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太好了,哈瑞。我相信我会变得爱上昆士丁的。”
“变得爱上它?为什么,它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路易莎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对她来说摆脱那迷信的恐惧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圣玛丽米德村的长舌妇们打算从告诉路易莎她丈夫的旧事中获得乐趣的话,那么她们的计划可就落空了,因为哈瑞·莱克斯顿迅速的行动使她们无话可说。
那天哈蒙小姐和克莱瑞斯·瓦娜都在爱格先生的店里,她们两人一个买樟脑球,一个买硼砂,这时哈瑞·莱克斯顿和他的妻子走了进来。
和这两位小姐打过招呼以后,哈瑞转向柜台正打算买一把牙刷,他话刚说了一半就开心地大叫了起来:“看看,看看,看看这是谁呀!贝拉,哇!”
爱格夫人刚从后厅赶过来帮着卖货,她冲着哈瑞开心地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她过去可是一位“黑马”公主,现在也称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妇人,虽然她比过去胖了,脸上的皮肤也比原来粗糙了。当她回复哈瑞的问候时一双褐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温情,“贝拉,是的,哈瑞先生。过了这么些年又见到你真是高兴。”
哈瑞转向他的妻子,“路易莎,贝拉是我的旧情人,”他说道,“我和她曾沉浸于爱河之中,难道不是吗,贝拉?”
“那可是你说的。”爱格夫人说。
路易莎笑了,她说:“又见到所有的老朋友,我丈夫非常高兴。”
“啊,”爱格夫人说,“我们也一直没忘了你,哈瑞先生。
一想起你结了婚又新建了昆士丁庄园我就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个童话。”
“你看起来仍像一朵花儿一样。”哈瑞说。爱格夫人笑着对他说她一直过得很好并问他那支牙刷怎么样。
克莱瑞斯看着哈蒙小姐那满脸困惑的样子,欢快地自言自语道:“噢,干得好极了,哈瑞,你已经堵住了她们的嘴。”
海德克医生突然对他的侄女说:“老摩哥乔依夫人游荡于昆土丁,挥着拳头诅咒这对新婚夫妇,所有这些胡说八道又怎样呢?”
“这可不是胡说,是千真万确的。这使路易莎感到非常的不安。”
“告诉她不必担心——当摩哥乔依夫妇还是看房人的时候他们就抱怨那房子,而且从未间断过——他们之所以呆在那是因为摩哥乔依是个酒鬼,他找不到其它的工作。”
“我会告诉她的,”克莱瑞斯疑虑重重地说,“可我觉得她不会相信你的话的,那个老太婆光明正大地大喊大叫表示愤怒。”
“她过去可是很喜欢小哈瑞的,我真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
克莱瑞斯说:“噢,不过——过不了多久他们就看不见她了,因为哈瑞为她付了去美洲的路费。”
三天以后,路易莎从马上摔下来死了。
坐在面包师的卡车里的两个男人是这一事件的目击者。他们看见路易莎从大门骑着马出来,那个老太婆突然跳起来站在路当中挥舞着胳膊大喊大叫,马惊了,转了一个弯,便沿着小路像疯了一般落荒而逃,结果路易莎被它从头顶上抛了出去。
他们两个中有一个就站在昏迷不醒的路易莎身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倒是另一个跑到昆上丁去喊人帮忙。
哈瑞·莱克斯顿飞奔了出来,他的脸色恐怖极了。他们拆下了卡车的一扇门,把她抬进了屋里。医生还没有赶来,路易莎就这样昏昏沉沉地死去了。
(海德克医生的手稿结束。)
第二天海德克医生来时看到马普尔小姐的面颊上有了一丝红润,显得精神好多了,这使他很高兴。
“我说,马普尔小姐,有答案了吗?”他问道。
“可问题是什么,海德克医生?”马普尔小姐反问了一句。
“噢,我亲爱的小姐,难道你还要我再讲一遍吗?”
“我猜是看房人奇怪的举动吧。”马普尔小姐说,“问题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被人从老家里赶了出来,人们是会很在意这种事的。可那并不是她的家。实际上她住在那儿的时候还时常抱怨呢。这看起来是有些可疑。顺便问一下,她后来怎么样了?”
“跑到利物浦去了。路易莎的死吓着她了。我想她大概是在那儿等船去美洲。”
“所有这一切对某些人来说真是大方便了,”马普尔小姐说,“对,我觉得这个‘看房人的举动问题’再简单不过了。
贿赂,不是吗?”
“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瞧,如果她的所作所为是不正常,不合常理的,那么她一定是像人们说的那样,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而这就意味着是有人忖了钱让她这么干的。”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噢,我想我知道。恐怕又是由钱而起。而我长久以来发现男人们都总是喜欢同一类型的女人。”
“现在我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不,这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着的。哈瑞·莱克斯顿喜欢贝拉·爱格,那种黑色皮肤、开朗活泼的女人。你的侄女也是这一类型的。可那可怜的小新娘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类——金黄色的头发,依赖心理很强——这根本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他之所以娶她一定是因为看中了她的钱,而他谋杀了她也一定是为了钱!”
