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个端庄的中年妇女走进屋来,他的话被打断了。她手里拿着一些家庭用书。波洛向她鞠了一躬。

  “我理解,先生,您是圣克莱尔小姐的一个朋友,是吗?”“我从她的一个朋友那儿来,夫人。”

  “噢,我知道了。我想也许——”波洛突然粗鲁地挥手指着窗户。

  “百叶窗昨晚没有拉下来吗?”“没有——我想那就是为什么圣克莱尔小姐能够很清楚地看见灯光。”

  “昨晚有月光。我想知道您坐在面对落地窗的座位上是否先就看到了圣克莱尔小姐?”“我没有抬头。我想我太专注于我们的牌局了。而且这样的事情以前没有发生过。”

  “这我很相信,夫人。并且请您放心。圣克莱尔小姐明天就走。”

  “噢!”这位好心的女士脸上的表情变得开朗了。

  “那祝您上午愉快,夫人。”

  我们走出前门的时候,一个佣人正在清扫台阶。波洛对她说道:“替楼上的年轻女士清洗鞋子的是你吗?”佣人摇摇头:“不,先生。我想鞋子没有清洗。”

  “那么,谁清洗了鞋子呢?”我们沿着马路走的时候,我问波洛。

  “我承认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晚上在这条路上走是不会弄脏鞋子的。但在走过花园里那么长长的一段草地之后,鞋子肯定会弄脏的。”

  “是的,”波洛神秘地笑着说,“那样的话,我同意,鞋子会弄脏的。”

  “但———”“再耐心等半小时,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回心驰山庄。”

  对我们的重新到来,男管家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对我们回到书房没有反对。

  “嘿,不是那个窗户,波洛。”当他向那个面向马车道的窗户走去时,我冲他喊道。

  “我想不是,我的朋友。看这儿。”他指着大理石狮子头,上面有一片颜色模糊不清的污迹。他移开手指又指着抛光地板上一个类似的污迹。

  “有人握紧拳头打中里德伯恩眼睛中间。他向后倒去,倒在这个突出的大理石的尖角上,然后滑到了地板上。随后,他从地板上被拖到另外一个窗户那边,放在那里,但是角度不一样,正像医生的证词所说的那样。”

  “但为什么?这好像一点必要也没有。”

  “相反,这是非常必要的。并且,这也是杀人者身份的关键所在——尽管,顺便提一下,他没有打算杀了里德伯恩,因此不应该叫他杀人者。他一定是个很强壮的男人!”“因为他将尸体从地板这边拖到那边?”“不全是。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案子。尽管我差点犯傻。”“你是说这案子可以结案,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我喊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那是什么?”“你不知道那张丢了的梅花K在什么地方:”

  “怎么?噢,那很滑稽!那非常滑稽,我的朋友。”

  “为什么?”“因为它在我的口袋里!”他的手虚晃一下,将它拿了出来。

  “噢!”我说,很是沮丧,“你在哪里发现的?这儿吗?”“这没什么耸人听闻的。这张牌只是没和别的牌一块儿拿出来,它在盒子里。”’

  “哼!无论怎么说,它使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是的,我的朋友。我向国王陛下致意。”

  “也得向扎拉夫人致意!”“啊,是的——也向这位女士致意。”

  “好了,现在我们做什么?”“回到城里。但我得先到奥格兰德家的那幢房子里去同某个女士先说几句话。”

  为我们开门的还是那个小个子女佣。

  “他们现在都在吃午饭,先生——除非您想见圣克莱尔小姐,她在休息呢。”

  “我想见奥格兰德夫人,几分钟就行了。你能不能告诉她?”我们被领进了客厅等着。在我们经过饭厅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这一家人,现在又增加了两个个子很大,看上去很壮实的男子,一个长着八字胡,另一个也长着胡子。

  几分钟之后,奥格兰德夫人进来了,她看着波洛,露出探问的神色。波洛鞠了一躬。

  “夫人,我们,在我们国家,对母亲总是很亲切,很尊重。一个家的母亲,她是一切。”

  对这样的开场白,奥格兰德夫人很是吃惊。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来消除一个母亲的疑虑。杀害里德伯恩先生的人是不会被发现的。不用害怕。我,赫尔克里·波洛,这么告诉你。我是对的,是不是?还是我得为一位妻子消除疑虑?”沉吟了一会儿,奥格兰德夫人好像是在用眼睛打量着波洛。最后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的,你是对的。”

