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从不担心。”托德太太说,“得了,再请一位,我亲爱的。这就是他所说的!他是那么平静,真让我有些困惑。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他说,我们最好不要她。”

  “那么这所房子里住的其他人呢。夫人?”

  “你是指辛普森先生。我们的付钱的客人吗?嘿,只要他能吃好早餐和晚饭,他才不管别的事呢。”

  “他的职业是什么。夫人?”

  “他在一家银行工作。”她继而提到了报行的名字。我有些吃惊,这倒让我记起了我曾翻阅过的《布莱尔日报》。

  “是一个年轻人?”

  “我想他二十八岁左右吧。是个挺不错的安静的年轻人。”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和您丈夫说几句。今天晚上我会为此再来一趟的。我冒昧地建议您稍稍休息一下,夫人。您看起来略显疲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先是担心伊莱扎,然后昨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减价的地方买东西。你可以想象是怎么一回事,波洛先生。一会儿是这件事,一会儿又是那件事。房子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因为。当然啦。安妮是无法全部承担的了—而且像这样悬而未决,她很可能会提出这一点的—哎,所有这一切该怎么办,我累坏了!”

  波洛轻声说了些表示同情的话,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这是个奇怪的巧合,”我说。“但是那个叫戴维斯的潜逃的银行职员正是和辛普森在同一家银行工作。你认为这会有什么联系吗?”

  波洛笑了笑。

  “一端是一个盗款的职员,另一端是失踪的厨师。很难看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除非戴维斯可能拜访过辛普森。见到厨师并爱上了她,还劝说她和他戴维斯一起逃走!”

  我大笑。但波洛仍然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他可能做得更糟,”波洛有些责备地说,“记住,黑斯廷斯,如果你要过流亡生活的话,一个好厨师要比一张漂亮的脸蛋更是个安慰!”他稍停片刻又继续道:“这是宗奇怪的案子,充满矛盾,我感兴趣一是的,我确实感兴趣!”

  那天晚上我们又回到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见到了托德先生和辛普森。前者是位四十多岁的、下巴瘦长、双颊凹陷的忧郁的男人。

  “啊,是的,”他闪烁其词地说,“伊莱扎,是的,我认为她是一个好厨师。她很节俭,我相当强调节俭。”

  “你能想出任何使她这么突然地离开你们的原因吗?”

  “噢,嗯,”托德先生含糊地说。“只是个仆人,你知道。我妻子有些过分担心他们门。过分的担心让她精疲力尽了。事实上整个事件十分简单。再找一个,我亲爱的。我跟她讲过的。再找一个。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覆水难收。”

  辛普森先生同样也不能帮什么忙。他是一个带眼镜的安静而不引人注目的年轻人。

  “我想我一定见过她,”辛普森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是不是?当然。还有我经常见到的另一位,叫安妮。不错的女孩,她很热心。”

  “那两个人彼此关系好吗?”

  辛普森先生肯定地说他无法确切地讲,他想也许是的。

  “好了,我们没有得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的朋友。”当我们离开那幢房子的时候波洛说。由于托德太太又突然高声重复了那天早晨她所说的话,而且这次要长得多,所以我们离开的时间被耽误了。

  “你失望吗?”我问波洛,“你是不是期望能听到一些东西?”

  波洛摇摇头。

  “当然存在某种可能性,”他说,“但我认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下—个进展是波洛第二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他读了信,气得脸都发紫了。他把信递给我。

  托德太太抱歉地说她还是不麻烦波洛先生了。在与她丈夫就此事讨论之后,她明白了,请一位侦探调查一件纯粹的家务事是愚蠢的。托德太太随信还寄来了一几尼的咨询费。

  “啊!”波洛气愤地叫道,“他们认为可以像这样甩掉赫尔克里。波洛!好像是个恩惠—一个大恩惠—我愿意调查他们那令人苦恼的毫无意义的小事—而他们就这样解雇了我!这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是托德先生的笔迹。但是我不同意—绝不同意!我将花费我自己的几尼,哪怕是需要三千六百个几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的。”我说。“但是怎么做呢?”

  波洛稍稍平静了一下。

  “首先,”他说,“我们在报纸上登广告,让我想ˉ想—是的—像这样。如果这位伊莱扎。邓恩和这个地址取得联系的话,她会得到一些对她有利的东西。黑斯廷斯在你所有能想到的报纸上登这个广告。然后,我自己来做些小的调查。去,去—一切应尽快去做!”

