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珀姆厨师奇遇记
在我和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早晨,我都习惯于为他大声读出早报《布莱尔日报》的标题。
《布莱尔日报》是那种想方设法要搞出些耸人听闻的东西来的报纸。有关抢劫和谋杀的报道是不会模糊地出现在报纸的后页上的,相反,它们会在头版头条。以通栏标题抓住你的目光。
我读道:“艾伯斯康丁银行职员失踪,带走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丈夫把头伸进煤气烤箱。不幸的家庭生活。
“芳龄二十一的美丽的打字员失踪,艾德娜。菲尔德去哪儿了?
“给你,波洛,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一位艾伯斯康丁银行的职员。一起神秘的自杀,一个失踪的打字员—你将接手哪一宗呢?”
我的朋友情绪平静,他安静地摇摇头。
“我的朋友,任何一件都不能特别吸引我。今天我想过安闲自在的日子。想把我从我的椅子上诱惑走的将是件有趣的事。你知道,我有需要自己处理的重要事情。”
“比如说?”
“比如,我的衣柜,黑斯廷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那套灰西服上有一块油渍一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可它足以使我烦恼的了。还有我那件冬天穿的外衣—我应该把它泡到基廷斯洗衣粉里去。并且我想,是的,我认为是该刮刮我的胡子了一然后我必须涂些润发油。”
“好吧,”我边说边溜达到窗口,“我怀疑你是否能够完成你这些臆想出来的计划了。门铃响了,你有个客户来了。”
“除非那是件国家大事。否则我不会受理的。”波洛庄严地宣布道。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矮胖的、有着红红脸庞的女士打扰了我们的清静。由于她上楼急促。所以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是波洛先生吗?”她问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是的,女士,我是赫尔克里。波洛。”
“你和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这位女士边说边用有些不太喜欢的目光望着波洛,“报纸上写的你是一位聪明过人的侦探。是你的钱让他们这么写的还。是他们自己想当然写出来的?”
“女士!”波洛边说边站起来。
“很抱歉。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现在那些报纸是什么样子。你开始读一篇很好的文章。一位新娘是如何告诉她的一位未婚朋友的,,而内容只不过是关于你可以在化妆品店买到一种简单的东西。并用它做洗发香波。空洞无物,只是哗众取宠。希望没有冒犯您。我告诉您我希望您为我做些什么。我想让您找我的厨师。”
波洛目瞪口呆。在我的记忆中,仅此一次,他伶俐的口齿不起作用了。我转过身去以掩饰我难以自制的大笑。
“全是这倒霉的命运,”女士继续道,“给仆人灌输一些想法。想当打字员,诸如此类。停止这种命运吧!这是我想说的。我想知道我的仆人们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一每周下午和晚上休息,周日隔周上班,衣服送出去洗,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儿的人造黄油,从来都只是最好的黄油。”
她停下来喘口气。波洛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边站起来一边以他最傲慢的方式说:“女士,恐怕你犯了个错误,我不会对家政服务的状况进行调查的。我是个私人侦探。”
“这一点我知道。”我们的客人说,“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希望别人为我寻找我的厨师吗?周三离开的,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再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女士,但我不受理尤其是这类事,再见。”
我们的客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对吗?我的伙计,太骄傲了,是吧?只处理政府机密和伯爵夫人的珠宝吗?让我告诉你。对于身处我这样地位的女人来说,一个仆人的每件小事对我来说都像头饰一样重要。我们不可能全都成为身戴宝石和珍珠、乘小轿车外出的优雅女士。一位好厨师就是一位好厨师—当你失去她时。这对你来说,如同那些优雅的女士丢失了她们的珍珠一样。”
有这么一会儿。波洛似乎难以在他的尊严和他的幽默之间做出抉择。最后,他大笑起来并重新落座。
“夫人,你是对的,我错了。你的话是公正的并且是聪明的。这宗案子是很新奇,然而,我从来没有寻找过一个失踪的家仆。确实,就在你到来之前。命运正要求我处理一宗有着全国重要性的事件。来吧!你说你这位宝石般的厨师是周三离开的。并且一直没有回来,也就是说是在前天。”
“是的,那天是她的休息日。”
“但是。夫人,她很可能出了什么事,你没有到任何一家医院找过吗?”
“我昨天正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早晨,对不起,请听我说,她叫人来取她的箱子,可没有只言片语给我!如果我在家的话,我是不会让人取走它的一像这样对待我!可是我刚刚去肉铺。”
“你能向我描述一下她吗?”
“她,中年。肥胖,黑头发已有些变灰白了一十分让人尊重。她上一份工作干了十年。她的名字叫伊莱扎。邓恩。”
“你没有在周三那天和她发生什么争执吗?”
“从来没有过。这就更令整个事件显得那么离奇了。”
“夫人。你总共有几名仆人?”
“两位。家中的客厅女仆,名叫安妮,是位很好的女孩。她有些爱忘事。满脑子想着年轻的小伙子。但是,如果你让她一直干活的话,她是一位好仆人。”
“她和厨师两人相处得好吗?”
“当然了。她们之间时好时坏。但是,总的来说。相当不错。”
“女孩也不能为这宗神秘的失踪案提供任何线索吗?”