“你用‘谋杀’这个词?”
“对,他像是那种人,能吸引女人而又不择手段。我猜他是想先占有自己妻子的钱财再来娶你的侄女。人们可能看见他与爱格夫人谈话,可我认为现在他不会还喜欢她。不过我敢说他一定让那个可怜的女人觉得他仍旧爱着她,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我猜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你认为他究竟是怎样谋杀她的呢?”
马普尔小姐那双蓝眼睛盯着前方看了足足有几分钟。
“谋杀的时间选择得十分恰当——让坐在面包师的卡车里的人来做目击证人。他们能够看见那个老太婆,于是,他们便认为马惊是那个老太婆引起的。可我自己却更情愿相信那是一枝汽枪或是一把弹弓的功劳。是的,刚好在马出大门的时候,马脱疆而逃。自然莱克斯顿夫人被摔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
“这一下可能已经把她摔死了,可他不敢确信。他看来是周密计划,绝不靠碰运气做事的那一类人。别忘了,爱格夫人,能够背着她丈夫给哈瑞搞来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要不然哈瑞和她套什么交情?是的,我觉得他手里一定有某种药性很强的毒药,可以在你赶到之前给她注射进去。如果一个女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而且伤得很重,结果在昏迷之中死去了,这毕竟很合常理,通常情况下医生是不会怀疑的,不是吗?医生会将死因归结为休克或是什么其它的原因。”
海德克医生点了点头。
“可你为什么会起疑心呢?”马普尔小姐问他。
“这可不是因为我特别聪明,”海德克医生说,“完全归功于那个人们都知晓的事实:杀人凶手总为自己的聪明而自豪,却往往忘记采取谨慎的措施预防露出蛛丝马迹。我当时正对这位死了妻子的先生说一些话来安慰他——其实我也真的很为这家伙感到难过——这时他非要扑向小沙发去故作悲伤,结果一支皮下注射器就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他迅速地把它捡了起来,他看上去显得非常紧张而且很害怕。于是我就开始想了:哈瑞·莱克斯顿不吸毒;他身体也很健康,什么病也没有,那他拿注射器干什么?我想我是有了新发现,于是我就去做验尸工作,结果就发现了羊角拗质,一种有剧毒的药品。剩下的问题就简单了。莱克斯顿手上有羊角拗质,在警察的盘问下贝拉·爱格也承认了是她给他搞到的羊角拗质。最后摩哥乔依夫人也供认了是哈瑞·莱克斯顿唆使她演那出诅咒的戏的。”
“你的侄女能接受这一事实吗?”
“是的,她虽然被那个家伙给迷住了,可他们并没有往深发展下去。”
医生拿起了自己的手稿。
“好了,给你打满分,马普尔小姐——当然也给我开的方子打满分。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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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人物
“嗯,如果可以的话,女主人,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这一请求听起来有点儿荒唐,因为埃德娜,——马普尔小姐的小女佣,实际上是在和她的女主人讲话。
马普尔小姐知道这是她的口头禅,所以立刻回答道:“当然可以了,埃德娜,进来把门关上,是什么事情?”
埃德娜很听话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站在那儿两只手摆弄着围裙的一角。有一两次,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什么事呀,埃德娜?”马普尔小姐鼓励她说。
“噢,女主人,是我的表妹格拉迪。”
“我的天,”马普尔小姐一下子就想到了最糟的情况——唉,可那也是最正常的结论,“没有——没有什么麻烦吧?”
埃德娜赶紧宽慰她,“噢,不是,女主人,根本不是那种事,格拉迪可不是那种姑娘,只不过她现在感到很不安,因为她丢了自己的工作。”
“天哪,我真为她难过。她过去是在欧府上为斯金纳——噢,两个斯金纳小姐干活,是吗?”
“是的,女主人。可现在被解雇了,她感到非常难受——真的非常难受。”
“格拉迪以前不是经常换工作吗?”
“嗅,是的,女主人。她是那种喜欢变化的人,看上去永远也不会真正安定下来,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可每次都是她提出不干的!”