  直到晚上我才又见到波洛。他放下架子告诉我他所做的事。

  “我在托德先生的公司做了调查。他周三去上班了。据反映他是个性格不错的人—就这些;然后是辛普森,他周四生病了。没有去银行,但是周三他在银行。他和戴维斯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案件似乎没有任何进展。不。我们必须依靠广告了。”

  广告如期在所有的主要日报上刊登出来了。按波洛的指示,要每天都登,连登一周。他对这宗乏味的厨师失踪案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异常,但我意识到他把坚持到最后并取得成功看成是一种荣誉。在此期间有几件非常有趣的案子送到他这儿来,但他全谢绝了。每天早晨他会冲过来接他的信件,认真地查阅一番,然后叹口气放下它们。

  但我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在托德太太来过后的下一个周三,我们的房东通知我们说一位叫伊莱扎的人来访。

  “终于来了!”波洛叫道,“让她上来,立刻,马上!”

  接到这样的指示,我们的房东匆匆出去,一会儿回来,领进了邓思小姐。我们要找的人正如所描述的那样,高高的个子,胖胖的身材,特别地让人起敬。

  “我来是因为广告,”她解释说,“我想一定是有些事搞混了—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得到遗产了。”

  波洛在专注地研究着她。他挥挥手,拽过一把椅子。

  “事情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他解释说,“你以前的女主人托德太太。十分地关心你,她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伊莱扎。邓恩看上去非常吃惊。

  “那么她没有收到我的信了?”

  “她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波洛停顿了一下,然后劝说道:“给我讲讲整个故事,好吗?”

  伊莱扎。邓恩不需要什么鼓励,她立刻开始了长篇大论的陈述。

  “周三晚上我正向回家的方向走,而且已经快到那幢房子了,一位先生叫住了我。他个子高高的,留着胡子,戴一顶帽子。‘是伊莱扎。邓恩小姐吗?’他问。‘是的。’我回答说。‘我到88号找过你。’他继续说,‘他们告诉我会在这儿遇到你。邓思小姐,我是特地从澳大利亚来找你的。你是否碰巧知道你外祖母结婚前的名字?’‘是简。埃莫特。’我说。‘正是。’他说,‘现在,邓恩小姐,虽然你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事实,但是你的外祖母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叫伊莱扎。利奇。她去澳大利亚嫁给了一位很富有的定居者,她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她继承她丈夫的全部财产。几个月前,她去世了。根据她的遗嘱,你继承了她在那个国家的房子和一笔可观的钱。’“这一切让我感到十分惊奇。有那么一会儿,我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这一点肯定被他看出来了,因为他笑着说道:‘邓恩小姐。你很警觉,这样做是对的。这是我的证明材料。’他说着边递给我一封墨尔本的律师赫斯特和克罗特切特写的信以及一个证件。他就是克罗特切特。‘但是还有一两个条件,’他说,‘我们的委托人有些古怪,你知道。她要求于明天十二点以前拥有那幢房子(房子位于坎伯兰).你才可以接受这笔遗赠。另一个条件并不重要—那仅仅是你不再从事家仆服务的规定。’听完这些话,我的脸沉下来。‘噢,克罗特切特先生。’我说。‘我是个厨师。你去找我时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好啦,亲爱的。我倒没有想到这个。我认为你可能在做陪伴或是家庭教师。这太不幸了—确实很不幸。’“‘我会不会失去所有的钱呢?,我焦虑地问。他想了一下,说:‘总有回避法律的办法,邓恩小姐。’他最后还说,‘作为律师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解决的办法是你今天下午就离开你这份工作。’‘就这个月吗?’我问。‘我亲爱的邓恩小姐。’,他微笑着说,‘如果不要一个月的工资你是随时都可以离开你的雇主的。你的女主人考虑到这些情况的话是会理解你的。困难的是时间!绝对必要的是你必须赶上十一点零五分由国王十字街开往北方的火车。我可以预先为你垫付十英镑左右的火车票钱。你可以在火车站给你的雇主写个便条。我会亲自把便条交给他并解释这-切的。’我同意了。于是,一个小时之后,我便坐在了火车上。我心情慌乱不安,头脑不清。事实上,当我到达卡莱尔时,我有一半是倾向于相信整件事只不过是你读到的骗局故事之一。但是当我按他给我的地址找到地方时—在那儿等我的人是律师,这没错,而且还是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每年还有三百英镑的收人。这些律师知道得不多,他们是刚刚收到伦敦一位先生寄给他们的一封信,让他们把房子和第一个半年的一百五十英镑交给我。克罗特切特先生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但是没有说女主人说了什么话。我想她准是生气了,因为她妒忌我的好运气。而且她留下了我的箱子,只用纸包着送来了我的衣服。但是,当然了。如果她从来没收到我的信的话,她会认为我有些冷酷无情。”

  波洛一直极为认真、集中精神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现在他点点头似乎心满意足了。

  “谢谢你。小姐。这个故事确实正如你所说的。有些混乱不清。请允许我酬谢您费心尽力。”他递给她一个信封,“你马上就回坎伯兰吗?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别忘了如何烹饪。万一事情出了差错的话,有些技艺可依靠总是好的。”

  “这么轻易就受骗了。”当我们的来访者离去时。波洛低语道,“但是也许她这阶层的很多人都这样。”此刻波洛的神情变得严肃了,“来,黑斯廷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叫一辆出租车,我给贾普写个便条。”

  当我叫来出租车时,波洛已经在台阶上等着我了。

  “我们要去哪儿?”我焦急地问。

  “首先,叫专人送这个便条。”

  做完这件事后,我回到出租车上,波洛把地址告诉给司机。

  “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我们现在去那儿吗?”