“她说没有—不过,你知道仆人是怎样的—他们全勾结在一起。”
“好吧,我们一定会调查这件事的。夫人,你说你住在哪儿?”
“在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好的,夫人,我们就此道别。今天你一定会在你的住处见到我的。”
托德夫人一这就是我们新朋友的名字一走了。波洛有些沮丧地望着我。
“好吧,赫尔克里,这可是个新鲜事。克拉珀姆厨师失踪了!我们的朋友贾普警督永远永远也不会听到像这样的事的!”
然后,他继续加热烫斗,用一张吸墨水纸小心翼翼地除去他那灰色西服上的油渍。很遗憾,他的胡子只好留给另一天去刮了。然后,我们出发去克拉珀姆。
艾伯特王子大街两旁是整洁的小房子,全都十分相似,带有花边的窗帘遮挡住窗户,门上是擦得锃亮的铜门环。
我们按了88号的门铃,一个穿着整洁的、有着漂亮脸蛋的女仆为我们开了门。托德太太来到客厅向我们问候。
“别走,安妮,”她叫道,“这位绅士是个侦探,他一会儿想问你些问题。”
安妮一脸惊恐、愉快和兴奋相交织的神情。
“谢谢夫人,”波洛边鞠躬边说,“我想现在就问你的女仆一些问题—单独地,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被带到一间小画室。当托德太太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离开房间时,波洛开始了他的盘问。
“你看,安妮小姐,你将告诉我们的一切是十分重要的。只有你才能使这个案子清楚明了。没有你的帮助,我一事无成。”
惊恐从女孩的脸上消失了。愉快兴奋的表情更为明显。
“我保证,先生,”她说,“我将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任何事。”
“这很好。”波洛满面笑容地望着她,表示同意,“现在首先讲讲你的看法是什么?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这立刻就能看出来。对于伊莱扎的失踪。你自己的解释是什么?”
由于受到鼓励,安妮竟然开始了激动的讲话。
“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先生,我一直这么说来着!厨师总是警告我提防他们。无论那些人多么具有绅士风度,难道他们居然不闻香味不吃糖!,这是她对我说的。现在他们抓住了她!这一点我肯定。很可能她已被船运往土耳其或是东部的某个地方了。我听说那儿的人喜欢胖子。”
波洛保持着令人起敬的严肃。
“但是那样的话—这确实是个想法—她会派人来取她的行李箱吗?”
“嗯,我不知道。先生。她会想要自己的东西—即使去了外国。”
“是谁来拿行李箱的,是一个男人吗?”
“是卡特。佩特森,先生。”
“是你整理的箱子吗?”
“不,先生。箱子早已装好,并且密码锁已经锁上了。”
“啊!这真有趣,这就表明她周三离开这幢房子时就早已决心不再回来了。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是的。先生。”安妮看上去稍稍有些吃惊。“我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仍然有可能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不是吗,先生?”她沉思着又补充道。
“这毫无疑问!”波洛认真地说道,“你们俩人睡在同一间卧室吗?”
“不,先生,我们住不同的房间。”
“那么伊莱扎是否曾经向你提起过她对目前的工作有任何的不满吗?你们俩在这儿都很愉快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这儿。这地方不错……”女孩犹豫了一下。
“尽管说。”波洛和蔼地说,“我不会告诉你主人的。”
“嗯。当然了。先生。女主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是食物不错。而且有很多,又没有限额。晚上有热的东西吃,不错的远足,想放多少脂油就放多少。不管怎么说,如果伊莱扎确实想换个地方的话,她也不会就这样离开,我肯定。她会做完这一个月。为什么?她这样做主人会扣除她一个月的薪水!”
“那么,工作不太累吧?”
“嘿。女主人有些挑剔—总是在角落里找灰尘。然后,还有那位房客。我们总是叫他付钱的客人。但他只是在早餐和晚饭时,和主人吃的一样。他们整天都不在,去市里了。”
“你喜欢你的男主人吗?”
“男主人还不错—不太讲话,有点儿吝啬。”
“我想你记不起伊莱扎出去之前最后所说的话了?”
“是的,我记得。如果餐厅有焖桃子的话,她说。我们晚饭就吃它,还有点儿熏肉和炸土豆。,她特别喜欢焖桃子。如果他们不是那样抓走她的话,我是不会吃惊的。”
“周三是她一般放假出去的日子吗?”
“是的,她周三出去。我周四出去。”
波洛又问了几个间题,然后说他挺满意的。安妮出去了。托德太太急匆匆进来,满脸的好奇。我敢肯定,她对于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不让她听安妮和我们的对话有些耿耿于怀。但是,波洛很小心而有技巧地使她心情平静下来。
“这挺难,”他解释说,“夫人。像您这样一位有着超人智慧的女人。要耐心地忍受我们这些拙劣的侦探被迫使用绕圈子的方法。对愚蠢的行为表示出耐心,这对于富子机智聪颖的人来说是相当难的。”
就这样,他平息了托德太太任何不快,开始了有关她丈夫的对话,并且还获得了这样一条信息,即他是在位于市内的一家公司工作。每天要到六点钟以后才能到家。
“毫无疑问,他被这桩莫名其妙的事打扰并感到焦虑不安了。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