“是不是这一次被人家给辞退了?”马普尔小姐不动声色地问。
“是的,女主人,而且是因为一件使格拉迪很难堪的事。”
马普尔小姐看起来有一点儿吃惊。在她的印象里,格拉迪是一个胖胖的,爱说爱笑的姑娘,性格异常活泼。她有时在休息日来马普尔小姐家喝杯茶。
埃德娜继续说:“你看,女主人,是因为这事发生的方式——还有斯金纳小姐对这事的看法。”
“斯金纳小姐是怎么看的?”马普尔小姐耐心地问。
这次埃德娜把话说得有条有理:
“噢,女主人,这件事对格拉迪来说真是一个打击。埃米莉小姐的一个胸针丢了,然后就开始了从未有过的大张旗鼓的搜寻工作。当然没有人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它让人不安,夫人,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格拉迪也帮着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拉维尼姬小姐说要找警察来帮忙,然后这胸针就又找着了,就在梳妆台的一个抽屉的最里面。格拉迪也是高兴极了。
“第二天格拉迪打碎了一个盘子——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拉维尼姬小姐立刻就蹦了出来,告诉格拉迪一个月以后离职。格拉迪觉得这不可能是为了一个盘子,拉维尼恤小姐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她们一定认为是格拉迪拿了胸针,而在听说要找警察之后又把它放了回去。可格拉迪不会干这种事,永远也不会的。她觉得这件事一定会传开,而且是针对她的。女主人,你知道,这对一个姑娘来说可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马普尔小姐点了点头。虽然她对这个健壮的,自负的格拉迪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可却绝对相信这姑娘诚实的本性。她也能想象得出这种事会让她多么的不安。
埃德娜满怀希望地说:“我猜,女主人,你大概对此事是无能为力吧?格拉迪现在可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告诉她别犯傻,”马普尔小姐很干脆地说,“如果她没拿胸针——这一点我敢肯定——那她就没有必要感到不安。”
“我会告诉她的。”埃德娜失望地说。
马普尔小姐说:“我——呃——今天下午我要去那儿一趟,跟斯金纳小姐们谈一谈。”
“嗅,太感谢您了,女主人!”埃德娜说。
欧府是一所很大的维多利亚时代式的宅子,四周是树林和欧府的土地。这所宅子既不适合出租,也不容易出售,因此一位富有创业精神的投机者就把它分成了四套公寓,共用一个中央热水系统,而房屋四周的空地的使用权则归住户共同享有。他的这个做法十分成功。一个富有但却性情古怪的老太婆和她的女佣住了一套。这个老太婆爱鸟如命,整天以喂鸟为乐;一位退了休的印度法官和他的妻子租了第二套;一对新婚夫妇占据了第三套;而第四套两个月前才被两个姓斯金纳的老处女租了下来。四家房客之间关系都很冷漠,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据说房东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现象,他最害怕的就是房客间产生友谊后又发生矛盾纠纷,然后再向他申诉。
这几家人马普尔小姐都认识,但对任何一家她都不熟悉。老一点儿的斯金纳,也就是拉维尼碰小姐是家里的主事人;而年轻的斯金纳,就是埃米莉小姐则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在大部分都被圣玛丽米德村的村民认为是虚构的各种抱怨中煎熬。只有拉维尼娅衷心相信自己的妹妹,相信她是在忍受着痛苦和折磨。她也愿意为她跑腿儿,到村子里买这样或那样“我妹妹突然间想起的”东西。
圣玛丽米德村里的人认为,如果埃米莉小姐真有像她自己所描述的一半那么痛苦,那她早就会去请海德克医生了。可当你向她暗示这一点时,她总是非常不屑地闭上眼睛嘟哝着说她的病可没有那么简单易治——就连伦敦最好的专家也束手无策——现在一个顶好的极现代的医生给她用了一种最新发明的治疗方法,她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因此而一天天地好起来。一般的全科医生根本无法理解像她这样的病例。
“在我看来,”直爽的哈特内尔小姐说,“她没请海德克医生真是明智,他会轻快地告诉她,‘你根本就没有玻你应当起床了,别再小题大作了!舛运墒呛苡幸娲Φ模*
可埃米莉小姐并没接受这武断的治疗,她仍旧躺在沙发上,身边堆满了奇形异状的小药盒。她几乎从来都不吃别人给她做的东西,而非要其它一些东西——通常都是很难搞到的。
格拉迪为马普尔小姐开了门,看上去她比马普尔小姐想象的要压抑得多。在客厅里(原来客厅的一角,以前的客厅已经被隔成饭厅、客厅、浴室和女佣用的小橱),拉维尼姬小姐站起来和马普尔小姐打招呼。
拉维尼姬·斯金纳今年五十岁,高高的个子,骨瘦如柴,形容憔悴。她的嗓音很粗,态度也不甚礼貌。
“见到你很高兴,”她说,“埃米莉躺下了——今天她情绪不好,可怜的宝贝儿。希望她能看见你,这会使她振作起来的,可有时她不想见任何人。可怜的宝贝儿,她是那么的坚强。”
马普尔小姐礼貌地与她交谈着。在圣玛丽米德村人们谈论的主要内容经常是关于佣人的,所以把话题向那个方向引一点儿也不难。马普尔小姐说她听说那个可爱的姑娘格拉迪·霍姆斯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