  波洛严肃地点点头。“就这样,夫人。但不要担心。你们英国警察是没有赫尔克里·波洛的目光的。”他用指甲轻轻敲着墙上的全家福。

  “你曾还有一个女儿。她死了,夫人,是吗?”又一次的沉吟,她用她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她答道:“是的,她死了。”

  “啊:”波洛轻快地说道,“好了,我们得回城里去了。你允许我将梅花K放回牌里,是吗?这是你的惟一的错误。你知道,打桥牌已经打了一个小时左右,却只有五十一张牌——好了,任何了解桥牌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一点都不会相信!再见!”“好了,我的朋友,”当我们走向车站的时候,波洛说,“你什么都明白了!”“我什么都不明白!谁杀了里德伯恩?”“约翰·奥格兰德,小约翰·奥格兰德。我不是很清楚是父亲还是儿子,但我选定儿子。因为在这两人当中他更加强壮,更加年轻。由于窗户的原因,一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为什么?”“书房有四个出口——两个门、两个窗户,三个出口直接或间接地对着前院,很明显只有一个符合设计的案情。因为这个悲剧得发生在后窗,这样才会显得瓦莱丽·圣克莱尔是碰巧来到了奥格兰德家这幢房子。当然,她当时真的昏倒了,约翰·奥格兰德用肩扛着她过去的。那就是为什么我说他一定是个很强健的男子。”

  “那么,他们是一块儿去的吗?”“是的。当我问她一个人去是不是害怕时,你还记得她犹豫了一下吗?约翰,奥格兰德和她一块儿去的——我想,这使里德伯恩的脾气更糟。他们吵了架,很有可能是由于他对瓦莱丽的侮辱使得奥格兰德打了他。其余的,你都知道了。”

  “但为什么编出桥牌的故事呢?”“打桥牌得有四个人。像那样的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非常令人信服。谁会想到那个晚上屋里只有三个人呢?”我还是迷惑不解。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奥格兰德一家和舞蹈演员瓦莱丽·圣克莱尔有什么关系?”“啊,我奇怪你怎么没看出来。然而你把墙上的肖像看了很长时间——比我还长。对她的家庭来说,奥格兰德夫人的另外一个女儿也许是死了,但上天知道她就是瓦莱丽·圣克莱尔!”“什么?”“你看见那两个姐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出她们的相似之处吗?”“不,”我坦白道,“我只是想她们是多么的不同。”

  “那是因为你的脑子只注意了外在的浪漫印象,我亲爱的黑斯廷斯。他们的特征几乎是一样的,脸色也是相同的。有趣的是瓦莱丽为她的家庭而感到耻辱,而她的家庭也为她而感到耻辱。然而,在危险时刻,她转向她的兄弟寻求帮助。当出事的时候,他们特别团结一致。家庭的力量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他们全部行动起来,那个家庭里所有的人。就是从那个家瓦莱丽得到了她的表演才能。我,跟保罗王子一样,相信遗传,他们欺骗了我,要不是那个幸运的、梅花K一直没打出去的破绽,还有那个我用来让奥格兰德夫人和她女儿关于他们怎么坐的描述相抵触的问题,奥格兰德一家就会打败赫尔克里。波洛。”

  “你怎么跟王子说?”“那个瓦莱丽不可能犯罪的,并且我怀疑那个流浪汉是不是会被找到。另外,让他替我向扎拉致敬。一个奇怪伪巧合,那真是巧合:我想我将把这个小故事叫做梅花K奇遇。你觉得怎么样,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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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罪恶

  我去我朋友波洛的房里。很难过地发现他在过度操劳。他是如此地风靡一时。以至所有有钱的妇人一旦手镯找不着了,或是宠物猫丢了都会跑来找大侦探波洛帮忙的。我的老朋友既有佛兰芒人的节俭。又有艺术家的激情。他对所接手的很多案子并不感兴趣,仅仅由于一时的冲动。

  他也接手那些并没有什么报酬的案子,而仅仅是因为他对涉及的问题很感兴趣。结果,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他颇为辛苦;他自己也承认。因此当我劝他和我一起去著名的南方海滨胜地埃伯茅斯度假一周的时候,没有太多困难。我们一起度过了四天愉快的时光。波洛找到我,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信。

  “我的朋友,你记得约瑟夫。艾伦斯吗,那位剧院经纪人?”

