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伦斯基公主惊恐万状,对吃饭的建议置之不理。
“我怎么吃得下?谁知道我的主人会不会遇到危险?”
“她没事的。”简说,“我担忧的,是我自己。你知道,当这些家伙发现他们抓错了人,是不会高兴的。事实上,他们会很不高兴。我将尽可能长时间地扮演傲慢的公爵夫人这一角色,然后,一有机会就逃走。”
波波伦斯基公主没有回答。
简饿了,把汤全都喝完了。味道有些奇怪,不过温热可口。
随后,她觉得昏昏欲睡。波波伦斯基公主看来在暗自抽泣。简在那张不舒适的椅子上以最舒适的方式坐下,然后垂下头。
她睡着了。
简蓦然醒来。她感到自己睡了很久。她感到头发沉,很不舒服。
突然,她看到的东西惊得她睡意全消。
她正穿着那件火红布料的上衣。
她坐起身来,向周围张望。是的,她依旧在那件空屋子里。陈设都跟她入睡前一模一样,只有两点例外。
首先是波波伦斯基公主已经不在另一张椅子上。其次是无法解释地,她已经换了衣服。
“我不会是在做梦。”简说,“如果做梦的话,我不应该在这儿。”
她看着对面的窗户,注意到另一个重要的事实。当她睡觉时,阳光从窗户倾泻进来,而现在,屋子在洒满阳光的车道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
“房子面向西方。”她沉思道,“我睡觉时是下午。所以现在一定是第二天早晨。所以,那汤里放了药物。所以——哦,我不知道。看起来,一切都发疯了。”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门没有上锁。她在屋里搜寻了一遍。房间里寂静而又空旷。
简把手放到隐隐作痛的头上,竭力思索。
随后,在前门旁边,她看到地上有一张撕破的报纸。醒目的标题跃入眼帘。
“美国女匪在英格兰,”她读道,“红衣女郎。奥里恩大厅义卖发生重大抢劫案。”
简蹒跚着走到阳光下。坐在台阶上,她读起了报纸,她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那事实简洁而又明了。
在波林大公夫人离开后不久,三个男人还有一个红衣女郎拿着手枪抢劫了众人。他们劫走了那一百颗珍珠,随后驾驶一辆高速赛车逃之夭夭。目前为止,还没有追查到他们的踪迹。
据临时加印的最新消息(这是一份刚刚出版的晚报),上面有寥寥数语,大意是“红衣女匪”曾自称来自纽约的蒙特里索小姐住在布利茨宾馆。
“我完了,”简说,“全完了。我就知道这里面准有圈套。”
随后,她吃了一惊。远处重重地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每隔不久就说出一个单词。
“该死,”那个声音说,“该死。”接着又说,“该死!”
简听到这声音,身子一颤。这如此准确地表达了她的感受。她跑下台阶。在楼梯拐角处躺着一个年轻人,他正竭力要从地上抬起头来。简发现这是她所见过的最英俊的脸庞。他的脸上有些雀斑,神情略显古怪。
“该死,我的头。”年轻人说道,“该死,我——”
他停下来,盯着简。
“我一定在做梦。”他声音微弱地说。
“我也这么说过。”简说道,“但是我们没有。你的头怎么了?”
“有人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幸亏它还结实。”
他挣扎着坐起来,做了个鬼脸。
“我想,我的大脑不久即可运转。我看到,我依旧在原来的地方。”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简好奇地询问道。
“这故事很长。顺便问一句,你不是大公夫人吧,她叫什么来着?你是吗?”
“我不是。我是普通人简·克利夫兰。”
“无论如何,你不普通。”年轻人说,满怀钦佩地望着她。
简脸红了。
“我想该给你取些水或是什么,是不是?”她不安地问。
“我想这是通常的做法。”年轻人表示赞同。“不过,如果你找得到,我宁愿来点威土忌。”
简找不到威士忌。年轻人喝了一通水,说他好些了。
“是我讲我的冒险,还是你讲你的?”他问道。
“你先说。”
“我的冒险不怎么样。我凑巧注意到大公夫人走进那间屋子时穿着低跟鞋,出来时却穿着高跟鞋。我觉得奇怪。我不喜欢事情怪异。
“我骑着摩托车尾随那辆车,我看到你被带进屋子。大约十分钟以后,一辆宽大的跑车飞驰而来。一个红衣女郎和三个男人下了车。她穿着低跟鞋。他们走进屋子。不久,穿低跟鞋的女人身着黑白色衣服走出来,随同一个老妇人还有一个金色胡须的高大男人,一起坐第一辆车走了。其余的人坐跑车走了。我以为他们都走了,正要从窗户进去救你,有人从背后在我头上一击。就这样。现在该你了。”
简讲了她的历险。
“幸亏你跟来了,否则,”她最后说道,“你明白我本来会遇到多大麻烦吗?大公夫人就有完美的她不在场的证明。她在抢劫之前就离开了市场,然后坐车回了伦敦。可是难道会有人相信我这离奇而又难以置信的故事吗?”
“无论如何不会。”年轻人肯定地说。
他们如此沉醉于各自的叙述,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现在,他们抬头一看,略感惊讶地看到一个身材高大,形容沮丧的男人斜倚在屋边。他冲他们点点头。
“很有趣。”他评论道。
“你是谁?”简质问道。
面容沮丧的男人眨眨眼。
“侦探——法雷尔警督。”他柔和地说,“听到你和这位女士的故事我很感兴趣。女士的故事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有一两件事例外。”
“比如说?”
“哦,你们瞧,我今早才听说真正的大公夫人已经与巴黎的一个司机私奔了。”
简喘了口气。
“随后,我们得知这个美国‘女匪’已经光顾英国,我们原先预料也许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们许诺,警方会立即对他们下手的。你们可以等我一下吗?”
他跑上台阶闯进屋里。
“哦!”简说。语气之中充满了力量。
“我想,你能注意到那些鞋,真是太聪明了。”她突然说。
“一点也不,”年轻人说,“我自幼生长在制鞋行业。我父亲是那种鞋业之王。他想让我投身这行当——结婚然后安定下来。就是那类事情。不要成为什么特别人物——只是遵循做这行当的原则。可我想成为艺术家。”他叹口气说道。
“对不起,”简和蔼地说道。
“我已经奋斗了六年。这个事实无法回避。我是个蹩脚的画家。我很想放弃,然后,像个败家子似的回家去。好差事正等着我呢。”
“工作是件要紧的事情。”简憧憬着说,“你能让我在什么地方试着做鞋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比这更好的机会。”
“哦,是什么?”
“现在别管它。一会儿告诉你。你知道,直到昨天,我还从未遇到一个我觉得可以与她结婚的女人。”
“昨天?”
“在义卖市场上,随后,我见到了她——只有她!”
他紧紧盯着简。
“飞燕草多美呀。”简匆忙说道,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是羽扇豆。”年轻人说。
“这又有什么要紧。”简说。
“一点也不要紧。”他附和道。随后,他凑近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