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确定他死于破伤风吗?”
“绝对确定。”
“比如说就不可能会是士的宁药物中毒引发死亡的吗?”
“不可能,波洛先生,我知道您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这是一例很明显的破伤风的病例”“你们难道事先没有注射过带有抗体的血清吗?”
“我们当然注射了,”那位大夫干巴巴地说:“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们都采取了预防措施”“血清是您带的吗?”
“不,我们是从开罗搞到的”“在营地里是否还有其他破伤风病例”“没有,一个也没有”“您肯定布雷纳先生的死因确是破伤风吗”“绝对不是。他把他的大拇指划破了,大拇指感染,败血病菌侵人导致死亡。对于一个外行来说,听上去像是两个人死于同样的病症)然而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病因”“那么我们就有了四种死亡的情况——一全都不相同,一个死于心脏病,一个死于血液中毒,一个自杀身亡,另外一个染上了破伤风”“千真万确,波洛先生。”
“您肯定没有什么东西能把这四种情况联系起来吗”“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把它说得更明白一点儿。死去的这四个人是否有什么行为对门哈拉幽灵不恭敬呢”大夫惊讶地对波洛瞪大了眼睛。
“您不是在信口开河吧,波洛先生?您当然不应该相信那些愚蠢透顶的谣言;简直是胡说八道。”年轻的威拉德气得说了一句。
波洛平静地一动不动,眨着他明亮的眼睛。
“这么说你不相信这种事了,大夫先生”“是的,先生,我不相信”那位大夫加重了语气,强调说,“我是一名科技人员,我只相信科学”“那么在古埃及就没有科学吗”波洛语调平和地问道。
其实他并没有等待答复。事实上,艾姆斯大夫好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不,不,不用回答我,但是请告诉我下面的这个问题:当地的工人怎么看这件事?”
“我想,”艾姆斯大夫说,“只要是白种人脑子发了昏,当地的人也不会太清醒。我得承认,他们可以说是被吓坏了,虽然他们并没有理由害怕得那样厉害。”
“我说不清。”波洛不置可否他说了句。
盖伊·威拉德爵士向前倾了倾身子、“可以肯定,”他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口气大喊道,“你不可能相信一噢,但是事情的确荒谬透顶!你如果那么想的话,你对古埃及就会一无所知。”
作为答复,波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书一——一本破旧不堪的古书;他把书展示给大家看的时候,我看清了它的题目:《古埃及人的魔法》。他把书在大家眼前晃了一圈,然后踱着走出了帐篷。那位医生两眼瞪着我。
“他脑子在打些什么主意?”
这句话是波洛经常挂在嘴边的,此时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我说不准,”我承认道,“我相信他有一些驱赶魔鬼的计划。”
我出去找波洛,看见他正和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人说着话,那人就是已故的布雷纳先生的秘书哈琅。
“不,”哈柏先生正在说,“我来考古小组已有六个月。是的,我对布雷纳先生的事务了解得非常清楚。”
“您能给我讲讲有关他侄子的情况吗?”
“有一天,他来到这里,他看起来是个不坏的年轻人,以前我从未见过他,不过其他几个人中有人认识他,艾姆斯,还有施奈德都见过他。那个老人见到他并不高兴,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会儿也处不好,一见面就吵架。‘一分钱也没有!’那个老人怒不可遏,‘现在没有,等我死了也没有!我要把我的钱投入到我毕生追求的事业上去,今天我已经和施奈德先生谈过此事了/他们的话大多是同样的内容,年轻的布雷纳先生很快就到开罗去了”“那时候他的身体很好吗?”
“您是说那位老人?”
“不,那个年轻人。”
“我相信他确实提起过他的身体有些问题,不过,那不可能是什么特别重的病,不然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
“再问一个问题,布雷纳先生留有遗嘱吗?”
“据我们所知,没有遗瞩留下来。”
“您打算和考古小组一起留下来吗,哈伯先生?”
