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是凭空想象。首先医生就怪怪的。他不肯签死亡证书。他们将进行验尸。显然他们怀疑有什么不对劲。”

  我没有跟她辩驳。苏菲亚有的是头脑;任何她做成的结论都是可靠的。

  相反的。我急切地说:

  “他们的怀疑可能是不正确的。不过这且不谈,假如他们是正确的,那又怎么影响到你我之间的事?”

  “在某些情况之下可能影响到。你在外交界服务。他们对外交工作人员的妻室特别注意。不──请不要说你正想要说出来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一定会那样说──而且我相信你是真心的──而且理论上来说,我相当有同感。可是我有尊严──很顽强的尊严。我要我们的婚姻是一件对每个人都好的事──我绝不要你为爱牺牲!再说,如同我所说的,也许会没事……”

  “你是说那个医生──可能判断错了?”

  “即使他错了,那也无关紧要——只要是正确的人杀害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菲亚?”

  “这样说是很恶劣。不过,终究人还是得诚实的好。”

  她抢在我前头继续说。

  “不,查理,我不再多说了。或许我已经说得太多了。不过我决心今天晚上来见你──来看看你同时让你明白。在这件事情澄清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决定任何事。”

  “至少总得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她摇摇头。

  “我不想说。”

  “可是──苏菲亚──”

  “不,查理。我不想要你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我要你以局外人毫不偏颇的眼光来看我们。”

  “那么我该如何做?”

  她看着我,她明亮的蓝眼闪现一丝怪异的光芒。

  “你会从你父亲那里知道,”她说。

  我在开罗时告诉过苏菲亚,我父亲是苏格兰警场的副主管。他仍旧在职。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一股凉意压住心头。

  “有那么严重?”

  “我想是如此。你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靠门那张桌子吗?──有点英俊壮实的退伍军人样子?”

  “嗯。”

  “今天晚上我上火车时在斯文里的月台上看到他。”

  “你的意思是他跟踪你到这里?”

  “是的。我想我们全都──该怎么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多多少少暗示过我们不要离开屋子。但是我一心一意要见你。”她小巧方正的下巴挑衅地往前一突。“我从浴室窗口沿着水管爬下来。”

  “亲爱的!”

  “不过警方很有效率,而且,当然啦。有我打给你的那封电报。哦──管他的──我们在这里──在一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各自行动。”

  她停顿一下,然后加上一句:

  “不幸的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彼此相爱。”

  “毫无疑问,”我说。“可别说是不幸。你我历经世界大战,我们逃过了太多次突然身亡的劫难──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一个老人的突然去世而──对了,他多大岁数了?”

  “八十五。”

  “当然。泰晤士报上有写。要是你问我,我会说他是寿终正寝,任何正正经经的医生都该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你认识我祖父,”苏菲亚说,“你会惊讶他怎么可能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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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对我父亲的警察工作有着某种程度的兴趣,但是我却毫无心理准备会对之产生直接的兴趣。

  我还没见到我老爹。我回来时他出去了,而我在洗过澡、刮过胡子、换好衣服后又出去跟苏菲亚见面。然而,当我再回到家时,葛罗弗告诉我说他在书房里。

  他坐在书桌前,望着一大堆文件皱眉头。我一进门他便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查理!可真是够长的一段日子了。”

  我们这历经五年战火后的相见场面,一定会叫法国人看了大感失望。不过,实际上久别重逢的情感还是存在。我老爹和我彼此非常喜欢对方,而且我们彼此相当了解。

  “我这里有一些威士忌,”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抱歉你回来时我出去了。我忙得一塌糊涂。刚接到一个要命的案子。”

  我躺在椅背上,点燃一根香烟。

  “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我问道。

  他的双眉迅速下垂。他快速地打量我一眼。他的声音礼貌而刚硬。

  “你怎么会这样说的,查理?”

  “我说的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收到的消息。”

  老爹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的消息,”我说,“来自内部。”

  “不要卖关子了,查理,快说出来。”

  “你可能不喜欢,”我说。“我在开罗认识苏菲亚·里奥奈兹。我爱上她。我打算娶她。我今天晚上跟她见过面。她跟我一起吃晚饭。”

  “跟你一起吃晚饭?在伦敦?我怀疑她是怎么办到的?她们一家人都被要求──噢,相当礼貌地要求,留在家里不要外出。”

  “不错。不过她从浴室窗口爬水管出来。”

  老爹双唇扭曲了一会儿,最后绽露笑容。

  “看来她,”他说,“是个蛮有机智的年轻女士。”

  “不过你的手下效率十足,”我说。“一个军人模样的家伙跟踪她到马里欧餐厅去。我想我会出现在他给你的报告中。五英尺十一英寸,褐色头发,棕色眼睛,穿着深蓝色细条纹西装,等等。”

  老爹紧盯着我看。

  “你跟她──认真的?”他问道。

  “是的,”我说。“是认真的,爹。”

  一阵沉默。

  “你介意吗?”我问道。

  “要是一个星期以前──我就不会介意。她的家境很好──她会分到财产──而且我了解你。你不会轻易昏了头。既然这样──”

  “怎么样,爹?”

  “也许没什么关系,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是正确的人干的。”

  这是那天晚上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我的兴趣来了。

  “到底谁是正确的人?”

  他以锐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这件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他显得惊讶。“那女孩没告诉你?”

  “没有……她说她宁可要我──人局外人的角度来看。”

  “我可怀疑这是为了什么?”

  “这难道不明显吗?”

  “不,查理。我不认为。”

  他走来走去,眉宇深锁。他手上夹着的雪茄火都熄了。这显示他有多困扰。

  “你对那家人了解多少?”他突然问我。

  “见鬼了!我知道那个老头子还有一大堆子子孙孙,我都还搞不清楚。”我顿了顿,然后说,“你得让我明白,爹。”

  “嗯。”他坐了下来。“好吧──我从头说起──从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开始。他二十四岁来到英格兰。”

  “来自斯麦那的希腊人。”

  “你真知道这么多?”

  “是的,不过这也就是全部我所知道的。”

  门打开,葛罗弗进来说泰文勒督察长来到。

  “他负责这个案子,”我父亲说。“我们最好请他进来。他正在调查那一家人。他对他们比我知道的多。”

  我问是不是当地警察向警场报的案。

  “那是在我们的辖区之内。斯文里属于大伦敦市范围。”

  我点点头,这时泰文勒督察长走了进来。我好几年前就认识泰文勒了。他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并且恭喜我安全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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