  我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记得。波洛结交的朋友很多。也很杂。从清洁工到公爵都有。

  “好,黑斯廷斯,约瑟夫。艾伦斯现在呆在夏洛克海湾。

  他很糟。好像有一件小事正让他担心。他请我过去看看他。我想,我的朋友,我得同意他的请求。他是个忠心耿耿的朋友,他在过去帮了我很多忙。”

  “当然,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我说,“我想夏洛克海湾是个美丽的地方,碰巧我从来没去过那儿。”

  “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劳逸结合了,”波洛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火车的情况,怎么样?”

  “也许得换一两趟车,”我做了个鬼脸,“你知道这些乡村铁路线是怎么回事。从德文郡南海岸到北海岸有时候要—天。”

  然而,问询之后,我发现这个行程只须在埃克塞特换一次车而且火车不错。我匆忙回去要把这信息告诉波洛的时候,碰巧路过迅捷汽车公司的售票处,看到告示牌上写着。

  明天,去夏洛克海湾的全天游览。八点三十分出发,途经德文郡风景最美丽的地方。

  我询问了一些细节,兴冲冲地回到了旅馆。不幸的是,想让波洛分享我的兴奋很困难。

  “我的朋友,为什么这么喜欢汽车呢?火车,你没看见吗,这不是真的吗?它们的轮胎不爆,它们不发生事故。人们不会受太多的气流打扰。窗户可以关上。没有穿堂风。”

  我轻轻地向他暗示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正是汽车旅行最吸引我的地方。

  “那要是下雨呢?你们英国的天气实在是没准。”

  “有车篷还有别的。此外,如果雨下得大的话,游览就取消了。”

  “啊!”波洛说。“那就让我们希望天下雨吧。”

  “当然,如果你这么看并且……”

  “不。不。我的朋友。我明白你下定决心要坐汽车旅行了。幸运的是,我有大衣和两个围巾。”他叹了口气,“但我们在夏洛克海湾会有足够的时间吗?”

  “嗯,我想这就是说我们将在那儿过夜。你知道,游览绕经达特穆尔。我们在蒙克汉普顿吃午饭。大约四点的时候我们到夏洛克海湾,然后汽车五点起程回来,十点到这儿。”

  “是这样!”波洛说道。“还有人坐这车游玩!当然。因为我们不要回程票所以车票应该减价。不是吗?”

  “我想不太可能。”

  “你得坚持。”

  “好了,波洛。不要太抠门了。你知道你挣钱很容易。”

  “我的朋友,这不是抠门,这是商业头脑。如果我是一个百万富翁,我也只付我应该付的钱。”

  然而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波洛在这方面是注定要失败的。在迅捷汽车公司售票处卖票的那位男士很镇静、很平心静气但却很坚决。他的理由是我们应该回来。他甚至暗示说我们要在夏洛克海湾离开汽车。因此得付额外的钱。失败了,波洛付了所需票款离开了售票处。

  “英国人,他们没有钱的概念,”他抱怨道,“你注意到了一个年轻人了吗?黑斯廷斯,他付了全额票款,但说他只坐到蒙克汉普顿就下。”

  “我没注意到。事实上…”

  “你在注意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士,她订了五号座。和我们相邻。啊,是的,我的朋友,我看见了。那就是为什么在我就要拿十三、十四号票的时候—那两个座在中间最安全了—你会很粗鲁地挤上前去说‘三号、四号更好’了。”

  “是真的,波洛。”我说,脸有些红了。

  “赫色头发一总是赫色头发!”

  “不管怎么样,看她总比看一个奇怪的年轻男子要强。”

  “那得看观点怎样了。对我来说,那个年轻男子很有趣。”

  波洛话音里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我很快抬眼看着他“怎么?你是什么意思?”

  “噢,别激动。他让我感兴趣是因为他想留胡子而效果却不怎么样。”波洛轻柔地抚摩着他很漂亮的八字胡,“这是门艺术。”接着他自言自语道:“留胡子是门艺术!我总是同情那些也想如此一试的人。”

  要想知道波洛什么时候是严肃的,什么时候是在拿别人开心是很困难的。我想还是不说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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