“不,先生,我不打算留下来,一把这里遗留的问题理出头绪来,我就立即动身去纽约。您可以笑话我,但是我不打算成为这个可恶的门哈拉的下一个牺牲品。如果我呆在这里,它总有一天会将我抓住并带走的。”
那个年轻人擦了擦从他额上渗出的汗珠。
波洛转身离开,但又回过头来,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留下一句话:
“请记住,在纽约他同样带走了他的一个牺牲品。”
“噢,真该死!”哈伯先生狠狠他说。
“那个年轻人神情太紧张,”波洛沉思道:“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奇怪地看着波洛,但是除了他脸上那令人费解的微笑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出来。在盖伊·威拉德爵士和托斯威尔博士的陪同下,我们查看了整个考古挖掘现场。最主要的考古发现的东西都被运到了开罗,不过,古墓里出上的有些东西也特别有趣。那位年轻的爵士的热情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能够从他的话语、神情中感觉到他极度紧张的内心活动,他好像怎么也摆脱不掉空气中弥漫的某种威胁。当我们走进为我们准备的帐篷,准备在吃晚饭之前冲洗一下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一旁,他身着白色长袍,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让我们从他身边经过。还用阿拉伯语低声向我们问候;波洛停住了脚步。
“你是哈桑,是约翰。威拉德爵士的仆人!”
“过去,我为我的约翰爵爷效劳;现在,我侍候他的儿子盖伊·威拉德爵士。”他向我们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他们说他们是聪明人,学过怎样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快让我年轻的主人离开这里吧,在我们周围的空气里,到处充满了邪恶。”
他出奇不意地做了一个手势,也不等我们答复,就匆匆走开了。
“空气里充满了邪恶。”波洛重复了一句,“是的,我已经感觉到了。”
我们的晚餐在户外进行,很难说多么令人愉快,饭桌上只听托斯威尔博士一个人在滔滔不绝他讲着,他最后讲到了古埃及人的生活风俗。正当我们准备退席休息的时候,盖伊爵士抓住波洛的胳膊用手指着给他看:在帐篷里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正在移动的影子。这不是个人影,我清楚地辨认出,这是我在那个古墓的墙上看到过的、长着狗头的影子!
一看到这种情景,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天啊!”波洛喃喃低语道,拼命在自己身上画着十字,“这是狗头人身神,是古埃及的导引亡灵之神!”
“有人在威胁我们!”托斯威尔博士愤怒地跳起来喊道。
“他进了你的帐篷,哈琅。”盖伊爵士紧张他说,他的脸惨元人色。
“不,”波洛摇了摇头说,“它进了艾姆斯大夫的帐篷。”
那位大夫满腹狐疑地盯着波洛看。然后,他也重复着托斯威尔博士说过的话,喊了起来:
“有人在吓唬我们,大家一起上,我们很快就能抓住那家伙!”
大夫勇往直前地冲了过去,寻找那个若隐若现的幽灵,我紧随其后。但是,尽管我们搜索得很仔细,还是无法找到任何有人出现过的痕迹。我们只好心烦意乱地返回来,而这时却发现波洛以他独特的方式在采取积极措施来保证他自旦的安全。他正忙于在沙地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图形。
他在我们的帐篷周围画了一圈。我看得出来,五角星和五边形这些图形被画了很多次。像他一贯的做法那样,他在地上画的同时,嘴里也不停地即兴说些防妖驱魔之类的咒语,还从亡灵书和古书中引经据典,说个不停。这显然激起了托斯威尔博士极大的蔑视。他把我拉到一旁,愤怒地表示他对波洛的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乱语,先生,”他愤怒他说道,“纯粹是愚昧元知。这人是个骗子,他根本不知道中世纪的迷信和古埃及人信仰之间的天壤之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愚昧无知和迷信愚蠢的大杂烩。”
我使那个激动不已的考古专家平静下来,然后和波洛进了帐篷。我的这位矮个子朋友兴奋得红光满面。
“现在,我们可以安然入睡了!”他快活他说道,“睡着了我也能念咒语,只是我的头疼得厉害。啊,要是来一杯用草药熬的茶就好了。”
好像是对他祈祷的回答,帐篷的门帘被挑开,哈桑出现了。他端着一杯滚热的茶递给了波洛,这是用黄春菊泡的一种茶,也是波洛特别喜欢喝的。谢过了哈桑,也谢绝了他要给我也来一杯的好意,帐篷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脱过衣服,我在帐篷门口站了一会儿,朝外张望着辽阔的沙漠。
““多么奇妙的地方呀,”我大声说/多么了不起的工作呀,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魅力。这种沙漠生活,这种对早已消失的文明的深入挖掘和探索。波洛,毫无疑问,你也一定感觉到了这种魅力吧?”
