斯特,我一定认为是她想象出来的。你知道海斯特是什么样子的。”

菲利普·杜兰特脸上的怨气消失了一些。他温柔地说:

“一个热情的女人,存心在生活中寻烦恼,烦恼当然被她找着了。”

玛丽对这项分析一挥手。别人的性格她不感兴趣。

她怀疑地说:“我想大概是真的吧?你不认为这个人可能是想象出来的吧?”

“心不在焉的科学家?这样想是很好,”菲利普说,“不过看来安德鲁·马歇尔是

把这件事当真。而且马歇尔是个很精明的律师,我来告诉你。”

玛丽·杜兰特皱起眉头说:“这件事实际上有什么意义,菲?”

菲利普说:“这表示杰克会完全洗清罪名。也就是说,如果当局满意的活——而我

推断这不会有任何问题。”

“噢,”玛丽微叹一口气说,“我想这大概很好。”

菲利普·杜兰特再度笑出声来,同样扭曲、有点怨恨的笑声。

“波丽!”他说,“你会要了我的老命。”

只有玛丽·杜兰特的丈夫叫过她波丽,这是个对她庄严的外表来说不恰当得可笑的

名字。她有点惊讶地看着菲利普。

“我不明白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你这么高尚!”菲利普说。“就好像某位贵夫人在评鉴村妇的手工艺品一样。”

玛丽困惑地说:“可是,是很好没错啊!你总不能假装说家里有个杀人凶手是件叫

人心安的事吧。”

“并不真的是在家里。”

“哦,实际上都一样。我的意思是说,一切都令人非常担忧,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

每个人都那么激动好奇。我恨死了。”

“你表现得很好,”菲利普说。“用你那对冷冰冰的蓝色眼睛把他们的嘴巴冻住。

让他们沉默下来,一副自觉惭愧的样子。你从不显露内心感情的方式真叫人拍手叫绝。”

“那一切我非常讨厌。一切都非常不愉快,”玛丽·杜兰特说,“不过,无论如何

他死了一切都过去了。而现在——现在,我想大概一切又将被挑起了。这么烦人。”

“是的,”菲利普·杜兰特若有所思地说。他微微转动双肩,一丝痛苦的表情出现

在他脸上。他太太迅速走向他。

“被夹到了?等一下。让我把这块垫枕移开。好了,好点没有?”

“你应该去当医院护士。”菲利普说。

“我可一点也不想看护很多人,只有你。”

这句话说来单纯,背后却蕴含一股深情。

电话铃声响起,玛丽过去接听。

“喂……是的……我就是……噢,是你……”

她侧首对菲利普说:“是麦可。”

“是的……是的、我们听说了。爸爸打过电话来……哦,当然……是的……是的……

菲利普说要是律师满意那就一定没问题了……真的,麦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不

安……

我不知道我自己特别笨……真的,麦可,我真的认为你——

喂……喂……”她气愤地皱起眉头。“他挂断了。”她放回听筒。“真是的,菲利

普,我不了解麦可。”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哦,他好像很激动。他说我笨,说我不了解——事情的影响。麻烦来了!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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