  “当然是。但说实话,我怕我们已经晚了。我们的鸟早已飞走了,黑斯廷斯。”

  “谁是我们的鸟?”

  波洛笑了笑。

  “是那位不引人注目的辛普森先生。”

  “什么?”我大吃一惊。

  “噢,得啦,黑斯廷斯,别告诉我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

  “厨师是被说服离开这幢房子的,这一点我意识到了。”

  我更加感到好奇,“但为什么?为什么辛普森希望厨师离开呢?她是否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呢?”

  “厨师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

  “但是他想得到她拥有的某样东西!”

  “钱?那份澳大利亚遗产吗?”

  “不,我的朋友。是一个极为不同的东西。”他稍停片刻后又严肃地说,“是一个损坏了的铁箱子。”

  我斜眼望着他。他的话似乎太离奇了。以至我怀疑他是在开我的玩笑。但是他却完全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当然啦,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会买一个箱子的!”我大声说道。

  “他不想要一个新的箱子。他想要一个有来历的箱子。一个肯定受尊敬的箱子。”

  “你看,波洛,”我叫道,“这真有点让人如坠五里雾中。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望着我。

  “你缺少辛普森的头脑和想象力。黑斯廷斯。你看。周三晚上。辛普森骗走了厨师。一张印好的证件和打印好的一张纸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得的东西。而他愿意付一百五十英镑和一幢房子一年的租金来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邓恩小姐没有认出他来—他带了假胡子、帽子。还有那稍带澳大利亚殖民地的口音完全欺骗了她。周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那就是辛普森先生获得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辛普森?但他难道不是戴维斯吗?”

  “请允许我继续说完,黑斯廷斯!辛普森知道盗款一事周四下午会败露。他周四没有去银行。但是他藏起来等着戴维斯出来吃午饭。也许辛普森承认了盗款之事,并告诉戴维斯他将把证券还给戴维斯。不管怎么说。他成功地让戴维斯和他一起来到克拉珀姆。那一天女仆休息,托德太太去购减价商品了,所以房子里没有人。他心里盘算着。当盗款被发现,而且戴维斯失踪时,问题就再明显不过了,戴维斯就是窃贼!而他辛普森先生是完全安全的,他可以平平静静地在第二天回去上班,就像大家认为的他是个诚实的职员一样。”

  “那么戴维斯呢?”

  波洛极具表情地挥挥手,慢慢地摇摇头。

  “要相信这件事似乎有些冷酷无情。但又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呢?我的朋友,对于谋杀者来说,一个困难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尸体—而辛普森已事先计划好了。有这样一个事实立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伊莱扎。邓恩那天出去时很显然她晚上是要回来的,你应该注意到了她所说的关于焖桃子的事,但是当他们来要她的箱子时,箱子已经打点好了,而且还上了密码锁。是辛普森给卡特。帕特森带去口信叫他周二来访的,而且又是辛普森于周四下午捆好了箱子的。箱子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一个女仆离开了并派人来取她的箱子,箱子已经贴上标签并写上了她的名字。很可能是送往伦敦附近的一个火车站。周六下午,辛普森伪装成澳大利亚人,领取了箱子,他又贴上了新的标签,写上新的地址,并把它寄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一次又是。留在此处直到有人来取,.当有关当局开始怀疑并有充分的理由打开箱子时,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留小胡子的殖民地居民在伦敦附近的一个站寄出了这个箱子。而不会与艾伯特大街88号有任何关系。啊,我们到目的地了。”

  波洛的预言是正确的。辛普森几天前已离开了。但是他是无法逃脱法律制裁的。在无线电的帮助下,在奥林匹亚号船上发现了辛普森。他正淮备去美国。

  一个寄给亨利。温特格林先生的铁箱子引起了格拉斯格铁路工作人员的注意。箱子被打开了,人们发现了不幸的戴维斯的尸体。

  托德太太的一几尼支票从未兑现,相反,波洛把它装上框子挂在客厅的墙上。

  “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提醒。黑斯廷斯。永远不要忽视不重要的东西和没有尊严的人。一面是失踪的仆人,而另一面是一个冷酷的杀人犯。对我来说,这是我所处理的最有趣的案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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