我没有得到回答,转过身有些生气,我的生气很快变成了担心。波洛正横躺在粗糙的地毯上,他的脸可怕地扭曲着,他的身旁是那只喝空了的杯子。我冲到他身边,然后又飞奔出帐篷,穿过营地来到艾姆斯的帐篷里。
“艾姆斯大夫!”我大叫道,“快过来!”
“出了什么事?”那位大夫穿着睡衣出来了。
“我的朋友,他生病了,快要死了。是因为喝了那杯黄春菊茶,别让哈桑离开音地……
大夫像箭一般冲到我们的帐篷里,波洛像我离开时那样,在原地一动未动,仍然躺在那里。
“啊,”文姆斯喊到,“看起来好像是急病发作——您说他刚才喝了什么?”他捡起那只空杯子。
“只是我并没有把它喝下去!”一个平静的声音说,我们俩都诧异地转过头,只见波洛正从床上坐起来,他微笑着。
“不,”他轻声对大夫说道,“我没有把它喝下去。当我的好朋友黑斯廷斯正对着夜景抒发感慨的时候,我趁机把它给倒掉了,不是把它倒进了我的喉咙里,而是倒进了一个小瓶子里,而这只小瓶子将被送到法医那里进行化验分析。
(这时大夫似乎吃了一惊,把手迅速伸进荷包。)作为一个有理性的人,你应该知道暴力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在黑斯廷斯去叫你的时候,我有足够的时间把那只装药的瓶子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啊,快,黑斯廷斯,抓住他!”
我没有理会波洛焦急的语气去抓住大夫,一心想着保护我的朋友波洛。我飞身奔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位大夫敏捷的动作却是另外的意思。他的手突然放进了自己的嘴里,一股苦涩的杏仁味弥漫在空气中,他身子晃了晃,向前栽倒在地上。
“又一个牺牲品,”波洛神色严肃他说道,“但这是最后的一个,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他身上有三条人命。”
“艾姆斯大夫?”我吃惊地喊道,“可是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信什么秘不可测的力量呢。”
“你误解了我,黑斯廷斯,我的意思是我相信迷信的可怕力量,一旦人们产生了顽固的想法,认为一系列的死亡事件都是因为超自然的力量而发生,那么,你简直就可似光天化日之下轻易地对人下毒手,而且仍然可以把它说成是一种诅咒;所谓超自然的迷信思想在人类的头脑中竟然是如此地根深蒂固!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有人会利用这种迷信思想,我认为约翰、威拉德爵士的须亡使他产生了这种想法。
一股狂热的迷信思想立刻兴起,直到目前,据我所见、没有任何人因约翰爵士的死亡而得到任何特别的好处。布雷纳先生的憎况就有所不同了,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我从纽约得到的这个消息包含了好几种意思。首先,年轻的布雷纳,也就是他的侄子,据报道称,他说过他在埃及有一个好朋友,他可以从他那里借到钱。不言而喻,他所指的是他的叔叔。但是在我看来,如果是那种情况,他本可以说得更清楚一些,他说那种话就说明他指的是对他有所帮助的他自己的朋友。其次,他筹措到了足够的钱使他到了埃及,他的叔叔却当即拒绝给他一分钱,然而,他还是能够支付返回纽约的费用,其中肯定有人借给了他那笔钱。”
“可是这些推理都很勉强。”我反对道。
“还有,黑斯廷斯,经常可以有这种情况,话说得很隐晦,却可以从字面上来理解,相反的情况也同样会发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让别人从字面上理解而说出的话,也可以按照它的隐喻意义来理解。年轻的布霄纳死前清清楚楚地写过,‘我是一个麻风病人’,但是,没有人认识到他开枪自杀确确实实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染上了麻风病这种可怕的疾病”“什么?”我张口结舌。
“这是一个恶毒的家伙想出的聪明的诡计。年轻的布雷纳当时得的是一种并不怎么严重的皮肤疾病。他在南太平洋岛上住过,在那里,这种皮肤病相当普遍。艾姆斯是他原来的老朋友,而且是个非常知名的医疗专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去怀疑他的话。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怀疑对象是在哈泊和艾姆斯大夫两人身上,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只有大夫才可能作恶犯罪并且掩盖罪行。我从哈琅嘴里得知大夫以前就认识年轻的布雷纳,毫无疑问,年轻的布雷纳不知在什么时候写过遗瞩或给自己投了人寿保险,将来把遗产或者保险金留给那位大夫,后者就看到了他攫取财富的机会来了。在给老布雷纳先生注射预防疫苗的时候,也很容易给他注射致命的病菌,然后,就是老布雷纳的侄子在听到了他的朋友艾姆斯向他透露的患上麻疯病这个致命的消息之后,万分绝望地开枪自杀了。不管布雷纳先生的意愿如何,他却没有留下任何遗瞩,他的财富将转交给惟一的亲人即他的侄子,从他的侄子年轻的布雷纳那里再转交给这位大夫。”
“为什么要杀死施奈德先生呢?”
“我们搞不准。他也认识年轻的布雷纳,这你记得吧?也许大夫怀疑到了什么事情,也许是大夫认为毫无动机、毫无目的地多死一个人会使那种迷信的说法更加今人信服。再者,我要给你讲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黑斯廷斯,一个谋杀者,总是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重复他曾经成功的罪行,这种不断重复犯罪的想法会在他的脑子里生根发芽。因此,我替年轻的威拉德担心。今天晚上的那个导引亡灵之神的身影,就是哈桑按照我的命令化装的,我想看看我是否有可能让大夫感到害怕。但是,要让他害怕,不能仅仅是制造迷信,我可似付出,我假装相信迷信,他根本就没上当。我导演的那个小小戏剧,根本没有能骗过他,我因此怀疑他会施行阴谋:使我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啊,尽管旅途晕船,一路颠簸,炎热难当,还有可恶的沙子,但我的这些小小的脑神经细胞仍然运转正常!”
“结果表明,波洛的推断完全正确。年轻的布雷纳几年前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曾开玩笑似地立了一个“遗瞩”:
、将他垂涎已久的我的香烟盒,以及我死的时候能够拥有的所有其他物品,都毫无条件地奉送给我的好朋友罗伯特·艾姆斯。他曾经救过我的命、使我免于淹死水中。
这件案子尽可能地不被张扬出去。直到今日,人们在谈到那一系列引人注目的死亡案件时,还把它和门哈拉古墓联系在一起,并且把那一系列死亡案件看成是一个早已死去肋法老对掘墓人行使报复取得胜利的一种证明——这种说法,就像波洛向我指出的那样,和所有的古埃及信仰和思想都是背道而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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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文海姆先生失踪案
我和波洛正在一起等待我们的老朋友,伦敦警察厅的贾普警督来共进茶点,我们坐在茶桌旁等待着他的到来。波洛刚刚将杯子和碟子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房东大大做这些事情时总是将它们胡乱放在桌上,而不会像波洛这样认真摆好。他刚趴在金属茶壶上深深地哈了一口气,又掏出一个丝制手帕将它擦得锃亮。茶壶已经烧开了,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缸,里面放着些浓浓的甜巧克力。波洛总是将巧克力称作是“你们英国的毒药”,而他放人自己杯子里的却比谁都多。
楼下传来了上楼的急切的脚步声,几分钟之后,贾普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
“希望我没有来晚,”他向我们打招呼道,“说实话,我一直在和米勒讨论案子;达文海姆先生失踪的案于是由他负责的。”
我竖起了耳朵。在过去的三天里,大小报纸上充斥着对达文海姆先生神秘失踪案的报道。达文海姆先生是萨尔蒙的高级合伙人,他们两人都是很有名气的银行家和金融家。